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六阿哥(上)

    雍正见池夏推开他咬着牙一言不发,还以为她疼得厉害,抬着手也不知该不该碰她,一下子僵住了。

    池夏身上一阵痛过一阵,见他手足无措地样子,更是越想越气:“你不想和我说就放我下去,我不回养心殿。”

    雍正愣住了。

    他们相识这么久,一起经历过的事也不在少数。池夏一直都是积极的坦然的乐观的,跟他相处更是理智温和,几乎从没生过气。

    “念念,你要生了……就算气朕,也不要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我知道!”池夏觉得自己脑袋里的神经也快要暴跳起来狂舞了。

    半边头痛得她深呼吸了好几次才能平复呼吸,勉强控制着自己的语气:“但我很生气,现在不想见你,让我回永寿宫。”

    雍正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他当然也遇到过旁人生气的情形。

    太后乌雅氏若是和他吵完架,生气的时候是不理睬他的。

    原先在雍王府,福晋也和他生过气,但福晋什么都不会说,只会默默忍着,面上依旧当做无事一般。

    活了两辈子,他好像还真没有遇到过现下这个状况。

    他的孩子要出生了,可孩子的母亲气大发了,甚至不想看到他。

    雍正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御辇正好到了永寿宫门口,池夏叫了停,吩咐苗苗。

    “去养心殿把那两个接生嬷嬷请来,另外,一会前面宴会结束了,你再去一趟翊坤宫,请年妃娘娘来。”

    苗苗一路跟着御辇,把两位主子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知道自家主子快要生了,也顾不上问为什么要回永寿宫,一迭声答应着跑了。

    池夏在阵痛的间隙撑着站了起来,让嬷嬷扶住了:“苏培盛,请皇上回养心殿吧。这里不方便,不要冲撞了皇上。”

    苏培盛:……

    这状况,借他一个脑袋他也不敢安排皇上啊。

    他恨不得自己刚才聋了瞎了,什么都没听到!

    池夏说完,什么都不管了,让嬷嬷扶着往永寿宫走。

    雍正终于反应了过来,大步跟了进去:“去把刘裕铎和刘声芳也叫来……不,叫太医院当值的都过来。快去!”

    苏培盛“哎”了一声,默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一边打发安子去叫太医,一边嘱咐他:“让他们到了之后先在永寿宫外头候着,等皇上叫了再进。”

    方才御辇边上就他们几个亲近的,倒也罢了。

    万一一会儿娘娘还跟皇上别着劲,当着一众太医让皇上“滚”,他可真有点不敢想这画面了。

    安子腿都在发抖,喃喃自语:“老天爷啊,你可一定要保佑贵妃娘娘顺顺利利母子平安。否则我都怕主子……”

    苏培盛听得脚下一滑,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瞎说什么?快去做事。”

    安子连滚带爬地跑了。

    永寿宫里灯一盏盏亮起来。

    贵妃的宫殿虽在此,但日常极少在这儿呆着,苗苗跑进跑出地安排事情。

    苏培盛瞧不见池夏,眼明手快拉住了她:“娘娘呢?”

    苗苗眼泪都快出来了:“娘娘在里间,她说她先躺一会儿,不用我们都陪着,让我们在外间候着。”

    接生的嬷嬷正好火急火燎地赶到这里,一听贵妃娘娘是刚才在宴会上才开始觉得痛,听完直点头。

    “娘娘是头一胎,不会那么快的,起码还得三四个时辰。要是能躺得住,躺着歇一歇也是好的。”

    雍正攥紧了手:“朕去看看。”

    众人都连忙要拦:“皇上不可,产房不洁。”

    雍正皱了皱眉,他都是死过一遍的人了,自是不信这个,可池夏方才说不想见他,他担心自己进去了反倒惹她更难受。

    迟疑了一下,到底是没推开那扇门,在门口停住了。

    禾香看他在这里徘徊,给他搬了椅子,让小宫女先退了出去,送上了一壶热茶。

    “皇上,娘娘若是有不当之处,皇上只当娘娘是痛迷糊了……奴婢伺候娘娘这么长时间,从没见过她哭……”

    雍正哪里坐得住,一听这话又皱着眉站了起来:“她哭了?”

    禾香低下了头:“是,娘娘回来的时候瞧着极难受。”

    雍正心里一痛,不再犹豫,直接推开了门。

    池夏这会并没有躺着。

    她痛得有点厉害了,掐着表看了下,两次阵痛的间隔只有十分钟。

    躺着也睡不着,索性扶着桌子,一圈一圈地慢慢踱步。

    雍正一推开门就见她撑着桌子弓着腰,极慢地吐气。

    她正好背对着门,整个人背着光,身影映在空空的地面上,显得无助又落寞。

    他想起上个月池夏犹犹豫豫问他能不能把她爹放个外任,让她娘别来宫里看她生孩子。

    他当时还疑惑:“没听说你和你额娘关系不睦啊,怎么不想让她来?”

    池夏抓狂:“和睦是很和睦的,但……我来这里的时候就三十岁的灵魂,她当时比我还小两岁呢!!我不能真跟她撒娇耍痴吧!”雍正就懂了。

    十年相处,或许能像家人,像老友,却不可能真的成为血缘亲人。

    她和自己一样,是另类的灵魂,在这世上有许多“亲人”,却又无一个真正的亲人。

    雍正心下一滞,觉得自己简直是脑子进了水,才会在这种时候放她一个人熬着。

    “念念,别跟朕生气了。”

    池夏也听到了他进门的声音,忍过一阵痛,又推开他扶着桌子走了几步。

    雍正迎上去,将她扶住了:“朕不与你说,是不知该如何说。”

    这一回,池夏终于没有甩开他。

    雍正心下苦涩:“是,朕很早就发觉了,也很早就意识到它想要的是那至高的位置。”

    池夏呼哧呼哧地喘着气瞪了他一眼。

    “朕曾想过,若是你真的有这个兴趣和能力……朕可以教你,将来由你临朝听政,也未必不可行。”

    池夏想起他有一阵非常热衷于把她当太子来教。

    原来竟是这样!

    “但……”雍正迟疑了一下,声音更低了一点:“你不适合,所以……朕想着,将来传位给孩子,让胤祥辅佐你……”

    所以他在福州那段时间,奏折都很少批,很多事都交给胤祥一手处置。

    池夏想通了,也更气了。

    明明想骂他,鼻子却一酸,眼泪不争气地大颗大颗落下来:“你什么都安排好了,那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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