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别动,让我抱一下

    江祁云知道,在顾慈眼里最重要的长辈一定是清渝县那位老太太,所以他最先去见的就是她奶奶。

    江老爷子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江祁云离开后,老爷子回想着那孙媳妇的长相,和老陆家那最小的聿为,似乎也没哪长得像啊。

    倒是和他那重孙子小白有点像。

    两人坐一块,如果不说是后妈,乍一眼看能以为是亲母子。

    ……

    江祁云回到母亲住的别苑。

    前面的动静江夫人也都听说了,她走上前询问道:“你爸打你了?”

    “没事。”江祁云四下里扫了眼,“她呢?”

    江夫人笑了笑,回来第一时间就先问媳妇。

    “没把人看丢了,在陪小白呢。”

    江祁云随手扯了扯领带,回到这才觉得松了口气,“我先去看看她。”

    江夫人点了点头,又问:“今晚在这住吗?”

    他看了眼时间,也还不算晚,要回去也很快。

    可他看着母亲,却下意识说了声好。

    这个家里一直冷清得很,连他都不怎么愿意回来,可母亲却在这住了这么久。

    江夫人笑着提醒:“你房间的衣柜里有她的衣服。”

    “好,谢谢妈。”江祁云的语气平和下来。

    他径直上了二楼。

    母亲对江逾白的宠到了一定的地步,整个二楼有一半都是他的,特意布置的儿童房,玩乐区,还有专门的房间给他放玩具和乐高。

    那孩子出生到现在就是在他母亲身边长大的,他姐姐江琼蕴亦是把自己温情的那面全部给了这个孩子。

    所以在江逾白心里,奶奶和姑姑就是最重要的两个人。

    而这些年里,江祁云就没怎么正眼看过这孩子。

    江逾白还只有几个月的时候,就会对他笑,而他的反应却是冷着脸转身就走。

    那时候母亲总是试图让他和这孩子培养感情,可他却没有办法和这个孩子和解,或者说是没办法和自己和解。

    江祁云对他一直没什么感情,可有时候看着他用故作傲娇来掩饰难过时,他亦是会心软。

    有时他也会想,那只是个孩子,错的不是孩子。

    错的是他们。

    他无法过自己心里那道坎,所以选择了漠视。

    只是冥冥之中那都是注定好的债,怎么躲也躲不过。

    江祁云拧开门把手。

    房间里一片安静。

    他的视线一眼就看到了床上依偎在一起的身影,他放轻动作,轻轻关上房门,走至床边。

    枕头边还散落着几本故事书,或许她原本只是想给江逾白念故事书,结果两人就这么靠着睡着了。

    先前在家里他们两也是这样,好几次祁云从书房出来找她,见到的都是这样一大一小相拥而眠的画面。

    他都不忍心破坏这个美好的画面。

    江祁云小心翼翼地收起枕边散落的故事书,动作很轻,没有打扰到他们。

    他又在床边坐了片刻。

    床头灯的光线温和微暖,落在顾慈姣好的脸颊上显得更加温婉,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投下一片暗影。

    他忍不住俯身低头,在她脸颊上轻轻落下一吻。

    顾慈毫无察觉,呼吸平缓,睡颜静谧。

    随后江祁云起身离开房间。

    江祁云从房间走出来,他回到楼下客厅,江夫人倒了杯温水递给他。

    “小慈呢?”

    江祁云在沙发上坐下,伸手按了按酸胀的太阳穴,“睡了,她倒是不认床。”

    言罢,他想到了些别的东西,目光落在某个虚无的点上,有些失神。

    顾慈说过,她的每一段经历都是寄居生活,她没法挑环境,只能自己努力去适应。

    不挑,也是她的生存逻辑之一。

    江祁云收回思绪看向自己母亲,“妈,那时候你和她是怎么处的?”

    江夫人的神色微愣,没想到他会问这个。

    他指的那时候是当年在瑜城,顾慈怀孕的时候。

    那个时候的她,还叫林之槿。

    客厅内只有母子二人,江夫人却还是下意识抬眸看了眼。

    她叹息了声。

    “那时候她家里只有一个奶奶和生病的爷爷,和她家里人商量过之后,我和你舅妈把她接到了在瑜城的房子里,请了保姆和营养师照顾她,后来每隔一段时间我会去看看她。”

    江夫人回忆着第一次见到女孩的时候,年轻漂亮且水灵的一张脸,眼里带着几分稚气未退的青涩。

    “她也不知道我是谁,可能以为我只是温家的人,她也会很礼貌地喊我阿姨。”

    江祁云的眸色幽深,一声不吭听着母亲往下说。

    “她一天里大多数的时间都用来看书,做题,照顾她的阿姨会陪她出去散步,但她后来也不太愿意出门,就一直在家里待着。”

    听到这,江祁云眉心微蹙,他意味不辨道:“她其实是喜欢热闹的。”

    顾慈喜欢热闹,不喜欢冷清的感觉。

    “是啊,她看上去一直很开朗,脾气也好,从来都是不哭不闹,也不让家里人操心。”江夫人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的低落,

    她表现的太正常,反而就是最大的不正常。

    江夫人后来才知道,她远没有表面上看上去的那么平静。

    “后来照顾她的阿姨发现,她经常晚上会站在顶楼的阳台上,她说只是觉得屋子里面闷想出来透透气,她还跟保姆道歉,说以后不会上来了。”

    江祁云的眉间紧蹙着,即使是多年之后从别人的口述中了解,他依旧觉得压抑的受不了。

    她连生病都怕被人发现,害怕给家里添麻烦。

    他的喉间发涩,“她的抑郁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就是那时候,或许要更早。”

    后来江夫人去瑜城的次数就频繁了,有一次很深刻的印象,是她在房间里和奶奶打电话,她还问了她爷爷的病情,还说了些安慰他们的话,也让他们不要担心她。

    表面上一切安好,风平浪静。

    可当天晚上,江夫人敲了房门想让她吃夜宵时,却听到了里面细微的哭声。

    走进房间,掀开被子,只见她满面泪痕和哭红的一双眼睛。

    原来不是不难过,而是连难过都需要避着所有人。

    江夫人心疼的抱着她,却又不知该如何道歉又该如何安慰。

    “她那时候哭着和我说,她明明早就吃过避孕药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还是会怀孕,起先她以为是压力大焦虑才没有生理期,从来没往那方面想过,也没有和她家里人提,等后来发现就已经是五个月孕期了。”

    话音落下,客厅里气氛凝结。

    明明整个事件里最无辜的就是她,可她却还要向别人解释。

    江祁云的眸色很沉。

    “她有问过我吗?”

    江夫人摇头,“没有。”

    一次都没有。

    江祁云想起初时顾慈眼里莫名的惧意,她怕他,也应该恨过他。

    她选择忘了与他相关的一切。

    -

    顾慈不知怎么忽然惊醒过来。

    她本来只是陪江逾白躺一会儿,没想到还真睡着了。

    她一睁眼,就见江祁云坐在床边,她愣了下,对上男人那双深邃似海的眼眸。

    “你怎么在这?”

    顾慈声音很小,问完又觉得自己离谱,这可是江祁云家,他在这不是很正常么?

    江逾白还在她身边睡的正香,她小心翼翼坐起来,生怕发出一点动静把孩子吵醒。

    “我们回家吗?”她揉了揉眼睛,轻声问道。

    “不回,今天住这。”

    顾慈点了点头,刚想说什么,男人便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她低呼了声,抬起手顺势勾住他的脖子。

    男人英俊的面容近在眼前,顾慈的脸颊有些微微发热,这到底是在她家,她没这么好意思。

    她有些羞赧地说:“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万一被看到了怎么办?

    江祁云却对她的话充耳不闻,抱着她走出江逾白的房间,走廊上的光线微暖,将他冷硬的侧脸轮廓衬得柔和了几分。

    他将她抱进了另一间房间里。

    和江逾白房间内温馨的装饰不一样,这间卧室的极简风一看就知道是谁住的。

    男人将她放在床上,她打量着房间里的摆设,只有床头柜上摆着一张照片,她凑过去看了眼,是很年轻时候的江祁云。

    看上去也就二十左右的样子,意气风发的青年。

    她还想看,江祁云却把那相框倒扣过来,不给她看。

    “干嘛,不能看吗?”

    江祁云把那相框塞进抽屉里,嗓音平淡道:“现在的我不够你看?”

    顾慈勾了勾唇,“无聊。”

    二十岁小年轻这个梗过不去了。

    临近十一点。

    顾慈想洗了澡赶紧睡下,打工人的生物钟不允许她熬夜。

    她想到一件事,又四下里望了眼,最后看向江祁云,说了个很现实的问题。

    “没带衣服过来诶。”

    江祁云看着她水光潋滟的眼眸,不禁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淡声道:“衣帽间里有。”

    顾慈面露疑惑,“你准备的?”

    “我妈。”

    闻言,她更觉得受宠若惊了,考虑地这么周到么?

    明明他们这次回来也是临时的,而且一开始也没有打算在这住。

    顾慈才发现衣帽间里还真的排满了女装,从居家服睡衣到这个季节日常穿搭,还有一整排的小裙子。

    妈妈的审美果然比较一致,顾韵歆也喜欢给她买裙子。

    顾慈拿了睡衣走出衣帽间,江祁云已经洗完澡从浴室内走出来,他上半身没穿,露着精壮紧实的肌肉线条,她的视线却落在了他的肩膀处。

    是一大块淤青。

    她的手指抚上去,微微拧眉,“怎么回事?”

    江祁云看了眼,拿起睡衣准备穿上,语气随意:“没什么,撞的。”

    其实是被他爸砸的。

    顾慈的嗓音凉嗖嗖的,“你这么有本事,撞成这样?”

    骗鬼呢?

    闻言,江祁云穿上睡衣,转身看着她脸上小题大做的微恼,心里竟是种说不出的感受。

    “真的没事。”他再度开口,声线有些沉。

    顾慈扒着他睡衣的领口把衣袖拉下来点,再多看了两眼,随后有些责怪的看着他。

    “你爸还家暴?”

    “这个不算。”江祁云拉下她的手握在掌心里,指腹摩挲着她的细嫩的指尖。

    顾慈抽回手,嗔道:“也是,你还抽过小白呢,那才叫家暴。”

    她可没忘记当初江祁云在云水墅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揍过江逾白。

    江祁云知道她是开玩笑,可这带着戏谑的语调落在他耳中,却是那么直接提醒着他对过去的逃避。

    顾慈没意识到江祁云的情绪变化,拿了衣服便走进浴室里。

    等她洗完澡再出来的时候,他拿着吹风机让她躺下,慢条斯理替她吹头发。

    男人的手指修长,穿梭在她柔软的发丝间,黑色的发丝在他指尖缠绕着。

    顾慈耳边是吹风机的声响,透过这个声音,她却仍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她能感受到他的手指在她发间穿梭,仔细地就做这一件事。

    她总是会屈从于日常生活里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

    会有种自己被人好好爱着的感觉。

    吹风机的声响停下,顾慈自下而上看着男人深邃的眸子,不禁看的有些失神。

    她咬了下唇瓣,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太晚了,我明天还要早起的……”

    谁知江祁云只是放下了吹风机,关了卧室的灯,余下一盏发着微光的床头灯。

    他将她搂紧自己怀里,收紧手臂,轻抚着她的后背。

    “整天想坏事?”

    男人的声线低沉沙哑,落在她耳畔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顾慈窘迫地狡辩,“没有。”

    说着她挣了挣,心想别压着他的肩膀,男人却掌着她的后背制止了她的动作。

    “别动,让我抱一下。”

    她没再动,任凭着他抱着自己,感受他一点点收紧的力道,听着两人交织在一起的心跳声。

    不知道为什么,他抱她时候的力道那么用力,有种像是等到天亮就会分别的错觉。

    为什么,在他身上她感觉到了莫名的悲伤?

    顾慈嗅着男人身上清淡的气息,脸颊蹭了蹭他的胸膛,小声询问:“怎么了?”

    江祁云一向不会和她说些不好的事情。

    她见他不说话,便再次发问:“是不是你爸不允许我们结婚?”

    “没有。”江祁云淡淡开腔。

    顾慈纳闷,那他怎么这样?

    江祁云轻抚着她的后背,指尖缠绕着她的发丝,她的发丝绕得他指尖生疼,仿佛这样两人便分不开了。

    他的声音低沉到近乎喃喃自语:“我后悔了。”

    顾慈微愣,“什么?”

    “后悔为什么不早点对你好。”

    夜色缱绻,安静到仿佛只能听到他有力的心跳声。

    顾慈伸手抱着他,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喝酒了才说这些骚话。

    她很不客气地破坏氛围,“你以前哪里看得上我?”

    江祁云无声地自嘲。

    所以啊,都是债,早就注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