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八十章 水煮豆腐

    她有点不好意思地看向我,笑道:“你知道有关于豆腐的故事么,我可以讲给你听。”

    我低头看着碗里剩下的豆腐,轻轻伸手捏了一块放进嘴里,细细品味着,然后点了点头:“嗯,师母给我说说吧。”

    我心中暗自思量,樊老师留下的那副眼镜、那道菜,它们之间是否有着某种微妙的联系?

    而樊师母体内那未被黑气侵扰的纯净,是否真的与这些豆腐有关?

    这一切,都让我感到既困惑又好奇。

    樊师母显然读书不多,讲故事总是断断续续,不太顺畅。

    但我并不介意,时不时地夹一块豆腐放进嘴里,她讲到卡壳的地方,我就轻轻提醒一句。

    她察觉到我对这些故事有所了解,就像小孩子背书时得到大人的提示一样,我一说,她就能接着往下讲,我也乐得继续听。

    她所追求的,不过就是这种感觉——两个人,围着一炉火,一锅热汤,絮絮叨叨地说着樊老师生前常讲的故事,仿佛他从未离开,依旧坐在我们中间。

    故事讲完了,樊师母看着我,略带自嘲地说:“我这脑子啊,老樊给我讲了几十年,我还是没记住多少。”

    这时,碗里的豆腐被吃掉了大半,她起身揭开锅盖,将剩下的豆腐一股脑儿倒进汤里,轻轻搅拌了几下。

    “你知道吗?泥鳅和鲤鱼是最容易化龙的。”她突然话锋一转,提到了另一个话题。

    “哦?为什么?”我有些意外,想不到她讲起故事来还上了瘾。

    但一听到“化龙”二字,我的心里莫名地紧了一下。

    “因为它们有须啊。”

    樊师母边说边用锅铲从一旁的坛子里铲了一些猪油放进锅里,然后盖好锅盖。

    “老樊说,你一听就明白了,看你这样子,好像还没听懂呢。”

    我回想起小时候抓泥鳅的情景,奶奶也曾告诉过我,泥鳅和鲤鱼因为有须,所以比其他鱼更容易化龙。

    如果遇到特别大、鳞片闪闪发光的泥鳅,千万不要抓,要放生,因为那可能是小龙的化身。

    今天,在这碗泥鳅汤前再次听到这样的说法,我不禁感到一丝愧疚和不安。

    我盯着樊师母手指上贴着的创可贴,忍不住问道:“你刚才是故意切破手指的吗?”

    她点了点头,有些得意地转了转手指:“我可不是你们,我这些天天剁猪草的人,闭着眼睛都能切菜,老樊留下的信息就是这样传递的……”

    这时,锅里的汤再次沸腾起来,豆腐在汤中翻滚,发出“咕咕”的声响,水汽夹杂着鲜甜的味道散开来,让人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这汤喝完,我就送您安全离开吧。”

    我往灶里添了根柴火,苦笑中带着几分无奈:“镇上的情况越来越不妙了。”

    樊师母轻轻掀开锅盖,撒了几根葱头进去,边忙活边说:“老樊临走前交代过,你一来,就得给你煮这碗泥鳅豆腐汤,他还说,要是家里的牲口开始发疯,不是他快回来了,就是镇上的灾难要来了。”

    “可我其实不想走。”

    樊师母等葱头煮得差不多了,示意我把火稍微调小些,然后撒上葱花:“行了,趁热喝吧,喝完你就走,大晚上的,我也不留你了。”

    她没让我上桌,自己就在灶边找了个位置,拿出两个粗瓷碗和两双筷子,和我一起享用这碗汤。这汤,简单却鲜美,直击人心。

    我小心翼翼地喝着,生怕烫嘴,可樊师母却像是完全不怕烫,大口大口地吃着豆腐,连热气都不带喘的。

    喝完汤,我准备离开。

    走到门口时,却听见猪圈里传来阵阵凄厉的叫声,那头猪像是疯了一般,不停地撞墙,头都撞破了,还不肯停下。

    那声音里,满是绝望与不甘。

    樊师母拿手电筒照了照,只见猪圈墙上血迹斑斑,她叹了口气,拉着我往外走:“我这有辆摩托车,你会骑吗?你骑到粉店那儿放下就行,我赶集时再骑回来。”

    我看着她,心里明白,这世道,谁都不知道明天会怎样。

    正想开口,猪圈里突然传来一声嚎叫,随后是沉重的倒地声。

    樊师母用手电筒照了照,那头猪已经倒在了血泊中,鲜血染红了新铺的稻草,隐约可见一些诡异的东西在血水中蠕动。

    她再次叹了口气:“明天我把这猪处理了,你赶紧骑摩托车走吧,别耽误了。”

    她心里明明清楚,整个镇子可能即将陷入绝望,但她的语气和态度,却好像完全不知道这一切,依旧乐观地谈论着未来,仿佛生活还会如常继续。

    我凝视着她,拿着她递来的钥匙,深吸一口气,动作迅速而坚定,利用江柯飞教我的穴位知识,轻轻一击她的后脑,她便无声无息地倒向了一侧。

    我背起她,迅速将窗台上的眼镜和手机塞进她的口袋,然后掏出自己的手机,给文和发了一条简短的信息,便背着樊师母向枣山村那条熟悉的小溪边赶去。

    那条小溪,曾是我多次跨界探险的秘密通道,如今走起来依旧得心应手,无需神行符也能迅速抵达。

    刚到溪边,就见文和已经站在那里等候,她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你这名字,观玉阿蝉,不如改叫观玉管事了,总是这么义无反顾,多管闲事。”

    “拜托了。”我轻轻将樊师母从这边抛向对岸,隔着潺潺流水,我望着文和,心中五味杂陈,“樊老师到最后,心里牵挂的还是她。”

    我意识到,樊老师送眼镜、特意提到师母需要安顿,这一切都是为了让我送师母离开这个即将陷入危机的镇子,让她活下去。

    那一锅泥鳅豆腐汤,也是他精心为我准备的,作为我完成这个任务的交换。

    江柯飞带着樊老师的眼镜送我出镇,或许也是因为她知道樊老师已经有所行动,毕竟樊老师连糖都能用来开智,对蛇棺、黑气这些神秘事物的研究定不会少。

    文和接住樊师母,准备引出王蛇,她深深地看着我,担忧地问:“你……还能有机会出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