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执刃之人

    “飘沙……明女?”

    符寿安摇摇头。

    “关于飘沙,我母妃只是告诉过我,飘沙人世世代代生活在在遥远的玉璧,那里有座大山,壁立千仞,山下出产的羊脂白玉,像牛奶一样润泽。”

    季如光重新看向符寿安:“安贵人说的都对,但除了这些,飘沙更特别的是,部落中会随机出现有异能的女童。她们随意一瞥,便能窥见他人的记忆。”

    符寿安一惊。

    “怪不得我母亲对我这异能并没有特别的惧怕,原是她早有心理准备……”

    “没错,这些女童会被聚集起来,在神庙修习术法。但大部分的女童在成年后,这能力都会消退,只有极少的人反而会持续觉醒更多的异能,而这些人里面,术法最高的那个,才被称之为‘明女’。但现在,整个飘沙,甚至整个玉璧,都已经不复存在了。”

    季如光说完,向前走了两步,以手扶栏。

    从临天门举目望去,有一条大道,能从永宁直通往大煊朝的西北疆域,两山夹道,颇有气象。两边座座阁楼广厦,却破旧不堪,甚至有许多已然损毁,却无力重建。

    “公主刚才说,白夜金灯之景,是天上明月,城中灯火,可现在公主再仔细看看呢?”

    符寿安闻言也向外探了探身子,只见临天门城下,灯火稀疏,竟有大半都是黑的。

    “明烛柴薪都是要钱的。当年因为有玉璧商道,这永宁城一度富贵满溢,彻夜通明,无论朝廷还是士民,手中皆有银钱。

    可八十年前,西域的玉壁爆发了一场大战,商路因此彻底断绝,没了生意。京师、中原,也愈发凋敝。”

    “八十年前……那时尚在前朝……可到了眼下,本朝也已经历了三代,时局也算稳固,既然商路如此重要,父皇……甚至皇爷爷为何不派兵去重开?”

    符寿安有些不解。

    “因为飘沙已经成了一片死地,谁进去,进去多少人,都不会有人回来。”

    “为什么?”

    季如光抬起头,目光看着遥远的西方,悠悠开口:“据说那场大战,对手不是人,而是一种神秘的力量……

    有人说,是上古神兽夜狰出现,也有人说,是因为玉璧的人日夜在山中挖掘玉矿,惹怒了天神,所以降下责罚。

    但不管怎么样,最终为了不让灾祸往中原蔓延,飘沙的明女,亲自在玉璧设下了封印。”

    “明女的力量……这么强?”

    “昭天门上,禀实仓中,公主难道没有感觉?”季如光回过头,笑盈盈的看着符寿安。

    符寿安抬起自己的双手,只觉得不可思议。

    “而且根据我找到的典籍,修为够高的明女,拥有明辨前尘的能力,可以御火,可以以神识遨游天地……总之,只有明女能重开那里的封印。”

    “你找到我,是想让我帮你重开所谓的玉璧封印?”

    符寿安问道,看起来有些惊愕:“可你一个守卫内廷的武将,为何会有这种想法?”

    “我曾跟公主说过,进净尘司前,我是个商人。”

    季如光自信的笑笑:“甚至,还是个很成功的商人,他们叫我萨宝,并不是什么身份的遮掩。”

    符寿安回想起当初季如光信口胡诌的什么“暗桩”,露出了一副“我早就知道”的表情。

    “现在我的货运路线遍布大煊,却独独没有曾经最辉煌的玉璧。

    我之所以进净尘司,是为了有更多关于飘沙的消息渠道,也是为了——找到你。我想借用你的力量,帮我重开玉璧,完成我商路上的最后一块拼图……”

    季如光话未说完,便看见符寿安一脸的嫌弃。

    “公主不信?”

    符寿安轻哼一声:“倒也不是不信,只不过,我曾让玉真玉纯留意过你的吃穿用度,你这人事事从简,从不耽于物欲享乐,就算意欲在生意上开疆拓土,又何至于去开凿一块有这么大风险的地方?”

    “富贵险中求,本就是铁律,行商之人也未必喜爱铺张。

    我愿行此路,或许是我生性喜欢冒险,又或者是我家中先辈便有此夙愿,也无可厚非。

    再说了,开拓商路,若能使这天下百姓多条生计,多些营生,不更是行善积德的大好事?一石多鸟,何乐不为?”

    一番话说完,倒是成功的把符寿安说糊涂了,她抬头仔细的看着面前的男人。

    只见他还是惯常那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好似天大事,他总能找到出口。刀头舔血的净尘司里,他平步青云,在商道一途,也举重若轻。

    可他明明只是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为何偏偏总给人深不见底的感觉?她的直觉告诉自己季如光是个磊落善良的人,可又总觉得他在什么地方撒了谎。可到底为什么撒谎呢?他到底想隐瞒什么?他要看到的大海,又是什么?

    看着季如光似笑非笑的样子,符寿安突然从心里生出一股无端的冲动——她上前两步,伸手扳过他的下巴,迫使他的眼睛只看着自己。

    符寿安又一次从季如光的眼睛里看到了那片熟悉的混乱,所有的情形都叠加在一起,她无法看懂任何一个片段。“季如光,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我能看透所有人的过往,却偏偏看不透你的?”

    符寿安有些懊恼,原来多年以来自己自恃能拿捏别人,不过是因为能看清对方的过往,一旦能力失效,居然是这么无助的感觉。

    季如光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任符寿安盯着,二人的呼吸纠缠在一处,竟谁都没打算退缩。

    “公主若是看不透臣的过去,不如与臣一道,看看未来?”

    季如光眼神里透出笑意,话虽是邀约,又有些莫名的暧昧。

    符寿安的心猛然一动,她记得在寿安观时,自己曾非常坦然的告诉过玉纯,看不透季如光的过去,也可听其言观其行,即便合作,也要一直保持谨慎。

    可怎么到了眼下,她却这么不切实际的又想去看他的过往,想拼命为自己找一个全心信任的依据?她到底是怕交易失败,还是只想去了解这个男人?他们两人的未来,会是什么?

    符寿安放开手,整个人都往回缩了缩。

    这样不好,要冷静,冷静。

    她走到城墙边,伸手抓了一把上面的浮雪,握在手心。雪冰冰凉凉,终于迫使她理智起来。

    是了,之前急着想同季如光做交易,甚至不惜当个赌徒,不过是为了借他的力量将自己的母妃和小姐妹们送出皇城。

    那如今,应该还是这样,若能达成目的,还能让自己获得明女的力量,她还有什么不能答应的呢!

    心思转了一百八十个弯,符寿安拍拍通红的手,再次面向季如光。

    “季将军,若你需要我的帮助,那是不是说明,你首先要让我完完整整的获得明女之力?”

    “没错。我会尽我所能,陪公主修习。”

    “好。”

    符寿安点点头:“过去十二年,我都是他人的一把利刃,如今,我却要做执刃之人!季如光,今日我答应你,是我的抉择,他日若你对我有所隐瞒背离,我也必来去随心!”

    说完,符寿安伸出手,如同第一次在寿安观那样,再次同季如光击掌为誓!

    渺茫的天地间,独一架小小的马车在雪中行进。

    回府的路上,二人一路无话。

    但他们同车而行,仿佛已然诠释了一个古老的誓约。

    回到了公主府,玉真玉纯欣喜万分的迎了上来。

    季如光目送着符寿安的背影,他突然躬身行了一礼,朗声开口。

    “明日卯时,臣季如光会来公主房前候命,护殿下做一执刃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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