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打草惊得就是蛇

    “格物院?书童?”

    听到这句声音,林一德下意识的有些发愣。

    就是这个地方出了个格物快报,还让自己出来,收拾这个烂摊子。

    可是,现在又是怎么回事?怎么还自己下场!

    你们不就是内情人吗?

    不对!

    突然,林一德陡然反应过来。

    格物院突然发出来今天的“格物快报”,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难道仅仅是让京城陷入混乱?

    当然不是。

    现在这个,似乎才是他们真正的目的。

    难道还真指上面所言的“富户论”?可问题是,圣上那边又是怎么想的。

    这是他们自己的私心,他们自己想要找死,为什么要带上……

    不对,又不对!

    此时此刻,林一德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整个人的脑筋似乎完全转过来了。

    他之前,似乎想错了!

    如果陛下真的要怪罪,或者说哪怕是陛下真的不理政务了,但关于这个留言,牵扯到了皇长孙。

    于情于理,陛下都不会坐视不管。

    而要知道,自己就是太子殿下放出来的。

    刚开始,他陷入死胡同,只以为是将自己扔到这个台面上,平息这个突发的风波!

    可如果……这个风波不是被动出现。

    而是主动出现的呢?

    嘶!

    心中刚刚浮现这个想法,他就被这个可怕思绪吓了一跳。

    如果真的是主动,那就说明,此前苏闲是不是陛下通过气,又或者,这本身就是陛下暗许?

    再换言之……

    难道陛下也想从这《四民税收论》上,改制?

    不可能!

    林一德心中再度摇头,四民是从古至今的基础,是朝廷稳定的框架,圣上没道理要这么做。

    那么,大的不行,如果是仅仅是针对小的呢?

    单以富户的小方向而论,陛下如果有这个心思,是非常可能的。

    头脑的思绪只是一瞬间就完成。

    而这个想法出现后,林一德似乎没有了刚才的悲观,而是真的带着一丝希望。

    “你们有什么案子?”

    他不禁询问出声,眼神也迫切的看去。

    连带着四周的窃窃私语,他也没有理会。

    而很快,白珏当先开口,将自己一家从苏州府迁来京城,然后白氏丝绸庄,因为种种原因,落魄到如今地步的原因,一一说明。

    他说的非常详细,或许是因为亲身经历。

    而这一次,林一德没有再像之前一样搪塞,而是仔细询问道。

    “你是说,你们白家的丝绸庄,此前利润尚可,但是在五年前左右,与你们一直合作的桑农,就突然改换了他人?”

    “是!”白珏虽然只有十二岁,但条理清晰。

    林一德则进入案情中,“可本官知晓,这都是生意场上的互相往来,你们没有维护好这些桑农,转而被其他人以高价买去……这也在情理之中。”

    “大人有所不知。”白珏高声道:“这些根本就不是生意。”

    “但凡大宗货物,我们也从来不只依赖于他人的桑农,因为白家也有自己桑田。况且,就算是他们违约,白家也能从其它省内,收购蚕丝。”

    “是这个道理。”林一德点头道:“你既然知道,那也该清楚,朝廷不参与所谓的商业运转。”

    “大人,还是之前的话,这根本不是商业运转!”

    白珏声音清朗,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

    可他自己本身就是一个孩子,想起来旧事,还是有些愤怒和哀怨,就连声音都颤抖了起来。

    “我们虽然从苏州府迁移到了京城,但按照当初的田契,苏州府还是有我们八百亩的桑田,可等到我们迁移京城不久后……苏州府在洪武七年的夏季,就连番下了一个夏季的雨。”

    “父亲担心桑田,差人去查看,然而其一去不回。”

    “等到父亲再度收到消息时,才得知连天大雨,导致桑田附近的山体滑坡,甚至出现洪涝。”

    “桑田损失惨重,其内的桑农也没有任何收成。而苏州府宁远县的知县,为了抚恤灾情,便号召全县的富户有钱出钱,有粮出粮。并且此后,将这些桑农以及桑田,全部抵押给出粮出钱的富户……”

    “我们的桑田,也在其中!”

    “洪武七年,白氏丝绸庄损失惨重,可就在夏涝没有到来之前,白氏钱庄突然迎来一桩大笔生意,父亲和几个叔伯曾再三考虑,这才敲定生意。”

    “此后父亲便借债,如果不出意外,从其他地方借过来的蚕丝,再加上我们原有的桑田,依然可以由我们丝绸庄内的工匠,加班加点的完成。”

    “然而桑田被毁后,我们在苏州府留下的一应关系,全都没了作用,丝绸庄迟迟开不了工,一应工匠更是在这个时候,被其他的丝绸庄挖了过去……”

    “此后,之前与我白氏丝绸庄签订的那位客人,得知此事后,父亲实在拿不出来丝绸,便只好将整个丝绸庄、以及纺织机全部低价卖给对方……”

    说到这里,白珏的声音已经越发颤抖,似乎想到什么,整个人的眼睛都红了。

    “之后,官府又让我们,在八月夏收之前,将今年的富户供应给交上去……然而此时的我们就算砸锅卖铁,也缴纳不齐。”

    “父亲和叔伯他们没办法,只好继续去借,倒卖最后的宅子去买粮,甚至他们自己担任运送,可第一年过去了,第二年彻底没钱,官府又来催……我们没有缴纳之下,又不知被谁告发,官府视作逃役,此后,此后几位叔伯逃跑之时,性命未卜…”

    说到这里。

    其实后面的已经不用再说,他们这些年纪小的,则流落进了“牙行”……

    此刻。

    四周的一些“富户”也倾听着。

    听着听着,他们的表情似乎也有些感同身受,纷纷感慨起来。

    “听着怎么和我们的有些相似,我们也是好好做生意,但突就有了意外……”

    “我们倒是布庄,也是从地里刨食的,但我们是从松江府迁移过来的,也是因为这生意谈崩了。”

    “我们开了个酒楼,那些畜生却三番两次来找茬,逼着我们去卖酒楼……”

    四周人因为感同身受而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多。

    然而。

    林一德却深感麻烦起来。

    因为从他这些话听起来,根本听不出什么大的毛病。

    当然,你要说苏州府宁远县官府的问题,那也不归应天府管,而他们没钱缴纳税粮,也是先因为经营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