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六章 是非成败转头空,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历朝都城定洛阳,四水周流绕九山。

    多少帝王兴此城,古来天下道不尽。

    这洛阳城乃后唐都城,有三十六条花柳巷,七十二座管弦楼,尤为巍峨,煞是壮观。

    然,后唐明宗驾崩,使得繁华的洛阳陷入了一片莫名的哀伤情绪。

    百姓们不敢寻欢作乐,反倒呈现出矛盾之景。

    话说城外有两个不登科进士,为生计投身其他行业,却又未忘了本。

    一个猎户,名叫袁成。

    一个舟人,唤作周全。

    他俩曾经年轻气盛,曾在书院里发生过争执,属于老死不相往来那种。

    这一日,袁成猎了一头文豹,进城中贩卖。

    换取铜钱后,他来到了一家露天酒馆用午餐。

    当时袁成喝的微醺,忍不住诗兴大发写了一首“蝶恋花”。

    附近一众樵夫、渔翁俱不识字,当然领悟不到其中奥妙。

    袁成当时还觉得惋惜,无人能够识得文章。

    未曾想,外面忽然闯进来一拉人渡河的舟人,望见泥地上的诗句,忍不住拍手称妙道:“好!好一个红瘦绿肥春正暖,倏然夏至光阴转!”

    袁成当时背对着,还不知道来人到底是谁。

    听到有人赞赏他写的诗,有一种找到知己般的感觉。

    袁成转头道:“兄台能识我诗中之妙,还请来共饮一杯……”

    话没有说完,他便瞪大了眼睛,“是你这小儿!”

    原来这舟人正是袁成年少时的对头周全。

    周全似乎也没想到袁成会在这里出现。

    原本欣赏到诗句玄妙流露出来的喜色也骤然凝滞住。

    他冷哼一声道:“原来是你这野人进了城,我还当是谁写的诗呢。”

    他这野人倒不是在说袁成是真的野人,而是在骂对方“乡巴佬”。

    袁成原本与周全不对付,如今听到对方骂自己,顿时间心中怒火冲冲,冷笑一声道:“你这舟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上品儒士,当真自以为是,以我之见,你常在河边走,还得多多注意,切莫哪天风云突变,遇上一些凶险,正是明日街头少故人!”

    周全闻言,大怒道:“你这厮不当人子!我与你是有些许不对付,可你堂堂读书人跑去当猎户就算了,还咒我死?我若是翻船落水遭难,你定然也会为虎熊所害!”

    袁成大笑道:“我永生永世不得遭此劫难。”

    周全冷笑道:“山中野兽出没不定,伱当真能保一辈子不被叼去?”

    袁成胸有成竹道:“你这厮水面上营生,极凶极险恶,隐隐暗暗,的确有落水遭难之可能,而我山中虽野兽众多,但我有仙人指路,始终不会遇到大型猛兽,怎可能因此被叼了去?”

    周全面露惊奇,“仙人指路?你此言当真?”

    袁成嬉笑道:“你是不晓得,这洛阳城,东门街上这两日来了一位算卦的先生,我只需每日放生一只兔子,他便愿意为我算上一卦,依方位,从不遇到虎熊,与你这竖子也说不清,正好我酒足饭饱,告辞!”

    言罢,袁成丢了铜板在桌子上,打着酒嗝走了。

    ……

    正所谓路上说话,落入旁人的耳朵。

    有一跟随李从珂进京奔丧的护卫正好闲来无事,出来游玩了小半天,实在口渴难耐,便来到了露天酒馆饮上一杯,谁曾想听到袁成与周全互怼之声。

    这护卫感到尤为惊奇,回去之后与诸多兄弟聊起了此事,正好被李从珂听了去。

    李从珂将护卫叫到一旁,问道:“你方才所说之事,当真与否?”

    护卫恭敬道:“回禀潞王,属下亦道听途说,不知道这些是真是假。”

    李从珂微微颔首,挥袖驱散护卫,并未多言。

    自从后唐明宗驾崩,他被召入京师重地奔丧,便常常受到新皇刁难。

    这让李从珂忐忑不安,生怕新皇忌惮他这個义弟势大,从而铲除之。

    如今听到护卫谈论东门街有一位神算的先生。

    李从珂琢磨是不是过去求那位先生算上一卦,看看未来的命运如何。

    这个念头在李从珂心中不断流转升腾。

    乃至他当晚睡觉的时候都在做梦求算命先生算卦。

    于是,翌日清晨一早,实在执念颇深的李从珂,乔装打扮了一下,朝着东门街方向走了过去。

    ……

    东门街上。

    身穿玉色罗襕服,头戴逍遥一字巾的李从珂一过来,便看见老君庙门外处,有一大群人围在那边。

    挤挤杂杂,闹闹哄哄。

    里面还传来一男子声,“象曰:心中有事事难做,恰是二人争路走,雨下俱是要占先,谁肯让谁走一步。此卦乃是异卦相叠。同需卦相反,互为‘综卦’。乾为刚健,坎为险陷。刚与险,健与险,彼此反对,定生争讼。争讼非善事,务必慎重戒惧。”

    李从珂闻言,情知那是算卦之处。

    他走上前,分开众人,往里看去。

    只见一位面如冠玉、神采飞扬的青年道士正端坐在案前,为一中年绅士算卦。

    观得如此年轻,李从珂不禁怀疑,这青年道人真算的准否?

    不过他既然来都来了,肯定不可能就此离去。

    等到中年绅士一离开。

    李从珂立刻挤开想要抢位置的青年男子,直接一屁股坐到道人面前,“敢问先生如何称呼?”

    青年道人投去平静目光,自报家门道:“陈朴。”

    陈朴?

    这名字好像在哪里听到过似的。

    李从珂一时间回忆不起来,索性也没有多想,直截了当道:“我想请先生为我算上一卦。”

    陈朴道:“你想算哪方面?”

    李从珂道:“未来运势。”

    陈朴即拿出文王卦一摆,而后道:“象曰:学文满腹入场闱,三元及第得意回,从今解去愁和闷,喜庆平地一声雷。”

    李从珂道:“何解?”

    陈朴道:“此卦是异卦相叠,乾为天,为阳;坤为地,为阴,阴阳交感,上下互通,天地相交,万物纷纭。反之则凶。万事万物,皆对立,转化,盛极必衰,衰而转盛,故应时而变者泰。”

    李从珂没太听明白,蹙眉道:“先生能否说的详细些?”

    陈朴似笑非笑看着他道:“此地人多嘴杂,我一山野道人,可不敢非议天下。”

    李从珂大惊,立刻知道眼前这青年道人拥有神鬼莫测之能,算到了他的身份。

    顿时间,李从珂连忙站起身长长一拜道:“还请先生救我。”

    陈朴摇头道:“请恕贫道无力为之。”

    李从珂苦苦哀求道:“先生可怜,吾真心相求,来日必定有厚礼相报。”

    陈朴缓缓的说道:“你当真想要求我救命之?”

    李从珂道:“然。”

    陈朴道:“也罢,那贫道就给你指一条明路,只是不知道你有没有胆量。”

    李从珂道:“还请先生明示,某定遵从。”

    陈朴指了指李从珂,“你刚才如何坐到我面前的?”

    此言一出,李从珂一愣。

    他刚才如何坐到陈朴先生面前?

    不正是挤掉了另一……

    一念至此,李从珂浑身一激灵。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眼前这个算命先生,胆子竟然如此之大,唆使他取而代之呢!

    他本身就处在新皇猜忌的名单之中。

    如果这番话传到别人耳朵里,一家老小不得全都被屠戮?

    这下子李从珂再也没有任何客气的语气了。

    他怒气冲冲将算命摊子掀翻,“你这左道胡言乱语,亏我以为你胸藏乾坤,还特地来拜会。”

    东西被掀翻了一地的陈朴也不恼,只是叹息着摇了摇头,“你命不久矣也!”

    李从珂须发皆张,怒声道:“还敢胡言乱语,休怪某拳脚相向。”

    说着,他便要动手打人。

    谁曾想,陈朴大笑,“贫道好言相赠,你这厮却不领恩情,也罢,权当我多事,贫道去也。”

    话音刚落,眼前一阵金星散落地,道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李从珂见状大惊失色,这才知道错过了什么。

    顿时间,他无比懊悔。

    只是现在懊悔也来不及了,神人早已经离去。

    ……

    另一边,使署。

    陈云刚刚回到房间里。

    他看见廼呵与喎呵在等待。

    廼呵上前询问道:“陈真人,如何了?”

    喎呵也显得一脸的关心。

    陈云笑道:“贫道十余日摆钩,鱼儿总算上钩了。”

    是的,他不是今天才在老君庙外摆摊算卦,而是有十来天了。

    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陈云知道李从珂才是让后唐覆灭的关键要素,所以想要提前给对方烙下心印,然后等到吊唁时,对方再见到自己,定然会主动上门求讨。

    到时,自己再说什么,对方定然会言听计从。

    简单点说,是在铺垫。

    不然陈云随随便便主动找上李从珂,哪怕展露再多的本事,对方始终会存在疑心,未必尽心执行让后唐走入末路。

    喎呵询问道:“接下来我等该如何行事?”

    陈云道:“无需做其他事,待到明日吊唁队伍到了洛阳,后日进宫吊唁之时,贫道稍加施展些神奇,一切自然水到渠成。”

    廼呵拍手道:“妙,妙,妙,此番若能成事,全赖陈真人之功也。”

    陈云笑了笑没回应。

    他暂时与契丹目的是一样的。

    全都希望后唐快点灭亡,让天下再次进入群雄割据局面。

    如此一来,赵匡胤才有希望趁机一步步问鼎天下。

    现在就看后日行事,能否震住李从珂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