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缉捕(二合一)

    “这雨来的有点邪门。”

    天琅山,焚尸之地。

    一个身形消瘦的青衣中年人,微微仰头看天,一手提剑,一手伸掌接雨。

    “桃山三怪自吹自擂,结果被重伤中毒的裴无用反杀,当真丢人现眼!”

    青衣中年人语气鄙夷,他身后还有七个手持火把的灰衣人,衣袍和面庞都被雨淋湿。

    雨水渐渐大了,山中虽林叶繁茂,也遮不住多少雨水,火把被打湿浇灭,打斗痕迹也渐渐被冲刷。

    不过众人早将四周探查了数遍,捡到许多未烧净的骨殖,大致能推断出是裴无用和桃山三怪。

    只是有一点很奇怪,场中多了一副残骨,应是三十岁左右的男子,不知其身份。

    “谁把他们的尸身烧了?那物事又去了哪里?”

    “从多出的这副残缺尸骨来看,此人年纪不大,约莫三十上下,男子!”

    分析到这里,青衣中年人提高语声,问道“山下是何处?”

    一灰衣人恭敬道“回长老,天琅山下便是花溪县。”

    青衣中年人微微点头,道“去看看。”

    雨水越来越大,山路更显湿滑,但一众人却如履平地。

    不多时,便来到花溪县北城的城门下,青衣中年人皱眉,“怎这般大的血腥气?”

    说完,他也不理会诸下属,一个腾身,便跃上城墙,向那血腥气的来源处飞掠而去。

    不过眨眼功夫,便看到城墙下的街道上,有上百人正在乱战。

    其中大多数都没什么武艺,只是心狠手狠。有十几個身手矫捷的,应有些武学底子。

    这些人已杀红了眼,个个拼命,地上躺了许多残肢断臂之人,哀嚎爆喝之声不断。

    雨势越来越大,雷声轰鸣不休,染红的雨水缓缓流淌。

    青衣中年人看了一会儿,便觉无趣,径直离开。

    翌日晨,碧空如洗,天也凉爽了许多。

    林白经过一夜苦修,无极功又有进境。

    这无极功当真奇妙,林白不仅四肢力量充盈,便连耳目也敏锐许多。

    同时,林白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个问题。

    那日三个道士围攻裴无用时,曾说过让裴无用交出东西……

    “是什么东西?秘笈?宝物?我没仔细搜裴无用的身,不会被我烧掉了吧?”

    “不对。裴无用拼死保住的东西,临死前怎么可能不说呢?”

    林白又拿出那块儿竹板细细端详,并无所获,猜想裴无用应该把那“东西”藏了起来,这竹板便是线索。

    竹板上书有“安宁喜乐”四字,这可能就是某种线索,但必须是裴无用的亲近之人才明白其中深意。

    林白也懒得再想,反正自己得了无极功,已经算是大赚特赚了。

    这些日子就勤修内功,顺便打探打探那什么青阳派,待日后无极功大成圆满,再完成裴无用的临死之托。

    总之一个字稳。

    简单吃过早饭,林白干起老本行,挑起竹筐,准备去集市卖。

    当然,主要是为了打探消息。

    昨晚斧头帮和青龙帮的火并,林白作为挑唆之人,颇想知道狗咬狗的结果。

    来到北城大门口的集市,今日果然比往日热闹许多,青龙帮的牛二也没来看场子。

    林白摆好摊位,也不编草鞋,反拿出白大夫送的医书,假模假样的看了起来。

    反正以后要改行的,先做出样子再说。

    同时,林白也把耳朵竖了起来。

    帮派的火并并没有影响北城百姓的生活起居,反而多了许多谈资。

    听了一会儿,也没个准信,倒是众说纷纭。

    有人说斧头帮的人死完了,青龙帮也死了几十号人。

    也有说斧头帮被杀怕了,剩下的人把头磕烂,上交了钱财,才活了下来。

    更有人说,青龙帮有高人求下了雨水,这才借此破灭了斧头帮……

    林白听了半天,也不知谁说的是真。

    但不管怎么说,应是青龙帮赢了,尽管代价不小。

    林白断定,接下来青龙帮应该一边舔伤口,一边接手斧头帮的产业。

    像什么暗门子,放印子钱,赌场之类的,都要被收到青龙帮手里。

    穷苦的北城人应该能稍稍安宁几日。

    “你不编草鞋,怎么看起书了?是《河西王纵欲身亡》吗?怎你的配图跟别人的不一样?”

    林白手拿医书,正胡思乱想呢,摊位前来了个小哥。

    十三四岁年纪,挎着个竹篮,里面是脆梨。

    有些眼熟,林白记得这卖脆梨的人似乎叫云哥儿。

    “我看的是医书,是百草谱,不是什么纵欲身亡!”林白义正言辞。

    “倒是奇了,卖草鞋的看起医书了。”

    卖脆梨的云哥儿奇怪的很,又好奇问道“林转轮,这些日子你怎么没出摊?我想找你买草鞋都买不到。”

    “我在家里……诶?你叫我什么?”林白惊讶的问。

    云哥儿“林转轮呀。”

    我宁愿被称为织席贩履之徒!

    “……”林白放下医书,只觉人生无趣,深知这名号可能要跟随自己一辈子。

    “林转轮,我拿五个脆梨换你双草鞋怎么样?伱瞧,我的草鞋都要磨坏了。”云哥儿说着话,抬起腿,脚上的草鞋都快磨穿了。

    “集市上又不是只我一家卖草鞋的,你为何偏偏等我?”林白问。

    “别家都不让我拿脆梨换鞋子。”云哥儿语气低落了些。

    都是穷苦人,林白也不再多说什么,收了五个脆梨,饶出去一双草鞋。

    把脆梨放到竹筐里,林白磨叽到晌午,把医书快翻烂了,青龙帮的牛二也没来。

    “别是死了吧?”

    林白毫无怜惜之情,挑起竹筐下集。

    快到家时,林白看到穆贞家的包子铺,想起自己老是吃穆贞的包子,却没给人家回馈过什么……

    这不是做邻居的道理,即便对方想跟自己搭伙过日子。

    林白寻思着,今日得了五个脆梨,虽没包子白,但鲜嫩多汁,脆甜爽口,也不算差。

    放下担子,把五个脆梨抱在怀里,进了包子铺。

    穆贞家的包子铺虽全天都开着,但主要做早上的生意,其余时间都是零零散散的卖。

    不过这活儿依旧不轻松,每日晚上要发上面,天不亮就得起床包包子,着实辛苦。

    倒是其它时间还算空间。

    穆贞碎花布包着头,正低头纳鞋,模样专注。

    她模样不差,腰虽细,人却丰润,尤其是胸前风光,林白每次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贞姐。”林白一副君子模样。

    “林转……小林子,正想你呢,你就来了!”穆贞立时抬头,站起身,面上涌现喜悦之情。

    “……”林白有点不想送脆梨了,“贞姐,我得了几个脆梨,给你送来尝尝。”

    “特意给我买的?”穆贞欢欢喜喜的接过,面上更见欣喜,“吃过午饭了没?你先坐下来,我拿包子给你吃。”

    她不待林白说话,放下脆梨,抄起盘子,从蒸笼里拿出满满一盘子的包子。

    “贞姐,我不饿……”林白十分虚伪。

    “快吃快吃。”穆贞坐在林白对面,满心欢喜的看着。

    林白丝毫不知颜面为何物,前脚才说不饿,后脚就狼吞虎咽起来。

    贞姐的包子还是那个味道,香。

    “吃慢点,喝口茶。”穆贞给林白倒上一杯凉茶,便以手支腮,满面柔情的看着林白。

    林白吃完包子,被看的不好意思,抹抹嘴,道“贞姐,那个……没事我先回去了。”

    吃完就溜,目的明确。

    “你怕我吃了你不成?”穆贞语气幽怨,戴上顶针,低头纳鞋,“你回去也是编草鞋,跟我说说话解闷也不行?”

    “……”林白只能老实坐下。

    “我听说斧头帮跟那个什么青龙帮昨晚打起来了,死了好多人,真的假的?”穆贞认真纳鞋,也不看林白。

    “街上都在说,应该是真的。”林白道。

    “这些人也不知怎么想的,他们死了,妻子成了寡妇,子女没了爹,以后怎么办?”

    穆贞语气幽幽,侧头看向林白,问道“你以后不会学他们吧?”

    “贞姐说笑了,我是老实人,胆子又小,见不得血的。”林白笑。

    “我知道你胆子小,其实这也好。刀口舔血不是谁都能干的,有命赚没命花,谁家女人愿意自己男人去喊打喊杀?尤其我这个寡妇,更明白有个好男人有多难。”穆贞复又低头纳鞋。

    果然来了!林白就知道,穆贞三句话就会引到男女之事上……

    林白接不上话,也不知说什么。

    “对了,”穆贞抬头看了眼林白,脖颈有些红,转开了话题,“我跟街上的佘老太太闲聊,她说我这个年纪的,其实最容易怀上孩子。还说我……我大,好生养。以后指不定能生上三五个呢!”

    林白瞄了一眼,也不知穆贞所谓的“大”,是指上面还是下面。

    反正都不小,确实能生能养。

    林白自认为不是什么好人,要是逢场作戏,睡一晚就睡了,可现在人家奔着一辈子去的。

    人家一片情谊,怎能睡了不负责?但林白身上还有隐秘,也想出去看看更大的世界,无法在此地久留。

    “好了。”

    穆贞打断林白的沉思,低头咬断鞋子的绞绳,满是自豪的道“试试吧,专门给你做的。我女工做的不好,你可别嫌弃。”

    “贞姐,这怎么好意思?”林白真的觉得美人恩重,布鞋不值钱,一针一线的心意却无价。

    “试试再说,我听说那东西大的脚也大,我也没量过你的脚,就往大了做。要是小了,我找个棍子撑两天,也能穿。”穆贞笑。

    “那东西?”林白头疼,心说寡妇到底是寡妇,什么话都敢说。

    而且这些日子一来,这穆贞言语里似乎更大胆,更露骨了……

    “你想什么呢?我说的是鼻梁。”穆贞咬下唇笑,挑眉看林白。

    “我想的就是鼻梁,你以为是什么?”

    林白也笑,脱下草鞋,换上布鞋,竟十分合脚。

    “走两步,跺跺脚。”穆贞十分开心,好似做了什么大事一般。

    林白听话照做。

    “我做的鞋子正好合你的大小,严丝合缝。”穆贞别有深意的开口。

    这都什么虎狼之词?林白也算是舔过血的人,却还是扛不住穆贞的攻势。

    “行了,看你满头汗,就这么怕我?”

    穆贞吃吃的笑,“快回去吧。新鞋可能会磨脚,多穿穿就舒服了。”

    林白不敢久留,客气一句,便赶紧挑起自家竹筐往家回。

    没走出多远,便见有两个捕快在大街上张贴什么东西。

    这不正常!通常官府公文、缉捕告示都是在县衙门前和城门口张贴。

    怎么可能贴到北城这穷地方?

    林白挑着担子上前瞧,街上闲汉也都围了过去。

    有混不吝的开口问“这写的是啥?咱县尊老爷咋想起北城了?”

    一个年老稳重的捕快环视一圈众人,手压着腰间挎刀,朗声道“县尊老爷体恤民情,查访花溪县中失踪人丁!尤其是三十岁上下的男子!有线索者,赏银十两!”

    一众围观之人皆是哄笑,根本不信县尊老爷这么好心。

    那混不吝的汉子更是笑的大声,问道“昨晚斧头帮和青龙帮火并,听说死了好些人,还都是男子,这算不算失踪人丁?”

    年老捕快根本不理,又大声道“另外!若有人知晓近期去过天琅山的人,提供线索者,赏银百两!”

    “前阵子有个杀人满门的淫贼,昨晚帮派火并,也没见县尊老爷管过,怎今天就管别人上不上天琅山了?那山脚下村里的猎户和拾柴的还不都得抓起来?”人群中有人阴阳怪气。

    两位捕快闻言,也不回应,反而又宣讲一遍,这才离去。

    林白明白,这是冲着裴无用来的!

    也是冲着自己来的!那晚尸体没烧干净,有人闻着味儿来了!

    那捕快宣讲的两件事,第一件应在薛霸身上,第二件应在自己身上……

    林白本来就预想过会有人来查,可没想到来人颇有能耐,竟指挥的动一县之尊。

    这分明是黑白两道通吃!

    “那来人的武艺如何?肯定是比不上裴无用的,就是不知比那三个道士差不多……”

    “可就算比那三个道士稍逊,自己也是万万抵抗不了的。”

    “诶?我为什么要担心?”

    “谁看到我上山了?我跟薛霸熟吗?那晚确实熟,熟透了……但现在真的不熟。”

    “我不过一介织席贩履之辈!媳妇都娶不上,只能跟寡妇不清不楚!”

    林白挑起担子往家回,只觉穆贞做的布鞋又合脚又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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