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小苏家全家来逛内城了

    年二十九。

    边城的冬寒风肆虐,天上又开始降下鹅毛大雪。

    风云城内城大街小巷、墙头瓦檐铺满雪白,挂满冰棱。

    却压不下年节带来的喜意。

    沿街各大小店铺皆挂上了红灯笼,贴上了应景春联。

    穿着厚厚袄子的人们在街上行走,发顶肩头沾着碎雪,怀里抱着采买的年货脚步匆匆。

    遇到关系好的关系差的都能扯起嗓子唠两句。

    在喜庆氛围里,平日恩怨暂时消弭。

    白家粮油铺子,白掌柜站在柜台后低头拨算盘核账本,比几年前整个人又圆润了一大圈,低头时不见脖子,只见下颌压出三层肉褶。

    已然有了弥勒佛模样。

    铺子门口有脚步声接近,白掌柜眼皮子不抬,语气平铺直述跟背书似的,“精米三十文糙米六文白面三十五文黑面八文油价一百文盐价一百三十文,有钱进没钱走,要是想打抢先思量思量有没有命走出这条街。”

    邦——

    柜台上撂下一麻袋。

    白掌柜下意识抬头看去,眼前除了麻袋空无一人。

    “白米,换钱,给实价别坑我。”好听的小奶音,从柜台下方传来。

    白掌柜把挡视线的麻袋拖开,探了半个身子往柜台下看去,正对上一双黑黢黢杏眸,清亮幽静。

    “……”我的小姑奶奶!白掌柜登觉脸疼,“一袋白米……三贯钱?”

    一袋子白米满打满算撑死了五十斤,他按全精米价格,算一百斤的价钱!

    小姑奶奶该满意了吧?

    甜宝皱皱眉,她是很满意的,但是阿爷阿奶在门口,“我爹说这里五十斤,一贯五百钱,结账。”

    “好嘞!小客官稍等!”白掌柜亲自算账,把银钱恭恭敬敬递到小姑娘手里,“小姑——小客官,马上过年了,店里进了不少新货,白面从江南运来的,要不要来点?蜀南粉条口感也非常不错,还有猪油,我刚忘了说了,为庆年节铺子里猪油有折扣,来点?”

    甜宝两眼幽幽望着掌柜,不说话,小脸有点垮。

    她狠心动啊。

    家中节俭,姑姑做菜时油盐都是省着用的,想买点油,过年还能炸面果子吃……

    白掌柜瞧着小姑娘表情,这可太熟悉了!白家名声在外能镇住一般混混,但是也不是没被人抢过。

    比如断刀、毒老。

    小姑奶奶现在的表情跟那俩“买”东西时简直一模一样!

    给!

    这是小少爷师姐!

    要是小少爷在这,别说送点米面粮油,整个铺子搬空了都成!

    他这头给了,回头去白府跟主子禀报一声,年底的奖金还能加!

    白掌柜乐颠颠去装粉条白面、拿空罐子打油。

    这时铺子门框外探出个脑袋,满脸皱纹面相和善慈祥的老头,跟掌柜对眼时拘谨的躬了躬身,吓得掌柜手一抖险些摔了油罐子。

    “宝,好了吗?换好银钱咱买菜去。”顿了下,老头又低声加了句,“不兴多拿啊。”

    “阿爷!”柜台下小姑娘登登登跑了,到得老头面前递出银钱,“没多拿。咱家大米跟铺子里精米一样好看,五十斤实价,童叟无欺。”

    “好,”老头抚抚小姑娘脑袋,转手把银子递给身边穿着厚袄子头裹布巾遮风雪的老妇人,“走吧,去菜市。”

    “走!我带路!”小姑娘蹦蹦跳跳走到前面领路,脸上小表情萌哒哒的,哪还有半点小姑奶奶的样儿。

    在小姑娘后头,先后从被门遮挡的地方鱼贯行出一大波人。

    俱是粗布衣裤打扮,一看就知是外城种田的。

    一对老夫妻,两个汉子三个妇人,还有三个小子,外加个嚣张无法复刻的鸟窝头。

    哦当中某个汉子他也记忆深刻,当年挨的一巴掌有一半是汉子功劳。

    白掌柜放下油罐子就进了铺子后头,吩咐店里伙计马上去白府报信。

    小苏家全家来逛内城了!

    注意到的不止白掌柜,还有沿街各个铺子当家的。

    赵老二的猪肉铺,年节生意特别好,除了依旧悬在铺门口的两张“人皮”,好货已经卖得七七八八了。

    轰走一波要买肥肉的客,赵老二杀猪刀往木案上一剁,刀嵌入木案立正。

    他引颈瞧着从铺子前走过的人群,咧嘴咋舌,“苏家小甜宝这是带全家里来了……又长辈在,今儿不能出大事了吧?”

    旁边小茶寮老板拿着条汗巾拍衣服上沾的沾的雪沫子,也站门前台阶上伸长脖子瞧,“马上就过年了,有热闹瞧不是更应景?不过这小苏家一家人看起来倒是挺朴实的,一看就是好欺负的性子。”

    “好欺负?有种你上去试试。”

    “老子要是新来的,保不准还真去了。你跟我这玩什么激将法呢?你有种你去啊?”

    四眼相对刀光剑影。

    要不是看在过年,一准不放过对面那丫的。

    呸!

    乖宝宝甜宝今儿穿的一身红袄子,是去年做的,阿奶特地做大了些,今年还能穿,洗得干干净净看着还像新的一样。

    往前蹦几步,小姑娘就会回头往后看一眼,小嘴咧开笑一笑,又继续往前蹦一蹦。

    苏老婆子失笑,“这丫头,六岁了,性子还是个小娃娃哩。”

    苏老汉眼角褶子堆叠,既高兴,也有些心酸,“甜宝开心才这样。咱们到这地方也快六年了,这还是第一回陪甜宝出来玩。”

    苏二立刻挤过来,嘚吧嘚吧放炮,“爹,娘,瞧我说什么来着?就该出来看看!平时你们二老不松口,孩子们也不敢提,心里早憋坏了!”

    “是你自己憋坏了吧?”苏大从后给了他一脚,笑骂,“我搁家都听你嚷嚷过几回了,拿爹娘说什么事儿!”

    “老大,别介啊!不能咱在家里你好我好,出来一趟在大街上打起来,这不带坏人么!”

    何大香叹气,跟刘月兰吐槽,“他就得张嘴厉害。”

    刘月兰掩唇浅笑,三十多岁的妇人相由心生,眉眼间越发秀雅柔静,“他们兄弟俩一个样,谁也甭说谁。”

    苏秀儿手里垮个小篮子,听着家人们在耳边笑语交谈,脸上也是抹不开的笑意。

    天很冷,但是这样的时光,显得格外珍贵。

    还有,耳闻不如眼见,内城似乎并没有想像中那么乱。

    这里的民生,其实也极为积极蓬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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