第二十七章:水里的玫瑰

    在混乱不堪的码头边上。

    记者的闪光灯震天响。

    安适不合时宜的出现在这里,从兜里拿出一个白色的信封,谦卑有理的站在湿漉漉的许志强身前,温声道“小姐考虑到各位是在许家出事,现在各位平安了,肯定不敢再回去住了,这里有三张去往美国的机票,还有三张船票,是小姐对于各位亲戚的好意和关怀,请收下。”

    很明显的驱逐令。

    许志强沉着脸,没伸手,重重的哼了一声。

    许志安叹了口气,伸出了手,说“知道了,我会回去的。”

    送完票件,安适就驾驶着黑车离开,头也不回的消失在夜色中。

    许肆坐在后车座上,感受着潮湿的海风拂面,两根葱白指尖支撑着下巴,闭着眼。

    还了破产,与五十万的屈辱。

    心底屈辱也散了一半。

    路途中,等行人通过的时间。

    有人打开车载收音机。

    一阵属于八十年代的潮流音乐响动过后,又被突然的插播了一条新闻。

    “现在为您播报一则最新的港岛新闻,前段时间的枪击绑架案终于落幕,人质安全回到港岛,请各位市民不必恐慌。”

    半开的车窗口传来一句吐槽,慢慢悠悠的传进许肆的耳朵里。

    “这个许家的新闻真够多的,那么霸道,占了所有频道,闹了好几天了,烦都烦死了,终于结束了。”

    许肆偏头。

    是一个货车司机,吊着一只烟,也在听电台,看见许肆还笑说“你说是不是啊!”

    她点头,默默收回视线,看着前方浓稠的夜,勾了勾唇。

    结束了吗?

    不知道。

    但在嘈杂的音乐声干扰下,安适不得不放大了音量,去和许肆沟通接下来的安排。

    “小姐,晚上是回许宅住,还是医院。”

    许肆摩挲着指尖上,浅淡到几乎看不见的纹路,轻声细语地回答

    “回许宅吧。”

    行人通行完毕。

    “嗡——!”

    许肆乘坐的豪车发动机暴烈的嗡鸣声,车轮高速流转,飞速消失在长而宽阔的道路中,只剩一条飘逸的车轮印记,和徐徐透明的尾风。

    留货车司机独自在风中凌乱。

    他刚刚听见了什么?

    许宅!?

    他摸了摸鼻子,烟都没抽完就取下来,回头对还在睡觉的换班人员说“哎哎哎,你醒醒,我今天算是开眼了,白天不说人晚上不说鬼,是真的。”

    “在睡觉啊,你有没有搞错啊,在说什么东西啊。”

    司机言语兴奋“我说,我刚刚碰到许家那个千金小姐啊!就是最近老上新闻的那个啊,还当着她的面吐槽了最近的新闻,可怕。”

    同事撑起身子胡乱挠了挠头发,“你乱讲吧,千金小姐是那么容易遇见的吗?你是不是太累啦,我来开算了。”

    “怎么不是,她说回许宅,全港岛有几个许宅啊,哪个姓许的敢叫自己的家许宅喔,早知道我就说点好听话了,人家心情好,把车都送我。”

    同事笑着骂他“死鬼,你痴线来的,做梦的吧,想发财就好好开车啦。”

    ……

    许肆回来后。

    已经是早晨六点了。

    整座许宅安静的只能听见晨风流淌的声音,凤凰树隐匿在露水中,没有人的行踪,连葛管家都是刚刚从睡梦中醒来,站在待客厅迎接许肆。

    他们这些老管家是最守规矩的。

    哪怕是再早,都能保持精神抖擞的面对雇主。

    “小姐,是先用早餐?还是先休息?”

    “先休息吧。”

    许肆喝了杯水,就上楼洗漱休息了。

    晨风吹了半个小时,阳光才从灰蒙蒙的天空撕裂一道豁口。

    这时候的气温低的出奇,穿的再厚重还是会感受到刺骨的冰,让人不由自主的想窝在冰冷被窝。

    但许宅里还有一个从不赖床的人。

    裴枕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洗漱穿戴好的样子了,手上包裹的帕子被拆下,换成了更亲肤隐形的创可贴。

    他去到书房,沿着书架寻找,勾拿出一本有关于心理研究的书籍,坐在灯光下阅读。

    修长的手指翻动书页之前,都会先思考一会。

    像是一个求知的病人在对症找药。

    最后。

    目光有意无意地停留在最角落的一排墨印上。

    那里写着

    【“幸存者综合征”又称为“生还者综合症”,是精神创伤后应急障碍的一种表现形式,由人为或者非人为的各种因素造成的灾难**件表现出的病例性心理障碍,主要表现为抑郁,梦魇,或者听见、看见、触见某种特定的因素,从而产生一系列惊吓,恐惧的不良反应。】

    他沉思了片刻。

    这不是他想知道的内容,却格外让人移不开眼。

    这时,葛管家忽然敲门进来说“裴少爷,亲戚走了,庭院的桌子板凳都要换新的,小姐让我问问您,平常都会在那看书,需要配合您喜欢的颜色材质吗?”

    裴枕摇了摇头,礼貌地说“不用,我都可以。”

    “好的。”葛管家完了弯腰,背着手关上了厚重的门。

    裴枕对着台灯继续看书。

    渐渐的。

    他又想到了另一件事情。

    那天在医院里,撞见小姨对安适说的话。

    “把那家报社买下来,把他们今天发出去的报纸全都拉去火葬场烧了。”

    还有以前,陈世华说过,小姨把他表哥摁在棺材上打。

    他现在才开始意识到。

    或许有一种可能,温柔的许肆在外人面前,和在自己面前,展露的完全是不同的模样。

    那个清晨。

    少年坐在宽阔的椅子上,撑着耳后,缓缓合上了眼睛,昏黄的灯光只有一半照应在他脸上,另外半边销弥在黑暗之中,几缕灰色的发丝落在额前,微微晃动。

    在闭不见光的视野中,他好像看见了许肆那双潋滟而上扬的桃花眼。

    瞬间。

    裴枕又将眼睛睁开,侧了侧头,将整张脸投进黑暗,唇角弯出更温和灿烂的笑意。

    取来日记本,白皙的几根手指握着钢笔,在纸张竖线下,写下几行云流水的字迹。

    还是漂亮的英文单词。

    翻译过来就是。

    【水里又冰又冷,我想和漂亮的花待在一起,它有生猛的刺,却从不朝向我,这或许是书里描绘的偏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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