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解闷

    扶风郡,合亭。

    一骑快马,手持铜牌,驰进寨墙高耸的军营。

    这里是皇甫嵩三万大军的驻扎地,位于渭水南岸,对岸就是武功县。

    骑士至中军大帐外,滚落马鞍,举着令牌冲进大帐,对帐中注视舆图的精悍老将,单膝跪地道:“启禀左将军,京兆尹八千大军,打着将军旗号,向东而去!”

    “嘭~”

    帐中,精悍老将一巴掌拍在案上,怒不可遏道:“盖元固,安敢如此?”

    此人,便是汉末第一名将皇甫嵩。

    皇甫嵩,字义真,凉州安定人,出身将门世家。

    其父曾官至雁门太守,而其叔乃凉州三明之一的度辽将军皇甫规。

    皇甫嵩以其出色的军事才能和政治智慧,在东汉末年被誉为救火将军,其用兵如神,为大汉续命数十年。

    五年前,平黄巾,威震天下。

    去年,平三辅十万西凉叛军,战功彪炳,世之名将。

    后世帝王,追封其为,武庙七十二将之一。

    赵云去年曾在幽州质问孟益,“广宗三十万枯骨,可安天下”的主人公,就是皇甫嵩。

    皇甫嵩乃当世名将,也是当世人屠,其杀心极重。

    当年,皇甫嵩在颍川大破波才,俘虏数万黄巾,尽数屠戮,随后破卜己,破张梁,几乎是平一处黄巾,屠一处黄巾,而且还附带造反者的家人。

    用皇甫嵩的话来说:猛药去疴,重典治乱。

    而他,只受君王令,杀尽叛逆者!

    蔡邕等人的书信,已经送来几日,但他只看了一眼,就直接扔进了火炉里。

    因为他是一名纯粹的军人,只认君王令,其他的一概不理。

    京兆尹盖勋在前日,也专门跑来找过他,劝他起兵东进救出少帝,可他拒绝了!

    还是那个理由,只受君王令。

    然而,让皇甫嵩没想到的是,盖勋今日,居然打着他的旗号,尽起京兆尹之兵,压进雒阳,真是胆大妄为,岂有此理!

    “将军!”

    皇甫嵩正气愤间,长史梁衍闻讯赶来。

    “长文,你也是来劝我的?”

    皇甫嵩面相刚武,不怒自威,浑身上下有种慑人的杀伐之气。

    梁衍一脸恳切,道:“将军忠贞为国,世之名将!而今,董贼妄行废立,祸乱朝纲,人人得而诛之,此正是将军,尽忠之时!”

    “长文,我们是军人!”

    皇甫嵩抬起慑人的虎目,用不容质疑的语气,喝道:“闻令而动,才是军人的天职!”

    皇甫嵩身上的杀伐之气,令人如临九幽,但梁衍仍壮着胆子,道:“今君王束于贼人之手,不知将军听何人的令?”

    皇甫嵩虎目一凛,向上拱手道:“本将自是听天子令!”

    “此时的天子令,便是董贼令,将军安能不知?”

    梁衍心中气急,将军竟如此固执。

    “勿要再说!”

    “将军!”梁衍还欲再劝。

    “退下!”

    皇甫嵩怒吼一声,他怎会不知此刻的天子令,便是董卓的令?

    但是,他有他的顾虑。

    梁衍暗自摇头,躬身退出大帐。

    ………………

    京兆尹,渭桥。

    盖勋领着八千大军向东行去,大队里打着皇甫嵩的旗帜。

    “父亲打着左将军旗号,就能逼得皇甫将军出兵吗?”

    将旗下,长相刚毅的盖勋顶盔掼甲,身侧一名年轻将领,出言问道。

    “呵呵!”

    盖勋气呵呵道:“皇甫义真又臭又硬,肯定不会出兵!”

    历史上,盖勋曾劝皇甫嵩出兵伐董,皇甫嵩没有答应,盖勋也因自己兵少没有出兵。

    但如今,有了赵云这个变数,盖勋听说赵云的白袍军已经在河内与董卓的人打起来,所以盖勋起兵了,他不觉得自己是独木难支。

    “那父亲为何还打着左将军旗号?”

    年轻将领很是不解,既然逼不了皇甫嵩出兵,那打他的旗号有什么用。

    “顺儿,皇甫义真名气比为父大!”

    盖勋抚须大笑,道:“能唬董卓!”

    盖顺闻言,有点无言以对。

    ……………..

    两日后,九月二十八,董卓为第二次党锢受害士人平反,获取了一部士人的心,并强召天下名士,荀爽、韩融、陈纪等人,入京为官。

    帝都,雒阳城。

    蔡府西院内,赵云跪坐案桌后,看着手中书信,哑然失笑。

    “州牧!”

    房间里,百无聊赖的魏越,听到笑声,好奇的望向赵云,喊了一声。

    “飞展,可知什么叫割袍断义?”

    赵云放下书信,笑了笑。

    割袍断义这个成语,源于管宁割席;而管宁正是这个时代的人,如今有没有与其友华歆割席赵云不知道,但吕布却与张辽割袍断袍泽之义。

    “割袍断义?”

    魏越一愣,不解道:“末将还是第一次听到!”

    “吕布攻我野王,与我那妹夫割袍断义!”

    赵云原本还担心张辽对吕布“余情未了”,没想到吕布却与张辽割袍断义,这倒是斩断了张辽最后一丝念想,完完全全把张辽推向了他!

    如此,他岂能不开心?

    “吕布当真无情无义!”

    魏越语气鄙夷,他可是知道,自家州牧多次招揽张辽,最后把小主都嫁给张辽,张辽也没有投入州牧麾下,皆因张辽重情重义!而今,吕布竟与张辽割袍断义,真是无情无义之人。

    “吕布乃寡义之人,并非无情!”

    赵云缓缓道:“他与文远有着深厚的情谊,他之所以与文远割袍断义,是因为他也很在意那份情谊,可是他又恨我,当他看到文远出现在野王城,他就以为文远背叛了他!”

    “当年,州牧助吕布重建兵骑,他凭什么恨州牧?”

    魏越心中愤愤不平,始终认为吕布是忘恩负义的小人,去年差点害惨了代郡,而今竟又去攻野王。

    “寡义之人,随他便是!”

    赵云眼中寒芒一闪;吕布攻他野王城,这事不算完!

    “也是,就让那小人,在野王城下头破血流!”

    魏越气呼呼的,又道:“就是不知道这两天,吕布死了多少人!”

    魏越对于野王的防守,也是相当有信心!己方兵精粮足,城高墙厚,兵力与吕布差距也不大,又有鬼神之勇的典韦在,吕布想要攻破野王,几乎不可能。

    “自己拿去看!”

    想到这两天野王的战事,赵云笑着,将书信递出。

    魏越没有伸手去接,而是不好意思道:“州牧,末将只会写自己名字!嘿嘿”

    “你啊!”

    赵云无奈发笑,道:“青儿姑娘应该识字,请教一下人家!”

    魏越眼睛大亮,暗道:我咋没想到呢?

    “看你那样儿,对人家好点,才十多岁!”

    赵云知道魏越与青儿,是王八看绿豆,对上眼了!最近,两人老是鬼鬼祟祟的。

    “州牧知道了?”

    魏越红着脸,他感觉自己挺隐秘的啊。

    “每次送信出府,就一个时辰,你说呢?”

    赵云都不想说魏越了,乘着送信之机,与青儿幽会。

    因为赵云的信,先由魏越交与青儿,再由青儿出府送去指定地点。这样一来,魏越天天和青儿有接触,两人就擦出了火花。

    “呃…末将下次快点!”魏越一副欠揍的嘴脸。

    “魏飞展,这里是蔡府!你可别乱来,忍不住也要忍!”

    赵云觉得有必要给魏越敲一下警钟,要是在蔡府和青儿那啥了,蔡邕那里也不好看。

    “州牧,末将不是那样的人!”魏越贱笑道。

    “是不是自己清楚!”

    赵云笑骂道,之前送魏越俩鲜卑娘们,很快两个全怀上,还不是那样的人?骗鬼呢?

    “赵州牧!”

    刚说完魏越,房门外,蔡琰枭枭婷婷地走来;身后跟着青儿,提着一个食盒。

    赵云起身相迎,笑道:“听闻姑娘一早就出府了!”

    “老师想听高山流水,琰特意去为老师谱一曲!”

    进入房间,蔡琰对赵云盈盈一礼,声音似出谷黄鹂,清脆悦耳。

    “可是伯牙鼓琴,遇知音钟子期的高山流水?”

    赵云拱手一礼,据说先秦时期,琴师伯牙有一次在荒山野地弹琴,而樵夫钟子期竟能领会曲中是描绘:峨峨兮若泰山,洋洋兮若江河!

    伯牙惊道:善哉,子之心而与吾心同。

    自此,二人结为知音,并约定一年后中秋之时再在此地重逢。

    时间一晃就到了第二年中秋,伯牙一直惦记着与钟子期的约定,便早早前往去年与钟子期约定的地方,但是伯牙没有见到知音钟子期,而是一名在约定地点等候的老者。

    伯牙很诧异,怎么不是知音钟子期呢?老者告诉伯牙,钟子期已在数月前去世,但钟子期一直未忘与您的约定,所以在临终前拜托我中秋之时在这里等着您!

    一听此言,伯牙伤心欲绝,请求老者带他去钟子期坟前。

    来到钟子期坟前后,伯牙脑中尽是去年与知音钟子期相逢的一幕幕,于是就地抚琴,琴音中有一开始知音难觅的惆怅,接着又有得遇知音的喜悦,最后又有痛失知音的悲伤….

    这便是十大名曲之一的高山流水。

    而蔡琰,六岁便能辨音,如今琴艺更是天下无双,引得士族勋贵无不以闻蔡琰一曲为荣。

    而贾诩这个老师,自然是近水楼台,让蔡琰为他抚一曲。

    “赵州牧,亦懂琴曲?”

    蔡琰面露喜色,一听赵云能说出高山流水所出,她以为赵云也是懂琴之人。

    “在蔡姑娘面前,岂敢言懂?”

    赵云可不敢装逼,他只是知道高山流水乃中国十大古曲之一,名气之大。

    “赵州牧过谦了!”

    蔡琰笑的很甜,高山流水主要表达的就是知音难觅、相知可贵;而赵云懂琴,那不就是她的知音吗?

    提起琴曲,赵云这才想起甄平特意说过,要来蔡府求一曲,便说道:“云有一友,对姑娘无双琴艺拜服久已,欲求姑娘一曲!”

    对她有救命之恩的赵云提起,蔡琰自然不能拒绝,应道:“州牧好友若来,自当献上一曲!”

    “那就谢姑娘了!”赵云拱手致谢,蔡琰如此爽快答应,倍感荣幸。

    蔡琰欠身一礼,吩咐青儿将点心端出,青儿躬身一礼,奉上点心。

    这时,蔡琰看向赵云道:“今日,老师听琴后,给琰讲了一个故事,说可以给州牧解解闷儿!”

    “哦?”

    赵云放下刚捻起的点心,颇为好奇,贾诩居然要给他解解闷儿?

    对蔡琰笑道:“不知是何故事?”

    “虎子落狼穴的故事!”

    目光落在赵云俊美的脸庞,蔡琰缓缓说道:

    “老师说,从前有一头猛虎,纵横百疆,威慑四方,百兽无不退避三舍;可是有一天,猛虎外出巡猎,恶狼却突然闯入猛虎的领地,猛虎的幼崽随之落入恶狼巢穴;可叹,猛虎虽猛,却因虎子落狼穴,而不敢妄动!”

    说到这里,蔡琰顿了顿,道:“老师问琰,若无虎子,猛虎何虑?”

    赵云若有所悟,顿时枭目大亮,与蔡琰的目光一碰,问道:“那么,姑娘是怎么回答贾先生的?”

    “琰说,虎子亦是生灵!”蔡琰美丽的脸上露出一丝不忍。

    “姑娘心地善良!”

    赵云躬身一揖,道:“替云谢贾先生!”

    蔡琰点了点螓首,惆怅道:“希望此事,赵州牧莫要告知家父!”

    “云省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