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他值得一切

    说是耍诈,倒也不至于真动歪脑筋。

    前几步棋走得确实艰难,但越往后,随小姑娘心境逐渐打开,凭着一股子冲劲蒙头向前,毫无布局技巧可言,大有破罐子破摔的架势。

    实则,陈嵩并未小觑。

    因为正是这种瞻前不顾后的走法,一盘死棋,竟出乎意料地活了。

    “目前局势,对你不利。”

    嗯?

    思绪冷不丁被打断,梁微宁抬目,看向对面喝茶的长者。

    静默两秒。

    “您下棋的时候,还会为对手考虑?”女孩语气带着疑惑。

    搁下青瓷茶杯,陈嵩淡问:“什么样的人,才算对手。”

    语言陷阱。

    一次太平山之行,得烧坏她多少脑细胞。

    当然,小姑娘不傻。

    遇到坑,便从容绕过去。

    指腹摩挲着棋子表面,一边思索下步一边讲道:“依我拙见,彼此存在利益冲突,方能称之为‘对手’。但有一种情况,可以例外。”

    陈嵩未插话,捻起一颗白子,静待她后文。

    换来的却是沉默。

    小姑娘久久无反应,原本笔直的坐姿有些松懈,单手托腮陷入苦恼。

    穷途末路。

    剩余不到五步棋,她必输无疑。

    视线落向棋盘,陈嵩心里了然,也没催促,反倒闲情逸致地从太师椅上起身,背手朝不远处凉亭走去。

    留小辈一人在原地,绞尽脑汁。

    期间,管家过来更换茶叶。见此情景,和煦笑问:“天色见凉,要不要给微宁小姐送一条薄毯。”

    由于过度专注,没留意到对方称呼改变。

    梁微宁抽空礼貌回应,“不用麻烦,谢谢元叔。”

    时下季节,港区日间气温接近二十度,加之后山阳光充足,并不算冷。

    要不,直接认输吧。

    省得耽误人时间。

    念头刚起,便听管家意味深长提醒:“再不耍诈,就来不及了。”

    ??

    梁微宁整个蚌住。

    初来乍到,警惕心是有的。

    万一又是陷阱。

    见小姑娘不为所动,管家并未勉强,只在临走时,轻叹着留句:“一盘残棋,下了整整两年,过完今日,不知下一次又是何种光景。”

    惊讶。

    两年?

    就算带兵打仗,也该有个结果。

    某瞬间,好似领会到管家的言外之意。

    盯着棋盘良久。

    略作衡量,梁微宁朝角落处一颗白子,缓缓伸出手。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

    董事长这一走,便没再归来。

    毋庸置疑,棋局已定,她是赢家。

    确切而言。

    是陈先生。

    四点左右,被佣人引领到前厅。本以为要送她下山,结果却是陈太截胡,说想邀她去后院散散步。

    显然,有话要讲。

    脑补出无数刁难场面,最后发现小丑竟是自己。

    作为当家主母,陈太礼遇待人无可挑剔。初次见面,虽谈不上亲近,但言行举止亦不显丝毫疏离。

    总之,跟这样的人相处,不会觉得度秒如年。

    后院打理得井井有条,紫色羊蹄甲花期正盛,梁微宁驻留时多看了两眼,身侧传来陈太温婉介绍:“这种花又称‘洋紫荆’,不止太平山,整个冬季在港区,基本随处可见。”

    言语间可捕捉信息。

    品种并不昂贵,甚至很普通。但依旧被种植在主宅后院,说明花本身有其独特意义。

    梁微宁猜想,可能是董事长钟爱,亦或者,是家里其他成员喜欢。

    “从名字判断,跟紫荆花同属一科?”她问。

    陈太含笑摇头。

    “此紫荆非彼紫荆,真要追溯它的由来,恐怕要上升到历史渊源。”

    点点头,小姑娘懂了。

    她说:“紫荆花在我家乡也有,但从外形来看,差异确实挺大。”

    没有结束话题的意思。

    “你更偏爱哪种?”陈太随口道。

    倒把人问住。

    尽管在蓉城土生土长,可活了二十几年,印象中,几乎没怎么关注过紫荆花。

    只知其存在,却一点都不了解。

    梁微宁实话实说,最后补充句:“如果必须要二选一,我自然会心向家乡。”

    人之常情。

    是个坦诚的孩子。

    “其实决定花种价值的,只有它自己,而非观赏者。”

    陈太停住脚步,目光落向不远处出现的人,微露笑意,“去吧,他来接你了。”

    谁。

    下意识转头,一道清贵身影引入眼帘,梁微宁愣住。

    他......

    连忙查看时间,下午四点半

    。

    本该去往纽约航班的陈先生,此时正朝她一步步走来。

    热意涌上心头。

    一股莫名冲动,促使她朝陈太颔首告辞,然后步伐微快地迎上那道身躯。

    清风缱绻,止于半步之遥。

    隐隐花香浮动于空气,两人眼中只剩彼此。

    陈敬渊迈腿靠近,抬手揉了下她头发,长臂一揽,心无旁骛将人收进怀里。

    姑娘脸颊染上绯色,小声提醒:“陈太在后面。”

    看着呢。

    温柔的吻落在她发间,陈敬渊低声:“胆子这么小,还敢瞒着我独当一面。”

    “不是故意的。”

    她解释:“我翻错行程单,以为你已经上飞机。”

    半真半假。

    心里打什么鬼主意,一眼便能看穿。

    的确,来之前做过最坏打算。

    倘若董事长发难,她就硬刚到底,表明立场和态度,绝不妥协。

    给多少钱都不行。

    哪怕视几千万如粪土,也不能抛弃陈先生。

    狗血剧看太多,深受其害。

    实则这趟主宅之行,获益匪浅。至少,让董事长在她内心的形象,有了另一层刷新和认知。

    临下山时,管家四平八稳陪同两人到前院。

    商务车静停大门外,司机朝这边颔首后,上车。

    趁大少爷接电话空隙,元叔想到董事长嘱托,便询问小姑娘意愿。

    梁微宁听完稍怔。

    沉思几秒,她蹙眉纠结:“可这件事,我说了不算,要征求那位同意。”

    余光瞥一下目标人物。

    管家笑意不减。

    “没关系,你可以跟他好好商量。”

    “万一他不同意?”梁微宁反问。

    是挺难办。

    不过,元叔对小姑娘有足够信心。

    一定能行。

    “......”

    好吧,她试试。

    于是,返程回深水湾的路上,发生这样一幕。

    小姑娘抱着陈先生手臂撒娇,说今天胜之不武,偷棋有愧,等腾出时间,还想再战太平山。

    谁料陈先生并不买女朋友的账,闻言缓缓阖目,表情冷淡,“我的人,不需要经他来考察。”

    额。

    董事长是这个意思?

    倒不尽然。

    见男人岿然不动,梁微宁认真道:“董事长纵容我耍诈,代表他心甘情愿退让和认输。再则,要我陪他下棋是假,想让你常回太平山是真。

    作为局外人,我只发表自己看法,绝不干预和插手你的决定。但出于私心,我希望我爱的人,也能被家人爱,因为他值得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