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搅乱一池春水

    他正陪同使团看节目。有名的戏班子在台上一步一风情,顾盼生辉。元首倾身跟身旁的洋代表介绍着戏曲的曲名和出处,从服饰谈到剧种,每个节目都带着浓浓的地域文化特色,彰显我国传统文化的魅力。他指了指一旁的姜常卿,“去把宁乾洲叫进来。”没多久,宁乾洲从外面走进来,在指定沙发席位上坐下。他一进来,便引起后方太太小姐们轻微的轰动,他那张脸无论走到哪里都能成为焦点,却偏生不靠脸吃饭,年纪轻轻便手握重权,高度自律,还不在外面乱搞。口碑极好。多少高门大户想将女儿嫁给他,没想到他看上了四大财阀家族之首的沈家小女儿,也算是门当户对了。他们这类人,权力膨胀的直接体现:便是对金钱**的无限贪婪。“乾洲,你外语好,给代表介绍介绍汉城的历史。”元首庸而稳,“多沟通交流,学学他们先进的经验。”宁乾洲没什么表情,将烟摁灭在烟灰缸,脱口而出流利纯正的法语,询问他们适应汉城的气候么。那洋使忽然一脸惊艳赞叹的样子,大概没想到会有军官法语说得这么流畅,连连礼貌回应。与元首的单向政务输出不同,宁乾洲没给对方介绍当地文化特色,只是贴心询问对方,是否因为调整时差而引发身体不适需不需要休息后再进行接下来的行程安排他细心体贴的对话切入,似乎博得了对方的好感,话题渐渐打开,他说得不多,却引导洋使介绍着他们自己国家的风土人情。偶尔他接上一两句,对方笑着发表着自己独立见解。宁乾洲的外交风格平易近人,不像他平日里那般冰冷严肃,与洋人交流时反倒是诙谐自然的。我找了一个不引人瞩目的角落位置坐下,身旁坐着一个神情暗淡的中年贵妇,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瞧她一直掉眼泪,我递给她一块手帕。她愣了一下,看了我一眼,眼里掠过一丝讶异,道了声谢谢,没有接。匆匆起身离开。前排传来元首的声音,“小靳呢也去外边儿抽烟了”幕僚低声,“靳督军没来。”“嗯”元首质疑。“靳督军最近好像遇到点事儿,所以……”“又跟哪家小姐厮混去了。”“他应该没有心思儿女情长,靳督军的心思都放在岭南。”另一位幕僚凑近元首,压低声音,“这些日子那边内乱,好像洋人让靳督军找什么东西,靳督军一直没动静,又逢着连吃败仗,那边正问他罪呢。”“嚯。”元首笑了声,“吃败仗可不能怪小靳,小靳想往左打,那洋使指挥官非让他往右,一顿瞎指挥,哪能不吃败仗。小靳能用最少的兵折损敌方,已经很不容易了。”“是不是乾洲。”元首看向宁乾洲。宁乾洲没接话。遥遥听见沈静姝爽朗快活的笑声,她和那些官家小姐们似乎在放孔明灯,嬉笑热闹的声音如风铃声从外面吹进来,她性格真好,跟每个人都没有边界感,自来熟。\"乾洲。\"沈静姝捧着一束荷花走进来,娇俏道:“游轮刚刚靠近岸边,河根儿上有片浅谈,摘来的夏荷。”一众官家小姐拥着她而入,众星捧月般的喜乐氛围。沈静姝依偎着宁乾洲坐下,“好不好看。”恰在此时,一名幕僚从外面走进来,“靳督军来了。”话音落地,便见靳安大步流星走了进来,携带入一室温热夏荷的香风,他穿着靳派藏蓝制式军装,身躯挺拔颀长。明明光明正大走进来的,莫名给人一种闯进来的感觉,肩头沾染着一片淡粉花瓣,搅乱一池春水的意外。“小靳,你不是有事要处理,不来了吗”元首示意秘书长倒茶。靳安阴鸷视线扫视一圈,最终落定在我身上。我总觉着他有点不一样了,说不出来哪里不一样。凝神片刻,忽而发现了不同之处。以前他穿军装,里面是露空的,他不穿内衬,领口敞开两颗纽扣,强悍的胸膛性感隐约,一副痞帅痞帅的亦正亦邪模样。但是今天,他军装里面居然穿了白色衬衣,领口规整纽扣整齐,整个人板正了些。板寸桀骜,俊脸沉静几分。他淡淡移开视线堂而皇之来到一侧沙发上落座。我坐在他斜后方靠墙位置,瞬间被他高大身躯挡住了头顶上的光线,整个人掩盖在他身后的阴影中。他身侧的洋使代表礼貌地用英文跟他说了句话。“小靳啊。”元首笑说,“洋使说了什么,你听得懂吗”靳安没言语,但在另一侧,宁乾洲正跟另一个洋使团谈笑风生,沈静姝也热络自然地用法语流畅交谈。元首看了眼宁乾洲,又看了眼靳安,等待靳安回答。这客舱里皆是位高权重的人臣,大部分都是高门大户,多数读过书,就算有人是武将没读过书,也是识字看得懂文书的,只有靳安,大字不识一个。没有好的出身,也无高人提携,全靠他自己一兵一卒拿命打下来的江山。官家小姐们好奇看着他,小声窃窃私语,“听说他是文盲,没读过书,不认识字。”“天啊,真的吗他不识字那他岂不是报纸都看不明白”“情书怕是都不会写,更看不懂了。”“好可惜,他长得那么好看,特清俊,怎么会不识字呢。”“听说他出身不行,穷人出来的,哪有钱读书。不像宁帅,含着金钥匙出身,权阀书香之家。听说他会好多国家的语言呢。”“我还是喜欢宁帅,真羡慕沈小姐。”“读过书的人也有衣冠禽兽,不读书的人也有将才智者,我喜欢靳安,他是真性情有担当的男人。”文书局局长的女儿痴痴看着靳安,白天她在球场上为了靳安把嗓子喊哑了。靳安无所谓的冷冷视线扫过去,一众小姐齐刷刷噤声,纷纷藏着脸,或是低下了头。靳安虽为岭南的权阀,惹恼了他,这些省城的官家也不好过。有兵权才有发言权,而这些官家小姐的父亲多是文臣。“小靳啊。”元首拍着大腿,“你年纪尚小,9岁吧20岁了趁年轻,多跟乾洲哥哥学习,否则,这种交流学习的场合,连话都插不上。”话音落地,官家小姐们窃笑声传来。“谁说我插不上。”他邪肆淡声,“有谁要试试吗”他在开黄腔,但是那些官家小姐没听懂,“你就是插不上嘴,”“谁想插嘴。”靳安无底线开黄腔,“来我面前,跪好。”官家小姐们没领会他的荤段子,逗趣他,“那你告诉我们,那个洋使在说什么。你说对了,我们就不笑话你了。”洋使用英文跟靳安攀谈,似乎对他上次战场上用的战术很感兴趣,滔滔不绝凑在他身边。空气中短暂的寂静,宁乾洲淡淡看了过来,沈静姝笑说,“靳安识字,他是装的,他什么都懂,装不懂罢了,他可聪明了。”她替靳安解围。“那……”一位官家小姐指着戏子身后幕布上绣有“忠孝”两个大字的团绣,“左边那个是什么字。”靳安看过去,半晌没言语。客舱里安静极了,恰好戏子中场休息,便愈发显得这沉默震耳欲聋的。我感觉他好像真不认识,众目睽睽之下,像是卡带了似的,他一动不动。忍不住靠近他背后,我悄声,“忠。”他随后,“忠。”官家小姐们惊讶,“右边呢”我轻轻,“孝。”他说,“孝。”官家小姐们恍然,“原来他识字啊,那你身边的洋使刚刚在说什么。”我坐在他身后的阴影里,被他遮挡的严严实实,继续悄声,“那位洋使对你的战术感兴趣,想跟你交个朋友。”靳安声音里有几分笑意,复述,“他对我的战术感兴趣,想交朋友。”适逢洋使又用英文跟他说,想邀请他去英国交流学习。我用缓慢的英文传递给他,表达他很乐意,荣幸之至,日后有机会定去拜访。靳安沉默许久,学着我的发音和语感调调,从容说了句英文客套话。虽然有些生硬,但整体流畅,发音也正,端住了。他很聪明,也很有天赋。临危不乱。靳安这么一来一回,那些官家小姐彻底折服,再也不敢轻视逗趣他,反而敬畏了几分。尴尬的场面瞬时化解,元首笑说,“小靳深藏不露啊,你小子,藏得深哈哈哈哈哈哈。“他突然念及,“施小姐呢不是说她来了么”........007...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