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6章 最后陪陪我

    千千转身走向贝蒂,给她递了个眼色。

    贝蒂起身跟上。

    两人一直走出医院大楼,找了个很偏僻黑魆魆的角落,才停下步伐。

    “给,怎么使用里面写得很清楚,记住,不能超过两颗,否则会出人命……”千语将一个小小的塑封袋交给她,低声叮嘱。

    贝蒂接过,攥在掌心,“知道了,我对他的命不感兴趣。”

    “……”这话叫千语没法接,黑暗中给她丢了个白眼,不过她肯定没看到。

    “贝蒂,你真想好了?跟你母亲回去?”

    “我没有其它选择……”面对唯一能说心里话的朋友,贝蒂在黑暗中流下了眼泪,“你没看到今天……他的处境,有多难……我妈妈,那些记者,公司的人,他家的人……全都给他压力,他一下子就成了……就是,所有人都把箭头对准他……”

    贝蒂艰难凌乱地组织着语言,无法贴切地表示,忍不住用手比划了下,“他……他站在那里,好像浑身都插满了箭……还有他爸爸……突然昏倒,好吓人,我看到他吓坏了,还有些自责……可是,他有什么错呢?若非要找出错的人,那个人只能是我……”

    所以,只有她做出决定,才能结束这一切错误。

    千千听她这么说,心疼不已,上前将她紧紧抱住,“不……这不是你的错,喜欢一个人不是错,想跟他在一起也不是错……你们谁都没错……”

    贝蒂强撑了好久,被她这么一抱,突然情绪就宣泄开来,双手抬起紧紧地反抱回去。

    “我从来没有这样喜欢过一个人……我也不知道喜欢他什么,就是喜欢,连我们吵架时,连他惹我生气时……都喜欢……为什么要逼我嫁给我不喜欢的人……她是我的妈妈,可她都不尊重我的想法,不想让我幸福……”

    贝蒂泣不成声,趴在千语肩头断断续续地哭诉。

    千语听着这些话,心里感慨万千,却不知说什么安慰才好。

    这种撕心裂肺的痛,她也曾体会过,所以此时她能感同身受。

    既然已经是不能改变的事实,那徒劳的安慰也无用了,她只能轻拍着贝蒂的后背,让她痛痛快快哭一场。

    良久,贝蒂终于平复了些。

    兜里的手机也突然响起。

    她拿出看了眼,宫北泽。

    千语看到了,低声说“出来这么久,他肯定担心了,你快回去吧。也不知你走之前,我们还能不能再见面,以后等我有机会再去欧洲,就去找你玩儿。”

    “嗯,你是我最好的外国朋友,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你有需要都可以找我,我能帮的一定帮!”贝蒂很快振作,抹干了眼泪,沙哑的语调说着柔软却坚定的话。

    千语突然莫名伤感,忍不住又抱了她一下,“好了,回去吧,祝你心愿达成。”

    这话中深意,只有她们得知。

    千语帮她的这个忙,连自己丈夫都未告知。

    闺蜜费雪门路多,想弄到这玩意儿不难。

    两人告别,贝蒂无精打采地回到抢救室外。

    刚出现在走廊,宫北泽便快速上前来,握住她的胳膊上下打量,眸底溢满担忧“你俩聊什么?出去半个多小时,我还以为……”

    还以为,她就这么不告而别了。

    贝蒂眼睫毛还湿润着,眸底细细看去,也还带着红血丝,那双宝蓝色的漂亮眸子被泪水冲刷过,此时更显明亮。

    宫北泽瞧了眼,知道她哭过,眼瞳不由得暗沉了几分。

    事到如今,无论他们怎么做,都会有受伤害的一方。

    看着她伤心痛苦哭泣,他无能为力,这种挫败感比他被众人围攻辱骂还要难受。

    贝蒂见他这么紧张自己,心头安慰了不少。

    起码,她这一腔热血般的付出,也没有白费。

    “千千怕我太伤心,安慰了很久,其实我没什么,主要是觉得……给你带来了很多麻烦,现在还害得叔叔生病……”想着自己要干“坏事”,贝蒂突然没有勇气直视他的眼眸,所以说着说着低下了头。

    而宫北泽以为她是内疚自责才低头,心头一痛,忍不住将她虚虚抱在怀里,摸了摸她的后脑勺“别想这些,不是你的错……那些人,本就一直盼着我不好过,现在不过是抓到了机会。”

    贝蒂好不容易平复的心情,被他揽在怀里一安慰,鼻头顿时又酸涩起来。

    好在,沉寂的走廊突然传来开门声。

    宫北泽回头一看,是医生出来了,转身快步过去。

    一旁座椅上,方婷看到医生终于出来,也是弹跳而起,“医生,医生……我老伴儿怎么样?”

    “医生,我父亲怎么样?”

    主治医生是一位上了年纪的权威专家,几个小时的手术下来,医生满脸疲惫。

    抬手示意他们稍安勿躁,他才点点头缓缓地说“放心,手术成功,暂时稳住情况……但还没脱离危险期,需要在iu观察,看看能不能挺过这一关。”

    方婷跟宫北泽都松了一口气。

    而宫家其它人,从走廊较远地方走过来,听到这话却并没有多少高兴的神色。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即便是一母同胞,即便血脉相连,在巨大财富和利益面前,依然会冷血地见不得对方好。

    这就是人性之恶。

    “谢谢医生,谢谢。”虽然父亲并未脱离危险期,但起码现在人保住了,宫北泽对医生连连道谢感激。

    一听宫震云没有归西,安静了许久的宫廷云等人,又蠢蠢欲动了。

    “北泽,你这些日子,得专心照顾你爸,公司那边……你就更加顾不上了,还不如直接卸了总裁的担子,省得两头操心。”

    宫欣芸说“这哪里是两头操心,这分明是三头。”

    方婷向来脾气温婉,不与人动气。

    可今天,这些亲戚实在是欺人太甚,她忍无可忍回头就怼“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们一心想着公司!震云掌管公司这些年,给你们的待遇不好吗?再说了,当年老爷子考验你们几兄弟时,是一视同仁的,你们自己无能把握不住机会,没能争取到继承权,怪得了谁?震云知道你们心眼小,爱计较,这些年都不跟你们一般见识,你们捞够了好处,现在想卸磨杀驴,也不怕遭天打雷劈!”

    宫北泽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母亲这般强硬霸气地对人,不止铿锵有力,还有理有据,着实让他震惊了把。

    而先前还在嚷嚷着的那些人,被方婷突然一番强有力的输入震住,一时间,竟也哑口无言。

    宫北泽在心里冷笑了下,看向大伯“时间晚了,你们都先回去休息吧,想要继承公司,起码也得身体扛得住才行,都这个岁数了,熬夜伤身。”

    这话又暗戳戳地把他们嘲讽了顿,意思是老了不中用,就别逞强了。

    宫廷云气得不轻,横着脸狠狠瞪了侄子一下,甩袖离去。

    剩下的小姑、小叔还有些堂表兄之类的,也全都动作一致地瞪眼,甩袖离去。

    宫北泽稍稍松了一口气,回头看向母亲,竟有了开玩笑的心思“妈,您真是深藏不露。”

    方婷冷哼了声,不客气地道“不然你爸能一辈子宠着我?”

    她本就是大家闺秀,有脑子有手段的那一类,只是这些年有丈夫依靠着,收敛了锋芒而已。

    时间的确不早了。

    方婷转回视线时,看到站在一旁的贝蒂,严肃凌厉的容颜立刻松懈下来,幽幽叹息了声。

    “贝蒂……你这一天也累了,回去休息吧。北泽得在这边照顾他爸,没法回去,你若是一个人住在家里觉得无聊或者害怕,那不如……就去你母亲身边吧。”

    这话,已经是暗示着她做为长辈的态度了。

    贝蒂又不傻,一语听出。

    宫北泽也是倏地抬眼看向母亲。

    虽然他早就知道母亲的态度了,可现在当着贝蒂的面说出来,还是让他有些难以接受。

    他动了动嘴唇,想说说母亲,可最终还是没开口。

    “妈,我爸等会儿出来也是送iu,有专业医护照顾,我先送贝蒂回去。”

    方婷点点头“去吧。”

    她知道,儿子需要单独当面地跟贝蒂表明态度,这是他身为男人最起码的担当——承担负心抛弃的骂名。

    宫北泽牵起女友的手,嗓音低哑“走吧,我送你。”

    贝蒂想说不用,可男人已经牵着她转身离去。

    天已渐渐转暖,初夏的夜晚,还有丝丝凉意。

    宫北泽脱下西装外套披在她身上,两人一路无言。

    直到坐上车,他才开口问“你母亲下榻的酒店,你知道了吗?”

    她摇摇头。

    两人刚上车,车顶灯自然打亮后还没熄灭。

    她瞪着宝蓝色漂亮迷人的眼眸,看着男人坚定干脆地说“我想回去。”

    宫北泽知道她的意思,解释道“我这几天都没法回家,我妈年纪大了,不能一直在医院守着,我得在这边。”

    “我知道,可我东西还在你那儿……”

    她说这话,惹得男人动作一顿,脸上的神色也落下痛楚。

    看来,两人已经心照不宣了。

    片刻沉默后,他点点头,再开口时,嗓音沙哑的快要听不清“好……我送你回去,你想住就再住一晚吧。”

    只要能让她心里好受点,这时候她提的任何要求,他都会答应。

    宾利启动,朝着别墅驶去。

    路上,车厢里太过安静,宫北泽在一个路口红灯前,打开了车载音响。

    夜已深,整个世界都陷入了安眠,电台里放着周华健的一首经典老歌《其实不想走》。

    其实不想走

    其实我想留

    留下来陪你每个春夏秋冬

    你要相信我

    再不用多久

    我要你和我今生一起度过……

    宫北泽不知贝蒂能不能听懂,他只知道自己,听着听着,泪流满面。

    心头的痛随着歌声延绵不绝,徘徊在身体的四肢百骸,让他浑身都陷入一种麻木。

    若不是考虑到深爱的人就坐在身边,他很想就这样握着方向盘,一路油门踩下去,直接冲进江河里去。

    那样,痛苦就能结束了吧!

    ————

    回到别墅,已经是深夜十一点。

    宫北泽下车,绕过车头,绅士地为她开门,请她下车。

    贝蒂站定,看向他,“我……能不能再提一个要求?”

    “你说。”他眼眶还是湿润的,但情绪平复了很多。

    “我今天……心情很不好,害怕一个人睡,你能不能……最后陪陪我,等我睡着了,你再走?”

    理智上,宫北泽知道不应该答应。

    注定要分开了,这样缠缠绵绵,依依不舍,只会弄得两人都更加痛苦煎熬。

    可情感上,他终究也成了恋爱脑。

    于是,没怎么纠结,就点点头“好。”

    两人进屋,贝蒂简单洗漱,宫北泽坐在楼下吧台喝酒。

    他没有酗酒的恶习,可在今天这个日子,他很想一醉方休。

    然而,想到还在iu住着的父亲,他也不敢放肆。

    于是,猛给自己灌了两杯酒后,他就打住了。

    贝蒂洗完澡换了衣服,走出来对他说“你不如也洗个澡,换身衣服,等去了医院就不方便了。”

    宫北泽喝了酒,脑子有点晕乎,闻言点头,从喉咙里应了声,起身上楼。

    贝蒂看着吧台上他打开的酒瓶,一手摸进睡衣兜里,紧张地抿了抿唇。

    没过多久,男人也洗澡换上了干净的衣服。

    他走下来,看着墙上的挂钟,“你快睡吧,等你睡着,我得回医院了。”

    贝蒂提醒“你喝了酒,不能开车。”

    “哦……”他后知后觉地应了句,“那我等会儿让司机过来。”

    “嗯……”贝蒂端着酒杯,朝他举了举,“喝一杯吧,为我们这段关系,划上句号。”

    宫北泽觉得,好聚好散,挺好的。

    带着对女孩的深深愧疚,他没有任何多想,走过去接过酒杯,与她轻轻一碰,两人都仰头,利落地一滴不剩。

    贝蒂上楼,宫北泽在原地僵了会儿,也转身跟上。

    卧室里,女孩儿躺着,他很克制地坐在床边。

    没过几分钟,他觉得脑子晕乎起来,忍不住甩了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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