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8章 回归

    近午,瘴气林外的小集也准备收市了。

    一早上功夫,各个摊子上的东西皆卖得七七八八,这时候收摊,回去吃个饭下晌还能帮家里干干活,两不耽误。

    苏学屹将木桌、砧板收拾好,从摊后小篓子里拎出一条大猪蹄,特地找到王川婆娘的摊子前,“川婶儿,我这收摊了,剩了条猪蹄没卖完,懒得再带回去了,您帮我拿给苏家阿爷阿奶,给他们打打牙祭吧。”

    “这孩子……成,你一番心意,我一定带到。”王川婆娘把猪蹄接过,放进菜篮,顺手把没卖完的青菜往青年手里塞了两把,“婶儿自家种的,没卖完,你拿回去添个素菜。”

    “婶儿,这使不得——”

    “什么使得使不得的,你惦记苏家二老,婶就当你是自己人,别推来推去的。”

    苏学屹这才腼腆将菜收下。

    一个集上卖东西这么些年,大家伙早熟悉了,有小贩随口打趣,“我说小屹今儿带来的半边猪怎地少了一条猪腿,原来搁这儿呢。”

    引来大家伙善意哄笑。

    只是不管说话声还是哄笑声,都刻意压低了音量,不敢肆意。

    免得吵扰了瘴气林后的人家。

    一道林子相隔,这两年小集上再没出现过苏家二老身影,那个村子也再没传出过能飘越清河及树林的欢笑声。

    众人对此,都只敢暗地里叹息。

    ……

    “唉……家里的柴该劈完了。”苏家堂屋门口,长公主靠门坐着,听着屋后咚咚咚不停的劈柴声,无声叹气。

    何大香在旁边低头缝制冬衣,勉力笑笑,“没事儿,苏二待会就能担一担子柴火回来,忙点好。”

    “是啊,忙点好。”长公主点点头,目光有些恍惚,落在院子门槛上静坐的佝偻背影,酸意不停从鼻子往上涌。

    苏家阿奶现在的样子,跟她以前好像,整个人没有一点活气。

    旁侧,灶房顶上炊烟消失,院子里溢满饭菜香气。

    “曦姐,嫂子,洗洗手,可以吃饭了。”灶房里传出妇人沙哑喊饭声。

    四周一两声低应,冷冷清清。

    菜园门打开,刘月兰跟苏大先后走出来,先把呆坐在门槛的银发老妇人扶起,“娘,该吃饭了,咱进屋吧。”

    “我再坐会,你们先去洗手。”苏老婆子摆摆手挡开两人搀扶,手在脚边摸索,将放在那儿的拐杖拿起,“去吧,待会我自己进去,娘自己能走。”

    苏秀儿快步过来,眼神示意大哥大嫂先过去,自己在门槛陪着坐下,“娘,那我也陪你坐会,待会咱一块进屋。”.gΟиЪ.ōΓG

    何大香不忍看门口四人,飞快抹了下眼角,将手上未缝制好的衣裳收进小筐子,起身往灶房走去,“我去盛饭,先给爹端过去。”

    长公主也跟着起身,“阿宽爷仨在码头还没回来,给他们留点饭。”

    往日喊饭后热闹场景,再不见。

    ……

    清河对岸,十二码头分舵。

    大胡子将手边事务处理好,抱起乖乖等在旁的一双儿子,“到饭点了,咱回家吃饭。”

    年年点头,小手抱住他脖子,“阿爷阿奶,等。”

    岁岁也照着哥哥的样子,小手抱住爹爹脖子,“不能,让等。”

    “对,得快点回去,不能让阿爷阿奶等你们吃饭,天气转凉了,饭菜也凉得快。”大胡子笑笑,往外阔步,“到家了你们俩也要乖乖的,不能吵,知道吗?”

    “知道!不能吵,阿爷要睡觉觉!”

    父子仨说话间,一堂主从外气喘吁吁跑进来,表情罕见的狰狞,一张脸憋成紫色,双目通红瞪得又大又圆,嗓子破得跟抽风箱一样,“帮主、帮主!回来了,白帆船、呜呜、回、回来了!——”

    “白彧?”大胡子目光黯淡一瞬,那小子虽疯,每年倒是记得回来看二老,“回就回吧。家里稻子马上要收了,记得叫上兄弟们过来帮忙……”

    话没说完,对面跟自己年纪相当的汉子已经哭得老泪纵横鼻涕横流,嘴巴开开合合竟然发不出声音了,上手把他拼命往外拉。

    大胡子眉头皱起,“怎了?他跟你动手了?”

    一堂主哑了嗓子干着急,一边把帮主奋力往外拽,一边手飞快往外指。

    动什么手,真要动手我就回不来了!你倒是快去看啊!去看啊!

    大胡子当爹后性子好了许多,才没把他一巴掌拍出去。

    出了分舵,白帆船刚刚在河对岸泊岸,偌大船只一停,挡住了对岸所有风景。

    大胡子本意兴寥寥,只随意看了眼,随后视线又飞快弹了回去,落于跟二流子一样蹲在船头的两道身影,死死定住。

    瞳孔开始不停扩张,眼眶迅速溢出红,呼吸急促。

    表情变得跟一堂主同样狰狞。

    除了那两道身影,什么都看不见了。

    “啊、嗬、嗬嗬……”嗓子也同样失了声。

    眼泪坠下的一瞬,大胡子抱着俩崽子,人如疾射箭矢朝白帆船纵身飞去。

    一堂主一屁股瘫坐在地上,两手支撑无力身体,掉着泪,无声咧出一口白牙。

    “大胆狗比,敢跟爷爷玩偷袭!”察觉破风声,毒老头桀桀怪笑,单手撑舷凌空就是一脚。

    在看清对方怀里抱着俩幼崽时,紧急把脚打了个弯,搞得自己身体失衡险些栽河里去。

    甜宝伸手把他拉了回来,起身自然将老头护到身后。

    老头气急败坏站稳身子,指着对面玩偷袭的阴险小人鼻子,破口就骂,“淦!狗东西,有本事把崽子放下,别拿小娃娃当盾牌,爷爷单手跟你过招!”

    站在旁侧被某人视而不见的百晓风,轻摇折扇嗓调凉凉,“老头,这位也是老熟人。”

    毒不侵嘴角抽了下,对面狗比已经照他的话,放下俩幼崽,长臂一伸,把他跟甜宝一并抱了个满怀。

    上次被抱又被夹的阴影瞬间上头,要不是挣扎不开,老头非一脚把丫踹下河。

    他一糟老头子,怎么啥人都跟他这么亲?!

    不是,他以前认识的人怎么都这么变态呢?

    有种给老子来两个正常人?

    在汉子眼泪沾上甜宝衣服的前一刻,一条干净帕子糊上大胡子的脸。

    他怀抱也同时空了。

    甜宝被人带开,落到了白衣青年身后。

    青年笑眯眯喊了声,“大胡子叔叔。”

    大胡子所以情绪在看他后降下,用帕子在脸上搓了把拍回去,嗓子终于找回来了,“哟,穿白衣了?”

    百晓风,“呵,又装上了呗。”

    白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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