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何首乌

    二人采摘了不少柴胡,还找到了一些治疗外伤的白芨与清热解毒的婆婆丁,收获颇丰。

    回身下山之际,江宁珂眼角瞥到灌木丛,忽地愣住,那一丛丛如藤蔓般的植物,好像是在古代金贵异常的……何首乌?

    她连忙快步跑过去,小心翼翼地扒开茎部仔细观察,还真是!

    《本草纲目》有云:何首乌,苦补肾,温补肝,能收敛精气。所以能养血益肝,固精益肾,健筋骨,乌髭发,为滋补良药。

    尤其是大的野生何首乌,是有价无市的!她连忙将粗壮的藤叶拨开,小心翼翼地伸出葱白的手指扒着根部的土。

    顾砚看着那双玉白纤手沾上了泥垢,眉头皱了皱,俯身接手,声音有些闷:“我来,应注意什么。”

    江宁珂犹豫了片刻,爽快答应:“那就交给你吧,无它,别把根部弄伤即可,我再去找找还有没有。”

    “嗯。找到后唤我挖,莫要走远。”顾砚已经埋头认真又小心地挖了起来。

    江宁珂回眸,阳光下男子认真又冷峻的侧颜,竟让她顿在原地,微微失神。

    拍了拍额头,她连忙转身离开。

    二人在山上忙活了整整两个时辰,才将何首乌采好,小心翼翼地用布包了下山去。

    江霁早就在山下望眼欲穿,见二人终于下山来,连忙大步迎上前焦急道:“可是出了什么事,怎去了这么久?”

    “爹,发财啦!我们挖到了野生何首乌,等咱拿去县城卖了,买粮的银钱就不用愁啦!”

    江宁珂将何首乌献宝似的往江霁怀里塞去,甜甜一笑,颊边梨涡荡漾。

    顾砚垂眸不知在想什么,只是手指微微蜷了蜷。

    江霁眼中却只看见闺女那双沾满泥土的手,心里顿时一酸。

    要搁以前那会,那手多宝贝啊,一天到晚都在抹护手霜,一洗就抹、一洗就抹。

    还说:爸,女人的手就是第二张脸,得好好保养,你不懂!

    那小手白白嫩嫩地,指甲上还涂了一层保护膜,晶莹透亮、干干净净!

    哪像现在这黑不溜秋的,挖的指甲缝里都是泥!

    他知道,眼下和从前不是一个境遇了,这矫情劲不能犯,可他忍不住啊。

    他放在心窝窝里宠着的闺女,自小没干过一点粗活,才来这几天啊,又是逃命又是下河的,现在都开始挖土了,可不是遭罪咋地!

    眼眶顿时有点发酸,心里头也鼓鼓胀胀的,江霁宝贝地捧着手里的包袱,扭身就钻进马车,一句话也没说。

    江宁珂有些摸不着头脑,她爸这是咋了,被财富的喜悦砸懵了?

    时云清好笑道:“别管他,老毛病又犯了!”

    看给这老江矫情的,指不定心里怎么脑补怎么感动,躲车里偷偷哭呢!

    她瞥了一眼顾砚满是泥土的手,再看看自己闺女,虽然手上有土,指甲缝里却干净许多。看来这些药材应该基本都是这孩子挖的,她不由在心底暗暗点头。

    这孩子实诚,一看就是个踏实肯干的,还长得贼带劲,要不是她闺女年纪还小,真就给她做女婿也不错。

    要不,就先养养看

    望着两人站在一起的背影,时云清不禁露出了一脸堪称慈爱的笑容。

    “阿珂,接下来的路,你可有想法我与无忧可自行离去,待寻到一安稳之处,再回来接你们。”

    江宁珂抬头看了他一眼,清澈的眼中有疑惑闪过:“为什么分开走你们二人要去哪里吗”

    顿了顿,她忽然体会到了顾砚的言外之意,不由认真看了他一眼,笑问道:

    “你怕拖累我们不要如此想,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将人凑在一起,有力往一处使,有困难一起解决,天无绝人之路,只要不放弃,我们一定能活下去!”

    望着那双坚定的杏眸,顾砚忽觉自惭形秽。

    自王府被抄,家族覆灭,他便总是浑浑噩噩。心中头只有深入骨髓的仇恨,与对别人极深的防备。

    不仅仅是那高坐龙椅的老皇帝,还有那些尸位素餐的狗官、落井下石的旧日好友,甚至连无辜的百姓苍生,他都带着磅礴的恨意。

    在他父落难时,那些受过他们家恩惠的人,那些被他们保护着的人,竟无一敢出声,他恨过、痛骂过,如今只想摧毁一切,让所有人都为他们家陪葬。

    可是眼前的女子,分明比他更无辜,只因一场姻缘,便陪送了荣华富贵、亲族好友。

    即便是刚刚遭遇过追杀,她却依然能够坚定地说:天无绝人之路,我们一定能活!

    顾砚闭了闭眼,藏住内里锋芒,低声问道:“下一步可有计划?”

    “先去沔州治伤,你这伤口我们都束手无策,若是没有金疮药,只怕是难以愈合。如今队伍中人人带伤,无论如何,我们都得入城一趟。”

    而此时的沔州城城门处。

    人山人海,乱哄哄的一片。

    守卫声嘶力竭地叫喊,难民们仍旧涌作一团,纷纷叫嚷挤着要进城。

    直到他忍无可忍,举刀面无表情地连杀了三人,周围这才安静下来,再也无人胆敢闹事。

    “没有户籍文书的,都给我上一边呆着去,再敢硬闯,格杀勿论!”

    场面顿时静若寒蝉,直到呜咽啜泣之声悄悄响起,很快便掀起了阵阵绝望哭嚎。

    他们一路逃难而来,大部分都是目不识丁的庄稼汉,又怎知出门要去开什么户籍?

    他们连去何处开都找不到。

    入不了城,就无人给他们施粥看病,没有朝廷救济,他们只能活活等死。

    老天爷不让人活啊!

    一阵马蹄踏踏之声突然由远及近响起,地面卷起滚滚沙尘,数百个气势汹汹的骑兵朝城门口奔来,难民们纷纷吓得往路两旁躲去。

    只见这队人马在城门口齐齐停下,为首的将领方正脸孔,宽肩阔颈,身上肌肉虬扎,壁垒分明。

    分明是一个武将,只是那眉心处有一道疤痕,盘延至鼻翼,看起来颇有几分阴森可怖。

    他大步过去,对着守卫出示了手中令牌,转身一把揭下布告栏上贴着的几张通缉令,冷声吩咐道:“将人记在心里,若有发现,不可声张,悄悄派人通知我便是。”

    “是,大人!”

    将领转身欲走,忽而顿了顿,扭头吩咐:“城门松懈些。”

    话毕,他翻身骑上马,带领一众手下往城中刺史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