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别原谅我,也别不要我

    地上扬起尘烟,一辆车疾驰而来。

    顾慈回头望了眼,看着那熟悉的身影向她而来,她忽然笑了,似是自嘲,脚下的步子不受控制地往后退。

    江祁云快步向她走去,凌乱的海风也吹散了他往日的平静,沉着一张脸,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别再往后退了!”男人的声音难掩焦急。

    顾慈抬起手,手里握着那把手术刀,阻挡他靠近。

    江祁云目光遽然深邃,他把手伸向她,嗓音冷沉:“给我,别伤了自己。”

    顾慈仍是往后退,她后退一步,他便往前进一步,步步紧逼。

    “江祁云,你为什么总要装出一副很深情的样子,我就这么好骗吗?”

    江祁云凝视着她微红的眼眸,心里意识到了恐慌,却依旧哄着她放下手里的刀子,“有什么话我们回家说,别在这说。”

    “回家?”

    她自顾自的嘲了一句,“我哪有家,那是你家。”

    江祁云受不了她眼里那琢磨不透的漠然,他快步走上前,她却厉声呵斥:“别过来!”

    那把手术刀调转了方向,指着她自己的颈间。

    男人顿住脚步,视线死死锁着他,颤声道:“到底怎么了?”

    海风吹得人心头慌乱。

    顾慈望着他英俊的面容,神色有些麻木,喉间微滚。

    “江祁云,你早就知道我是林之槿?”

    闻言,男人眼眸一紧,愣怔住。

    江祁云才恍然意识到,这段时间她的种种反常行为,原来都是有迹可循的。

    只是他下意识逃避导致的忽略。

    沉默了片刻,他怅然般问:“你想起来了?”

    顾慈的视线模糊,风吹得她的眼睛生疼,也吹得她喉间发涩。

    “玩弄我的感情,看我这么可笑地爱着你,你很有成就感吧?”

    “我没有。”他这句解释来的过于苍白,失去了时机,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她仍是往后退,唇边的讥诮更甚。

    “我也不想和你闹到这一步,如果你早答应我离了婚,那我把这件事烂进心底,以后你是你,我是我,是你非逼我走到这一步……”

    江祁云眉头深锁,凝视着她眼里的恸色,心底的苦涩蔓延着将他吞噬殆尽。

    而此时此刻,他却有种莫名的释然,他既不愿她想起来,又怕她想起来,时常在患得患失的不安感中度过,这就是他的罪。

    江祁云的声线微哑,“既然你都知道了,为什么要跟我离婚,一辈子向我讨债不好吗?我不会背叛你,我会爱你一辈子。”

    顾慈笑了,笑得很是嘲讽,“别再骗我了……”

    “我嫁给你,是因我爱你,我对你坦坦荡荡,满心欢喜憧憬和你的以后,可你呢?”

    “你的爱充满了算计,隐瞒, 还有高高在上的施舍。”

    顾慈看着男人英俊的面容,明明这么熟悉,却又那么陌生。

    她继而又道:“还有件事当年困扰了我很久,现在我大概是想明白了,那扇门是你反锁的,是你故意锁上的。”

    “你在庆幸先进你房间的是我,而不是陆清黎?是我,所以没有关系,我只是普通人,用什么方式处理都可以,可如果是陆清黎,你就要娶她。”

    “所以即使在那种时刻,你毫不犹豫选择伤害我,成全你自己。”

    “对吗,江祁云?”

    言罢,她的眼泪毫无预兆地滑落,明明哀伤到了极致,却没有一点歇斯底里的崩溃,平静地质问,平静地接受。

    仿佛连愤怒的能力都失去了。

    如今二十五岁的顾慈,尚且面对不了那段黑暗的回忆,十八岁的林之槿又怎么能承受?

    江祁云对她的质问做不出任何反驳,她没有哪一句说的是错的。

    当年的他就是那样自私,卑劣,除了她以外,没有人能以受害者自居。

    这也就是一直以来他不愿坦白,也不敢坦白的原因。

    顾慈望向那漫无边际的海平面,冰凉的海水漫过她的脚踝,打湿她的小腿,可肢体的冷,远远不及心底的寒凉。

    她以为找到了个可以替她遮风避雨的人,可谁料半生风雨都因他而起。

    “江逾白是你的污点,我也是你的污点。”

    “忘记你的这几年,我过得也很好,你为什么又要出现打扰我的生活?你让我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还假惺惺地说爱我,你自己信吗!”

    “江怀谦只是让我伤筋动骨,可你要我半条命。我也是个人,我也会痛。”

    说完这些话,她好似用尽了所有的气力,海风吹着她纤细的身子,仿若摇摇欲坠。

    “江祁云,现在体面的分开,对谁都好。”顾慈对上男人深邃的眼眸,她的声音很淡,风一吹就能散似的。

    “如果你坚持不离,我就……”

    至此,她的喉间完全哽住,那些早就在心里练习了多次的狠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江祁云走至她面前,握住她的手腕,掰开她僵硬的手指,夺下那把手术刀。

    他的深眸凝重,就这么望着她,她脸上交错的泪痕让他的胸口像是压下了千斤巨石,痛楚从心里乍开,却是早在预料之中的,他的报应。

    “你就怎么样?”

    顾慈神情麻木,漠然道:“我就起.诉你强.奸过我,证据就是……”

    她怎么也说不出那些话, 肩膀轻颤着,泫然泪下。

    “证据就是江逾白。”江祁云替她把说不出口的话说了出来,他拭着她的眼泪,“你心这么软,说句狠话都不忍心,所以才憋得这么难受。”

    “回去吧,海水太冷了, 冻着你怎么办。”

    江祁云抚着她发颤的后背,低醇的声线落在她耳畔,混合着海风,落寞且萧索。

    日暮西沉,夕阳在海面上洒下温柔的橘色,有种不合时宜的浪漫。

    江祁云将她打横抱起,离开这片海滩。

    他低淡的声线轻柔的在她耳边响起,“马上日落了,我陪你看。”

    -

    车停在海边,车内开着暖风。

    江祁云脱了顾慈潮湿的鞋袜,用毛毯将她的腿盖起来,手掌触碰到她冰凉的脚背,他紧蹙着眉心,手掌覆在她的脚上。

    他凝着她轻轻颤动的眼睫,淡声道:“我知道你是林之槿的时候我也很迷茫,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我把你推回到正常的生活轨迹,让一切看上去什么都没发生,但那就是自欺欺人,而我也没坚持多久。”

    “我爱你这件事,和对林之槿的愧疚,并不冲突。”

    “不和你坦白,是因为我怯懦,我也时时刻刻在煎熬。”

    “我娶你,也是想和你有以后,有年年岁岁。”

    顾慈低着头,她不愿意看他,也不信他。

    江祁云的目光极具倾占感,“结婚我是认真思量后的决定,我也不会随意离。”

    顾慈愣怔着抬起眼眸对上他的眼睛,神色脆弱疲惫。

    “江祁云,你非要强求?”

    他没说话,便是默认。

    非要强求。

    顾慈转头看着车窗外金红色的落日海面,原来十八岁时想看风景是这样的。

    她转过视线,喃喃自语道:“凭什么所有好处都让你一个人占了。”

    是啊,凭什么?

    男人平淡的嗓音里却无端的生出几分卑微感,他缓缓开腔:“顾慈,别原谅我,也别不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