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脏钱

    贺斩嗤笑一声:“圆一个谎和圆几个谎,于我而言并无太大差别。”

    听贺斩这意思是铁了心要将阿默扔出去。

    宋回泠拿着没法子了,一方面是心疼阿默这孩子无家可归,一方面是觉得如此得力的助手就应留下来陪她一起出摊。

    不管是出于理智还是出于情感,她都不想让阿默就这么走掉,央着杨氏一起帮着求情。

    可亲娘亲自出马效果也不是很大,贺斩不顾众人意愿还是将阿默丢出了贺家。

    杨氏已不知该如何相劝,看着瑟缩着身体孤零零站在院外的阿默,于心不忍,问贺斩:“阿斩,咱们贺家虽不大,但再容一个人也是可以的,这件事真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了吗?”

    贺斩语气冷硬:“娘,他不能留。”

    阿默眼角流下了两行泪,宋回泠只看一眼心都要碎了,从唇形可以看出这孩子正在反复念着“姐姐”二字,他每一次吐字都无比用力,唇角往后拉,绷紧到极致,体内似乎有股汹涌澎湃的力量要呼之欲出,想将这两个字化为掷地有声的呢喃,可他这一切注定是徒劳无功。

    这一刻,宋回泠对贺斩的不满化为了实质,在他即将合上院门之际,伸手挡住了他,神色坚定冷酷道:“行,既然如此,那我便和阿默一起走!”

    说着,一只脚踏出院门就要朝阿默而去。

    冷不丁的,一道冷冽的宛如被冰霜包裹着的声音自身后响起:“行,既然如此,那我便废掉你一双腿,哑巴和瘸子浪迹天涯也算是有伴了。”

    宋回泠心头一颤,飞速收回了已经踏出去那只脚,小脸一瘪,双手合十在胸前对阿默无声的说了声抱歉。

    而后转身,柔弱无骨的手掌贴上贺斩手背,轻轻将他的手从门上推了下去,十分没有骨气的谄媚一笑:“相公,关门这种小事怎可劳烦您呢?让我来就行了。”

    贺斩不吃宋回泠这套,拎着她到了堂屋门前,嘱咐杨氏好生看着她,而后合上门退出院外。

    宋回泠想跟出去瞧瞧他打算做些什么,可院门临关前,贺斩突然投来一记警告的眼神,低沉的声音毫无温度道:“如若敢跟来,便连双手一起废掉!”

    她最后一丝偷看的念头被彻底打消,转头就和杨氏告状:“娘,你看贺斩!”

    杨氏也颇为无奈的叹了口气:“你也看到了,阿斩决定要做的事,我也拿他没法,只能祈求着阿默那孩子离了贺家能有个更好的去处。”

    ……

    贺斩合上门,借着微弱的夜光,迎面就对上了一双锐利如刀的眸子,完全不似刚才面对宋回泠时那般受伤无措。

    贺斩唇角冷冷一勾道:“我那傻娘子和我娘亲都是心善的,她不刨根究底愿意留下你,可不代表我是个好相与的,只要我在贺家一日,你便不可能踏进贺家一步。”

    贺斩说话间,阿默的神色变得愈加狠戾,手中的弯刀蠢蠢欲动。

    察觉到阿默的小动作,贺斩神色十分不屑的冷冷扫了一眼:“你想找个避风头的地方,贺家显然不是个好去处,看你似乎很在意宋回泠,你要是不想给她添麻烦,能走多远就走多远吧。”

    阿默听罢默默收回了手,面色旋即渐渐黯淡,紧抿双唇,片刻后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目送阿默离去后,贺斩重新回到了院中。

    宋回泠在堂屋前的小马扎上坐着,手肘杵在膝盖上,双手捧着脸,一脸生无可恋的模样。

    杨氏在一旁焦急等待着,瞧见贺斩回来,立即迎上去问道:“阿默那孩子呢?是不是还赖在门口不肯走啊?大半夜的,要不是还是把人叫回来吧。”

    “阿娘,人已经走了。”贺斩淡定回道。

    可杨氏却不相信,当初这孩子为了留在贺家,脸皮有多厚,她和儿媳妇都是亲眼见识过的,眼下怎么可能说走就走?

    为了证实贺斩说话的真实性,杨氏从堂屋走到大门处,拉开院门张望一番没瞧着人,又走出院外,左瞧瞧右瞧瞧,看了个仔仔细细,都没发现阿默的人影,这才回到院中合上门,朝宋回泠摇了摇头:“这孩子真走了。”

    宋回泠叹气声更甚:“走,都走,全都走了才好。”

    宋回泠下了决心,就算没有阿默在,这摊也照摆不误。

    实在不行,死了算求!

    忽然,一道高大的身影笼罩在跟前,宋回泠抬头,有气无力道:“人都被撵走了,请问夫君接下来还有何吩咐?”

    语气尽显阴阳怪气,可贺斩却视若罔闻,解下腰间系着的钱袋,递与宋回泠:“说好五日后给你五十两银子的,眼下就算是提前兑现承诺了。”

    宋回泠抬手接过钱袋,偶然瞧见上面似乎沾染了几滴血迹,她也懒得细想,在手中掂了掂,兴致缺缺,没有要打开的意思。

    贺斩自顾自解释道:“本应是五十两银子的,不过我替你去医馆捡了十五日的药,便只剩二十两银子,想来应是够你和阿娘用上一段时日了。”

    突然收获了一笔巨款,可宋回泠却没有表现出应有的喜悦,脸上依旧一副丧丧的神情,声若游蚊道:“知道了。”

    贺斩从不祈盼着宋回泠能有多大回应,毕竟这是他的分内之事,可她这般没所谓的颓丧样倒是让他莫名恼火,倏地拽住了她的手腕,语气凶狠道:“你宁可挂念一个来路不明的野小子,也不肯关心我一句吗?你难道就不好奇这些银子是怎么来的吗?”

    宋回泠手腕蓦地一疼,看向贺斩不明所以中又带着浓浓的不满:“怎么来的?你不说我也不知道啊。你总不能是仗着总旗身份去收刮民脂民膏了吧?”

    除此而外,她想不到任何合理的来源。

    杨氏也说了,孙虎兴一家这么有钱,不就是仗着孙虎兴总旗的身份压迫百姓收刮民脂民膏吗?贺斩正直,不屑做这种事,所以贺家穷。

    杨氏心惊不已,瞪圆了双眼看着贺斩:“阿斩,你可不能做这等丧尽天良之事啊!娘和回泠宁可饿死,也绝不要这种脏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