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1章 父皇更信徐简

    御书房,圣上阴着脸听完了曹公公的禀报。“确定”他问。曹公公垂首,道:“从永安出身问到江州城那儿,小的是猜的,但观察那冯内侍的反应,小的应是猜对了。”圣上重重捶了下扶手。“真是好手段,一个接着一个!”圣上咬牙道。顺天府查陈米胡同,本身是查道衡,道衡和尚与王六年是同伙,此事板上钉钉。邵儿行事混乱、出格,这不假,但他流连陈米胡同,本身亦是“算计”。这些人都是一路的,以李汨为幌子,实则背后另有其人。那人的目的仅仅是邵儿吗不,是通过邵儿,盯着他这把龙椅。那他们挑拨邵儿与徐简的关系,也就一点都不叫人奇怪了。邵儿身边,都是什么豺狼虎豹!前有耐不住心思、想要把邵儿从太子之位上拉下来的人,后有连太子之位都不在意、想把他这个皇帝都拖下来的。“查下去,”圣上道,“非得把人挖出来不可!”曹公公应下。圣上不由又担心起了李邵,刚要问两句,外头突然禀告,说是太子来了。曹公公出去把人迎了进来。李邵与圣上行礼。圣上问:“退烧了吗你来见朕,可是自己想明白了什么”“儿臣身体好多了,让父皇担心了,”李邵说完,看了曹公公一眼,又问道,“儿臣听说曹公公把冯内侍带走了,不知他犯了什么事”圣上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道:“你先回答朕,你怎么就会认为徐简装伤你去围场,是你想打猎,还是想试徐简”李邵一心找冯内侍,却被圣上继续追问,一时面上不大好看:“您的意思是徐简没有装伤”圣上从大案上拿了徐简那折子,让曹公公交给李邵。李邵不知何意,接过来一看,唇角抽了好几下。真是,巧舌如簧!冠冕堂皇!父皇喜欢听什么,徐简就说什么。“他……”李邵冲口想说,对上圣上锐利的目光,心里一虚,到底还是改了口,“他救了儿臣,儿臣很是感激,他与那黑熊搏斗的样子,着实不像有伤在身。”李邵这番推卸,圣上听着并不满意。可这一次,他没有驳斥什么,面上看不出具体情绪,问道:“半夜里状况紧急,朕也是听曹公公说一些、小于公公说一些,早上又听御史、陶统领他们讲了讲,但他们毕竟都是后来的,起先林子里的状况,也只有你最晓得,你慢慢跟朕说一说。”话已至此,哪怕李邵万分想知道冯内侍的状况,也按捺住性子,把来龙去脉都说了一遍。父皇先入为主,信了徐简的那些,此时他必须把局面扳回来。想着这些,李邵开口,自然是往对徐简与林云嫣不利的事情上说。“儿臣是想去围场,但也没想到昨日就去,您让曹公公来礼部传话、等所有人准备妥当时都已经中午了。”“冬日本就天黑得早,儿臣实在着急,宁安却拖拖拉拉的,在城门口还下了车,耽搁了好一会儿,引得老百姓都张望了。”“迎面遇着那黑熊时,徐简那两个亲随让侍卫去寻人,其实他们本事高强,完全可以把那黑熊引走。没有儿臣这个累赘在,他们更好对付那畜生。”“儿臣在里头都绕晕了,突然看到徐简赶到,当下十分惊讶。您是没有看到,他背着光来的,突然从坡上骑马冲下来,儿臣几乎以为是神兵天降。”“他那身手,一点不似有伤在身,那熊瞎子完全不是他的对手,一把铲子就让那畜生团团转。儿臣当时真的吃不消了,想说让亲随带儿臣先走,徐简又不答应。明明是他自己的亲随,有没有能耐,他还信不过吗”“后来天黑了,儿臣又冷又饿又乏,得亏那熊瞎子被砍去一条胳膊,好几次儿臣都觉得那畜生已经抓到儿臣了。”“再后来,御林们陆续赶到,合力杀了那畜生,儿臣一口气松懈下来,再睁眼时已经被送到围场外头了……”“儿臣说的都是实话,儿臣没伤没痛的人,在林子里爬了一天都撑不住,徐简若真有伤,他怎么和那黑熊斗”李邵说了一长串,口干舌燥的,拿起茶盏就喝了。曹公公见状,恭谨与他添茶,心底里长长叹息一声。别看圣上面色不显,但曹公公能猜度出他的心情。圣上心情糟透了。因为殿下讲郡主“拖拖拉拉”,无疑对上了他之前禀报过的“冯内侍的挑拨离间”。殿下听进去了挑拨,那在圣上面前提及郡主,殿下抱的不就是要让圣上也对郡主不满的想法吗这番话从最初就立场分明了,后头的那些,把辅国公说得英勇无双,岂会是好话!可殿下指出来的那些,国公爷与郡主在此之前就给了圣上答案了。不是被问起后补充答案,而是早就回答过了,再让圣上看到问题……这一前一后的顺序反了,落在圣上心里,感觉完全不同。李邵话里的意思,连曹公公都听得出来,又怎么能瞒得过圣上“你武艺远不及徐简,韧性也远不及他,他十四岁能单枪匹马与军中将士们打车轮战,打得人人服气,靠得不仅仅是武艺,还有韧性,屏住一口气不松懈的坚持,”圣上深深看着李邵,道,“邵儿,你没吃过那种苦,你不理解,朕不说什么。朕只告诉你,没让人护你先行离开,不是徐简不想,而是不能,那只熊瞎子的目标一直都是你。”李邵面红耳赤。父皇在这时候这么夸赞徐简,落在李邵耳朵里,与驳斥他没有任何区别。仿佛是两个大耳刮子似的,扇得他耳朵嗡嗡作响。而最后一句话,让李邵又愣住了。熊瞎子的目标是他他怎么没有看出来呢不是,徐简连这个都胡说八道了李邵情急着想要反驳:“儿臣又没有招惹那畜生,怎么会……”圣上却对他摆了摆手。徐简尽力了。熊瞎子体力不支,被徐简砍去一条胳膊后,它都在御林的围剿之下坚持了那么久,甚至还反手伤了几十号人,这么一头畜生,哪怕徐简真的身强体壮无病无痛的,都不敢说能应对得更好。“你提宁安,”圣上揉了揉眉心,围场事情问过了,现在的重点是那心怀不轨之人,“你无端端提宁安做什么”李邵语塞:“这……”他为冯内侍来的,但他总不能说,是冯内侍的话让他意识到宁安的小动作吧圣上继续问:“朕还是很好奇,你为什么会觉得徐简伤好了他在装你亲眼看到徐简活蹦乱跳了”李邵张了张口。他没有看到,但冯内侍使人跟着徐简,在彰屏园看到了。圣上不用李邵发声,只看他反应就明白许多,直接问:“是那个姓冯的太监,对吗他告诉你徐简装伤,也是他跟你提宁安。”李邵的呼吸一紧。他是害怕的,被父皇这么逼问,李邵怕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可内心深处,他也知道,鸡皮疙瘩之下还有激动与兴奋。多刺激啊,多喜欢啊!每品尝一次都会血液沸腾,那这一次,他能全身而退吗他要怎么和父皇解释……“儿臣,”李邵的喉头滚了滚,嘴唇颤着,紧张与刺激交杂在一起,“儿臣去围场,不是为了试探徐简。儿臣是听说他伤好了,可他却只上朝点卯,没有依您的意思、随儿臣观政,想来应该是新婚燕尔,他想多陪陪宁安。正好儿臣想去围场,想打些野味给您和皇太后,让徐简跟着去,一来是让您放心,二来想着他们夫妻去围场也是消遣。儿臣其实也想过,徐简可能也要一个契机,别腿伤好了,他反倒因为心病不敢扬鞭……”一旦起了头,之后的话就如流水一般,慢慢顺畅起来。“都是些稀里糊涂的念头,儿臣很清楚,这个时节很难打到野味,只能碰运气,”李邵摸了摸鼻尖,“所以,当儿臣看到那头鹿时真的特别高兴。那头鹿一看就肥壮,烤起来很香,儿臣一门心思都是把它带回来,最后越追越深。可惜没追上。”圣上闭上了眼睛。耳边,不再是李邵的声音,而是葛御史在金銮殿里的慷慨激昂。“寒冬、腊八,是什么让殿下在这等时候非要去围场狩猎的是想给圣上、给皇太后再猎两头鹿回来尝尝肉腥味的孝心吗!”孝心啊……邵儿的孝心,在这时候表露出来,是真心,何尝又不是手段呢几个时辰前感受到的事,此刻又体会一番,这滋味……“那姓冯的太监,”圣上睁开眼,直直看着李邵,“你不是想知道他为什么被带走了吗他和王六年是一伙的,明白了吗”李邵的脑袋轰了一声。有那么一瞬,他都没反应过来王六年那人,下一瞬他领会过来,愕然看着圣上。他不敢信,他怎么能信他身边的内侍,竟然和王六年是一路人可父皇不会骗他,父皇会这么说,自是有证据。“为什么不应该啊”李邵喃喃着,什么刺激、激动、兴奋都在顷刻间被吹成了齑粉,他顾不上那些了。“你是皇太子,你说为什么”圣上反问,“他让你琢磨徐简的伤,为的是什么朕原就跟你说过,徐简是你往后得力的臂膀,所以,会有无数人想要挑拨你与徐简的关系。邵儿,你得分清楚,谁是真心向着你的,谁又在害你。”李邵迟迟无言。冯内侍在害他徐简反倒护着他嘴上无声,心里却在尖叫。也许冯内侍真的被曹公公抓到了把柄,可徐简那人,李邵可以千真万确地说,徐简对他心存恶意,徐简绝对想拿捏他,徐简在思量的、谋划的那些,与父皇看到的不一样!但他说服不了父皇。他没有证据!父皇不信他,父皇更信徐简,这一本折子,是的,他手边的这一本折子,虚伪至极,就像徐简那个人,道貌岸然!偏偏父皇就吃徐简那一套!见李邵面上各种情绪翻涌,圣上也不想继续与他说什么大道理。说得再多,也要靠邵儿自己悟。“你先退下吧,”圣上道,“回东宫去,外头冷,当心夜里再起热,身子养好最要紧。”李邵闻言,只能压着不忿,起身告退。曹公公送他出去,见李邵迟疑,还是道:“那冯太监肯定和王六年是一伙的,殿下,这些人居心叵测。”李邵看了他一眼,含糊地点点头,走了。曹公公目送他,再回到御前,就见圣上靠着椅背,眉宇之间全是疲惫之色。“圣上,”曹公公斟酌着,“盯着殿下的人太多了。”“他这个身份,这都是他需要承担的东西,”圣上睁开眼睛,道,“皇兄、大哥他在的时候,难道没有被人盯着吗他甚至为此丢了性命!”皇位不是那么好坐的,无论是已经坐在上面了,还是以后会坐在上面的。得绷紧一根弦,得小心再小心。邵儿的路比其他储君都好走,史书上那么多皇位传承,有几个不是在兄弟搏杀间拼出来的血路即便是他李沂,他不是主动参与进来的,却也是亲眼看着兄弟们争斗,在那些谋算之下,他失去了夏氏,一步步走到今天。邵儿走着最好走的路,却没有好好走。能力不足吗圣上不那么觉得。更糟的是心性,是把江山扛起来的劲儿,邵儿从头至尾没有绷紧过弦!“他需要磨砺,”圣上道,“朕再不好好磨磨他,就有别人来磨他了。”曹公公心头一颤,下意识问:“您的意思是……”圣上拿过徐简的折子,从头至尾又看了一遍。“朕这会儿倒是很想和徐简谈谈,”圣上道,“可惜他得养着,朕再召他进宫,宁安就真不高兴了。”曹公公讪讪。他从国公府回来,自然不会与圣上提郡主情急了抱怨,但圣上岂会不了解猜也猜得到。“去召诚意伯。”圣上道。网页版慢,,。..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