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冥篁火

    横星浑海舟的祭炼之法,确实并不稀奇,只要一直往舟身之中添入灵金宝矿,再以禁法炼制,就能不断去芜存菁、提升品质,承载更强的禁制。

    此法虽然简单粗暴,但是最高可将横星浑海舟祭炼到二十八重天罡禁制,却是不可不谓厉害。

    要知道天罡三十六,约莫九重禁制便是一个界线,一件法器若祭炼出了二十七重天罡禁制,那么理论上,单说威能已是能与金丹真人的手段比较。

    能够祭炼到这等层次,可见这个祭炼横星浑海舟的法门,其实乃是大繁若简、大巧若拙。

    当然,品质、禁制越高,想要有所提升,对于灵金宝矿的质地和用量需求,肯定是愈来愈巨。

    王庆说许多人都猜测,乱星盟手中恐怕有一条上古时期,星辰坠落形成的陨铁矿脉,才能祭炼出来十数艘禁制极高的横星浑海舟,否则如何能有这般手笔。

    当然,他是做生意的人,自然也会说些好听的话。

    许恒手中这艘横星浑海舟,已经炼有二十二重天罡禁制,若再得到祭炼之法,日后不定就能祭炼到二十八重。

    若真如此,依仗横星浑海舟,不说能与金丹真人交手,至少罡煞修士绝难奈何得了他,届时天下之大何处不可去?实在是不可多得的机会啊。

    许恒闻言只是一笑,这横星浑海舟么确实厉害,但是对他而言,将之祭炼到天罡二十八重,还真未必比自己凝煞炼罡轻松许多。

    不过话虽如此,这祭炼之法也不算贵,他才销得大笔财富,倒不介意将之买了下来。

    离开了宝昌楼,许恒只觉自己此行已是收获颇丰,不说旁的,千八百枚法钱在手,若往枯水阁走上一遭,便又能够得到找寻地煞的线索。

    虽然这种‘线索’,未必能有多大作用,但是总比毫无头绪来得要好。

    当然许恒也不急切,他还没有忘了为何来到此处,出了宝昌楼的大门,便往群舟宝号中心飞去,未久已是到了玲珑宝舟之上。

    玲珑宝舟的模样,有些出乎许恒预料。

    纵观那些宝号的飞舟、楼船,哪个船上不是宝光冲天,楼阁皆是金玉琉璃,就是摆置的景物,也是富丽堂皇、贵气逼人。

    但这玲珑宝舟倒是雅致,通体都是青木不说,梁木、雕栏上的瑞兽仙禽,皆是姿态各异、栩栩如生,显然独具匠心。

    更奇的是一眼望去,整艘宝舟浑然一体,似是截了一株通天神木,生生雕镂成的船体,更有一种仙灵之气,承清载浊,浮沉轻袅。

    似乎这只宝舟悬于空中,并非借的任何法阵、禁制,而是本来就该如此。

    “看来是我小瞧了这玲珑宝舟了。”许恒念头一转,便知能有这等手段,确实不是寻常宝号能比,倒是多了几分期待。

    他往宝舟之上落去,还没到了甲板之上,便又有了新的发现。

    玲珑宝舟在外望去,不过数十丈长,但是一入其中,却是顿觉广阔起来,舟上唯一的船楼,更是变得无比高大,似是一座宝殿巍然而立。

    而这种变化,竟是发生在不知不觉之间。

    许恒饶有兴致跨过大门,忽觉隐隐有道奇异法力与他气机勾连,想要从其身上摄去一道气息。

    不过许恒功成玉鼎炉,丝毫气机都不外泄,那奇异法力只得无功而返。

    许恒抬头一望,那奇异法力的来处,原来门上悬着的一只金铃,他正思索是何用意,此时身后恰好有人行来,与他擦肩而过的一瞬,一道气息便嗖的一声被摄入了金铃之中。

    那金铃摄入气息,顿时叮铃铃摇动起来,连响三声之后才停,而在铃声告歇以后,殿中立即有名青衣执事迎了上来,将此人引向宝舟深处。

    许恒见此,对那金铃作用就有了些许猜测,不过他没放开气机之意,便直接越过金铃而去,没想还未走出多远,宝舟之中便有一名身着紫袍的中年男子匆匆迎了上来。

    “未想道友光临,有失远迎,万务见谅。”紫袍男子拱手笑道:“在下朱淳,乃是宝舟上的管事。”

    许恒有些意外道:“原来是朱管事。”

    朱淳哈哈一笑,引着许恒朝里而去,又问道:“道友瞧着面生,当是首次来到玲珑宝舟上吧?”

    许恒若有所思道:“确实如此。”

    朱淳笑呵呵道:“不知可否请教姓名?在下也好吩咐下去,着人登记道友名姓,日后若还有缘,万万不可再有失礼。”

    许恒已经猜到,那金铃恐怕有摄取气息,辨别来人法力修为,甚至道法来历的功用,而似他这般奈何不得的——

    无论什么来历,至少也是功成玉鼎炉的人物,对于玲珑宝舟而言,反而正是贵客登门,所以才有朱淳亲自来迎这么一着。

    许恒自觉也无什么不可暴露的,便微笑道:“贫道许恒。”

    “许恒?”朱淳沉思片刻,忽然想起什么也似,拱手道:“尊驾莫非是北玄微高第?”

    “哦?”许恒双眉一扬,问道:“管事识得我?”

    天池在北,太光在南,所谓北玄微说的就是天池一派了,只是这么称呼的不在多数而已。

    许恒意外的是,自己也未做过什么展露头角的事,竟然也能传出名头,甚至到朱淳这般人的耳中么?

    朱淳心中也自惊讶,面上却是立即谦然应道:“听闻贵派乔真人首开山门,舟中管事当即便打听来了名号,以免日后有眼不识真人,平白冲撞贵客。”

    许恒笑了笑道:“是么。”

    原来是借的乔师威名,他不觉得这很值得骄矜,但也没有什么不可生受的,便应下来不再纠结。

    朱淳见状也不再多言,便将许恒引着来到一处雅间之中。

    室中置有玉案蒲团,案上摆有一杆金色天秤,一只乌玉雕鳞云纹三足炉,炉中正有阵阵烟气飘出,使得室内灵机充沛、清气萦然,就是拿来闭关修行也足用了,定是招待最尊贵的客人,才有这般布置。

    许恒信步走入其中,目光一扫,便见案前开有一户大窗,或者说正面墙都已打开,望下原来是个宽阔平台,平台之上正有一名女子,手捧玉盘介绍着手中之物。

    而平台各面上下,原来皆是飞阁,许恒所在雅间也在其中,只是位于最高之处。

    “原来玲珑宝舟里面是这般模样?”许恒想道:“也不知道灵均子和她师姐,是否已在哪处雅间之中?”

    许恒不是没有传讯之法,但这宝舟之中,其实到处都是禁制,包括那些飞阁以及许恒所在,都被渺渺云气遮挡着,瞧不清楚里面情形,就是传讯也未必能够奏效。

    他也不急在一时,在玉案之前落座下来,朱纯又唤来一名身拢薄纱的长裙仕女,着她端上了青瓷茶器,开始沏茶倒水,便道:“‘玲珑’会在此处随侍,道友尽可吩咐,若有其他要事也可着她请我前来。”

    “在下还有其他要务需理,这便先告辞了。”

    许恒颔首应下,等待朱淳离去之后,才朝仕女问道:“玲珑是你的名字?”

    仕女奉上清茶,答道:“舟中所有侍者皆唤玲珑。”

    许恒点了点头,也不多置一词,便朝下方一指,问道:“这是什么形式?”

    此时下方正有一名女子,手捧玉盘登上平台,开始介绍手中之物,那是一個洁白净瓶,其中装的原来竟是一道‘庚金精煞’。

    这庚金精煞也算一种颇为厉害的金属地煞,只是这种被采集起来的地煞,没了大地为根,不能够再积蓄煞气不说,而且若是保存不当,品质极易下降,所以只能视为中等。

    但是须知并非什么人都是志向高远,许多修士所合的煞气,甚至可能是那等人造的劣质煞气,譬如从矿脉中提取出来的‘金铁煞气’,从水脉中汲取的‘水元煞气’……等等。

    所以这道庚金精煞,放在修行界中,倒也确实算是‘珍宝’了。

    不过此女介绍了庚金精煞之后,很快便就下得台去,许恒见状不由有些意外。

    “来到玲珑宝舟的,都是仙家雅士,若是竞得面红耳赤,难免有失风雅。”

    玲珑道:“尊客请看案上天秤,您只需将神念落于其上,便能为其施加砝码,若是竞得宝物,自会有人送了上来。”

    “是么?”许恒点了点头,又瞧了会台上展示之物,却始终都没动心之意。

    玲珑见此情形,便知这些‘宝贝’皆不能入许恒法眼,她能在这最高处的雅间随侍,心思自然也是‘玲珑’,于是一边斟茶,一边解释道:

    “本次宝会一共举行七七四十九日,越往后面展品价值越高,今日方到二十六天,展品或许大多难入尊客法眼,不过每日压轴之物倒是皆属珍品。”

    她瞧了瞧许恒颜色,见他不为所动,又接着道:“小女此处有那展品单子,尊客可要一观?”

    许恒微微点了点头,玲珑便将一簿金页册子奉上,为他翻到二十六页。

    许恒略略一扫,今日展品已经过半,余下之物他也没有什么兴趣,便随意翻了一翻,翻到二十八页之时,指尖倒是略略一顿。

    这日的压轴之物,原来竟是一种灵火。

    只是许恒瞧了一眼,发觉这二十八页之上却是语嫣不详,眉头不禁皱了一皱。

    玲珑察言观色,当即说道:“尊客见谅,这是商事之上吊人胃口的伎俩,若是尊客有兴趣的话,小女可以透露详细予您知晓。”

    许恒知道不是玲珑胆敢违背规矩,而是对他这种贵客,恐怕本来便有区别对待,他也不去戳破,便道:“如此,你且说来。”

    玲珑轻声道:“后日压轴之物,乃是‘冥篁之火’,传闻此火乃是汲取幽冥之气而生,却有炽烈之威,甚至能够焚烧神魂……”

    “冥篁火。”许恒目光微动,他一身法术多是火法,还参读过玄霄五焰上法,对于世间灵火如数家珍,怎么会不知道这冥篁之火?

    此火所谓‘炽烈之威’,其实不算厉害非常,至少在世间灵火之中排不上号,焚烧神魂之能倒是真实无虚,且其汲取幽冥之气而生,冥冥中十分恰合阴阳变化的道理,这才是他最为心仪之处。

    “我想把玄霄五焰大手印修炼到六重,甚至有朝一日悟通玄霄五焰上法的诸多神通,百般变化,便需炼化五种灵火……冥篁火可为其一。”

    许恒忖定,要将冥篁火收入囊中,玲珑也瞧出来他对此火有意,却只柔柔说道:“冥篁火是后日压轴之物,尊客可以不作虚渡,此间始终都为尊客而留。”

    许恒笑了笑道:“贫道在此等候便是。”

    玲珑闻言又道:“如此,尊客可需清净?小女这便退下。”

    许恒微微颔首,玲珑又道:“小女便在室外等候,尊客若有所需,随时呼唤既是。”言罢欠了欠身,便悄然出了房门。

    下方展示还在进行,许恒却没再看,将袖拂过禁制,又有一道云气笼在其上,彻底隔绝了外间动静,却从袖中取出了那横星浑海舟来。

    这横星浑海舟到许恒手中也有一些时日了,他一直都知道此物禁制之中有道颇为强大的法力。

    当然,再强大的法力,也不过是无根之源,耗费些许苦功不难磨灭。只是彼时许恒急着去寻九阴真煞,后来又将全部心神贯注到了肉身凝煞之上,所以一直都以法术将之禁着,没去尝试炼化。

    如今想来,倒是阴差阳错,避过了被乱星盟的搅扰。

    许恒摩挲着这铁铸似的小舟,能够接受到冰凉的触感,他知道若是打开禁法,开始尝试炼化,可能立即就会被乱星盟盯上。

    不过许恒既已起了此意,又怎么可能会惧怕什么乱星盟呢?

    而且若是许恒将这横星浑海舟的二十二重禁制祭炼完全,乱星盟也不可能再想寻到此物的位置。

    他买下横星浑海舟的祭炼之法,不是企盼日后能够将之祭炼到什么层次,却只是为了在此时此刻,能够提供一些助力而已。

    许恒淡淡一笑,忽然运起法力,涌入了横星浑海舟的禁制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