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下官当提前上缴粮税,为圣上分忧

    正厅内。

    下人端了茶便默默退了出去,只余下两个一坐一跪的身影。

    顾砚手持茶盏端坐在上首,眉目冷沉。

    “下官见过郡王爷。”

    汪见山规规矩矩地跪下行了一礼,等待对方开口唤起。

    好半晌,上头除了些许杯盏轻磕之声,并无半点动静。

    汪见山微微抬头,只瞥见一抹墨色暗纹袍角,以及搁置在旁的一把凛凛寒刀。

    他心头咯噔一声,霎时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室内逐渐笼上了一层无形的网,让人动弹不得,他背后微僵,额上开始有细密的冷汗渗出。

    上首之人似是终于将视线落在了他身上,只是那视线冰寒,有如实质。

    “汪刺史,你可知罪”

    汪见山错愕地抬头飞快看了顾砚一眼,暗暗心惊,难道事情果真败露?

    他连忙趴伏在地,一边在心中快速思索着对策,一边将头重重磕在地上,口中大喊冤枉。

    “郡王爷,下官一向勤恳爱民,身体力行,从未懈怠,不知所犯何罪,还请郡王爷明示啊!”

    顾砚眸光玩味地看着下首这具微微颤动的肥硕身体,轻嗤道:“原州城破,汪刺史可知”

    “下官知晓,可……可下官管辖的乃是朗州一地,那原州之事,与下官何干”

    见并不是榷盐之事暴露,汪见山狂乱的心跳陡然放慢了许多,心头也减轻了几分防备。

    “北境干旱失收,流民四起,原州失守,粮草被劫。汪刺史,国库空虚,圣上殚精竭虑,夜不能寐啊!”

    汪见山怔愣抬头,见顾砚眸中掠过一抹杀意,不禁两耳嗡嗡作响,心头骇然。

    安郡王这是何意?

    竟是要直接诛杀他

    他怎么敢!

    顾砚接着开口道:“我出京前,陛下怒不可遏,只言若是有贪官中饱私囊,本王当……”

    他盯着汪见山,沉静吐出几个字:“就地斩杀。”

    汪见山只觉得脖颈一凉,视线忍不住往桌案上摆着的横刀处瞟了一眼。

    他眼睛左右乱转,只恨自己掉以轻心,竟未留侍卫在内,否则……区区一个郡王罢了,也敢在朗州置喙于他!

    一刀杀了,到时只推说不知便是。

    上首之人似是知他心中所想,冷笑道:“汪刺史莫不是以为,本王孤身一人便敢入城”

    汪见山陡然抬头,脑中顿时闪过种种猜测,心头狂跳。

    他心思极速运转开来,任由冷汗滴落在地,良久,才试探地问道:“下官当提前上缴粮税,为圣上分忧解难?”

    见顾砚眸中冷色缓和,似是对他的这个答案有些满意,他这才恍然大悟。

    国库空虚,朝廷这是准备拿几个人开刀!

    他眼眸微微眯起,又瞥了一眼那把寒光凛凛的横刀,心头算计开来。

    不知这安郡王,要多少粮草才能放过他?

    “郡王爷,依您看,下官当上缴多少余粮?如今灾年,若是太多,只怕是……”

    顾砚突然抬手,轻轻握住桌上刀柄,刀刃闪出一抹寒光。

    汪见山心头一凛,再也不敢试探,连忙改口道:“只怕是要多耗上两日!下官这便回去清点一番!”

    “嗯,本王再给你一日。”

    只一日?

    汪见山脚步微微一顿,心头发苦,那便来不及下去征粮,只能先用他的私库冲抵了。

    顿了顿,顾砚又意有所指地提点了一句:“你可写封奏折,我让人一并送入京中。”

    这话真真假假,当真唬得汪见山深信不疑。他深深行了一礼,口中连忙道:“下官谢王爷提点。”

    顾砚摆摆手,只道:“汪刺史,本王此行奉的乃是圣上密旨,不可宣扬。你可明白?”

    “下官明白,下官告退。”

    杀别人去吧,他得回去琢磨琢磨,该如何奏疏自己多年劳苦功高。

    待人离去,顾砚才慢慢饮尽杯中冷茶,起身走出正院,见院内并未有想见的身影,他蹙眉问道:“夫人在何处?

    “回郡王,夫人带着于侍卫出门了。”

    江宁珂此时正带着于海几人立在盛丰布行的门口,看着里头宏大的规模,眼中暗敛精光。

    “夫人,您小心着些门槛,这金尊玉贵的身子,可莫要磕碰了。”

    待蔺万金谄媚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江宁珂才回过神,有些无语地扶了扶额,一句小蔺子差点脱口而出。

    她清了清嗓子,说道:“蔺掌柜,那日你答应本夫人,以布料抵救命之恩,可还记得?”

    “小人记得,小人当然记得。夫人尽管拿便是,多少小人也供得起。”蔺万金心头激动万分,语气也十分恳切。

    终于来找他了!

    不怕你多拿,只怕你不拿。

    今日只要你拿着布从我盛丰布行出去,明日整个朗州城都将知晓,我蔺家背后站着郡王府,日后何愁不卖?

    江宁珂眼眸微眯,看了一圈,状若无意地问道:“蔺掌柜,你这店如此规模,里头可有仓库?”

    蔺万金虽不知她何意,却也立即殷勤地将人引至后院的库房,小心翼翼地嘱咐道:“夫人,库房凌乱,您当心脚下。”

    这谄媚劲儿,别提了!

    江宁珂抬眼打量了一番库房,见一卷卷布匹高高地堆叠在一起,数量庞大。

    她抬步走了进去,细细扫视了一圈,心中便有了数。

    “蔺掌柜,本夫人与郡王一路南下之时,路见许多流民衣不蔽体,心中着实不忍,如今天气渐寒,我欲做上两万冬衣,救济一二。”

    她说话的声音虽然轻柔,但语气却是无比坚决,不容置疑。

    蔺万金险些从喉中发出鸡叫声,他面色扭曲了一瞬,不敢置信地问道:“两万冬衣?夫人,您可知道那得赶制多久?我们布行一时之间怕是无法做到啊!”

    “爹爹!”

    二人身后突然响起一道清丽的嗓音,江宁珂回眸看去,见是蔺如莹身着一袭镂金百蝶穿花云锻裙袅袅而来。

    女子点染曲眉,丹铅其面,眸中波光流转,美不胜收。

    待看清院内只站着江宁珂一人,她那美眸中顿时难掩失望。

    “姐姐,顾大哥没来吗?”

    顾大哥?

    从恩公到公子再到顾大哥,妹子,你究竟发生了什么?

    江宁珂眸中闪过几许怪异,只淡淡应了一声,不再说话。

    蔺万金见状,连忙上前假意训斥。

    “莹儿,不可无礼,便是救命之恩当以身……咳咳,当涌泉相报,但如今也需得按规矩尊一声郡王与夫人。”

    蔺如莹面上却染上了几丝绯色,突然抱着江宁珂的手臂娇声晃动。

    “我与姐姐一见如故在前,如今改口倒显得生分许多,姐姐,日后如莹就这么唤你,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