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四章 筹划

    “哎——!”那妇人长叹了一声:“按说家丑不可外扬,这些宫内的琐事不应该说出来的,但慕容将军忠肝义胆,当初为了那点圣上的骨血,便拿自家的性命去赌,妾身也就不把您当做外人了。便拿薪柴举例吧!天子亲政前我家夫人这边一个月能得到一石木炭,虽说不够烧,但若是只在内殿取暖,倒也还勉强;而天子重新亲政后,一个月只有七斗木炭,那就连内殿取暖都不够了,我家夫人只能搬到偏院的一间小房子住,好省下一点薪柴度日!除了薪柴,其他也是如此,这叫人如何过活”慕容鹉听那妇人的抱怨,屁股上却如坐针毡一般,当初他冒着掉脑袋的危险去见那位夫人和孩子,倒不是真的对这位可怜母子有啥关心,而是在当时的形势下,李弘被软禁着朝不保夕,而那夫人和孩子虽然平日里不受人重视,但却是天子在世惟一的男性子嗣。而现在李弘已经重新亲政,虽然那孩子依旧是天子唯一的男性子嗣,但李弘毕竟还年轻,随时可能生下新的儿子,那孩子和母亲的重要性自然大大降低,慕容鹉自然对其也就没那么关心了。此时再掺和进这种宫廷内部事务,很可能会激怒天子,惹来杀身之祸,就算是王文佐也未必救得了自己。“咳咳!”慕容鹉咳嗽了两声,苦笑道:“夫人,您说的这些事情毕竟都是内廷之事,我和大将军毕竟是外臣,却是不好插手!”“内廷之事外臣”那妇人笑了笑:“那当初慕容将军为何又冒死去见夫人难道那时候就不是内廷之事将军就不是外臣了”慕容鹉被问的张口结舌,他腹中的理由却说不出口来,那妇人叹了口气:“罢了,世上人都是趋炎附势的多,雪中送炭的少,我家夫人虽然有了圣上的骨血,对于大位,她也不敢多想,只是想着把那孩子养大,在宫中活下去而已。但反倒成了旁人妒忌的对象,平日里霜刀风剑,逼迫不休,所以才想到求到慕容将军门下,乞求施恩,却想不到亦是如此!”慕容鹉被那妇人说的面红耳赤,口中呐呐,最后送那妇人离开时,他令人取来黄金四锭,送给那妇人道:“夫人,这四锭金子还请收下,用于补贴一二。非我故意为难你,不与你通传,只是眼下大将军与天子的关系着实有些特殊,在下着实不敢再将这件事情放入其中,只恐牵一发而动全身,生出许多事端来!”那妇人见了黄金,面上露出喜色来,她向慕容鹉敛衽拜了拜:“有了这些金子,便是解了燃眉之急。妾身在这里代夫人谢过将军了!”“不敢!”慕容鹉回了礼,将那妇人送出门外,方才回到家中。慕容夫人前来含怒询问:“夫君,这妇人是谁,你与她相谈这么久,还送她金子,莫不是你在外间养的女人”“你这女人,休得胡言乱语!”慕容鹉吓了一跳,赶忙将妻子拉倒一旁,将那妇人的来历讲述了一遍,最后道:“你相公我平日的为人你还不知道吃这等无用的飞醋,这等话也敢乱说,让外人听了,小心性命!”“原来是这么回事!”夫人也吃了一惊,她感叹了两声:“不过这也是奇了怪了,为何天子被软禁的时候她过得反倒还好些现在过得还不如从前了”“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慕容鹉叹道:“天子被软禁的时候,大权在裴皇后之手,裴皇后的心思都花在如何对付天子和杨贵妃上,根本就没把这位和夫人和公子放在心上。所以他们过得虽然清苦,却也还维持得下去;但天子复出之后,宫中的大权在杨贵妃手中,这位杨贵妃得天子独宠,偏偏生下的就一个女儿,没有儿子。你说在她眼里,这位公子是不是眼中钉肉中刺,巴不得哪天无声无息的死了才好!自然过得还不如之前了!”“那你还送她金子”夫人吓了一跳:“若是那杨贵妃知道了金子的来路,岂不会报复你我”“哎!”慕容鹉叹了口气:“你说的也有道理,但我既然当初拜见她们母子,有了利用他们的念头,无论如何便是欠了她们一份人情。今日她求到我家门上,我却不能答应她,也只能拿这四锭金子给她,权当是还了当日的人情了!”“夫君你只顾着还人情,却不顾自家安危!”夫人抱怨道:“难道你忘记了先前在狱中的滋味照妾身看,既然里你送了金子,便已经被牵连进去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此事告诉大将军,这样杨贵妃若是将来报复,也好向大将军求情则个!”“这——”慕容鹉闻言一愣,他没想到妻子居然提出这样一个建议来,但转念一想觉得也有道理,自己送金子是想着了结此事;可杨贵妃若是知道了恐怕会认为是自己插手此事。这种事情又是根本没法解释的,那自己唯一的办法就是干脆把一切都告诉王文佐,这样一来自己的所作所为就成为了替王文佐效力的一部分,自然王文佐也有保护他的义务。想到这里,他点了点头:“不错,也只能如此了!”就这般,次日慕容鹉便带着名册,离开长安一路赶往陕州,拜见王文佐。陕州刺史府。“不错!”王文佐笑道:“我此番能这么容易解决沛王西奔,裴居道夺权之事,崔弘度你们几个留守长安的功劳最大;而在你们几人中,慕容鹉你冒险亲身返回长安,面折裴贼,功劳又是第一。能够看到你安然无恙,我着实高兴的紧!”屋内有两个火盆,温度很高,慕容鹉的丝绸内衣粘紧背心,让他觉得很不舒服。慕容鹉拜了拜,从怀中取出长安送自己礼物的名册,双手奉上:“大将军,您请看!”王文佐看了看名册,眉头微皱:“这是——”“属下出狱之后,这些都是送到家中的!”慕容鹉将这些礼物的来历讲述了一遍:“礼物属下已经封存了,还请大将军照着礼单清点收纳!”“哦!”王文佐笑了起来:“这都是送给你的,你收下便是,何必又给我”“可,可是这些人都是冲着大将军的面子才送来的,小人岂敢妄取!”慕容鹉道。“我让你收下便收下!”王文佐笑道:“他们若是真的想要与我结好,将来我回长安时他们自然会再送上礼物,这些你收下就是了!”听到这里,慕容鹉才明白这是王文佐赏赐自己的,只得起身跪拜谢恩,起身后他犹豫了一下,将先前那妇人来自己府上恳求之事讲述了一遍,最后道:“这件事情关系到内廷天子,属下不敢妄自决定,只能禀告大将军,待您处置。不过属下觉得那位夫人和公子连取暖的薪柴都不够,着实可怜,便取了四锭金子给那妇人!是否有不妥之处,还请大将军示下!”“居然有这等事”王文佐听了,也是面露惊色:“你做的是好事,我又怎么会怪你!”见王文佐表了态,慕容鹉松了口气,笑道:“那大将军觉得应该如何做”王文佐没有立刻回答,他站起身,在屋内来回踱步,慕容鹉屏住呼吸,只觉得背上的汗水愈来愈多,但他不敢伸手擦拭,只能耐心等待。“慕容鹉,我记得你是长安旧族”王文佐突然问道。“不错!”慕容鹉不知道王文佐为何突然转到这里来了,他还是点了点头:“属下祖上本是河南人氏,保定三年(公元563年),宇文护出兵东征,吾祖上举族随之回到关中,之后便定居在长安附近!”“那你家想必在长安亲属支脉不少”王文佐问道。“不错,是有不少亲眷!”“嗯,那便好!”王文佐点了点头:“慕容鹉,经由此番的事情,我与天子之间的关系恐怕永远也不可能恢复到当初的样子了,但我又不可能将兵权置于他人之手,太阿倒持。所以今后我会时常出入长安,我不在长安时,需要一个人作为我的耳目,无论大事小情,都要通报于我,你愿意做这个人吗”听到王文佐这番话,慕容鹉只觉得浑身上下如针刺一般,赶忙跪伏在地:“大将军信重,慕容鹉受之有愧!”“很好!”王文佐见慕容鹉应允了,露出一丝喜色来,他叹了口气:“我也知道这么做为人所忌,且有损阴德,但我一路走到这里,已经是身临绝顶,退无可退,四面都是万丈悬崖,一步错便是粉身碎骨,着实是不得已呀!”“大将军身荷社稷之重,多设耳目也是应有之意!”慕容鹉大声道。王文佐点了点头,伸手将慕容鹉扶起:“我会挑选两个人当你的副手,至于怎么挑选人员,设置机构,就劳你多费心了。财用方面我会让伊吉连博德专门给你列出一项开支来,每个月先五百贯如何”慕容鹉当然知道这等紧要之事王文佐不可能完全交给自己一人,便是王文佐不提,自己也要主动请求派人来给自己分权。听到王文佐给出五百贯一个月的开支,赶忙应道:“足够了,有些太多了!”“这方面花钱的地方甚多!这五百贯是平日里的维持费用,若是有专项的大额支出的,你开出单目,向伊吉连博德另外要!”王文佐道:“第一件事情嘛,就从这位夫人开始,把整件事情的原委搞清楚,顺便保护那位公子的人身安全!”“属下遵命!”慕容鹉没想到自己的第一项工作竟然是保护那位夫人,赶忙应了一声。“那第二桩任务呢!便是这份名册了!”王文佐点了点那份名册:“他们不是想通过你来向我示好吗很好,你回长安后,就一一拜会,把他们尽可能发展为你的下线!”“下线”慕容鹉愣住了:“大将军请恕属下愚钝,这‘下线’是何意,属下不知!”“哦!”王文佐这才发现自己又说出某个“现代”词汇了,他笑了笑道:“就是你的消息来源的意思,这些人既然是上门拜访,你回拜就是应有之义,他们要么身居高位,要么家资丰厚,通过他们口中,你可以得到许多旁人不知道的东西,然后将其整理成册,禀告与我,岂不是大功一件!”“是,是!多谢大将军提点!”慕容鹉这才明白过来,心中暗喜:“属下回长安后立刻一一登门拜访!”“嗯,我会准备一些名刺,你回长安时带上,回拜时送人用!这样他们自然会说出一些平日里不会说的东西来!”王文佐笑道。“是,是!大将军考虑周到,属下只需照样行事便成了!”慕容鹉笑道,他看了看王文佐,犹豫了一下,大着胆子问道:“大将军,小人有一事不明,还请提点一二!”“说吧!”“您方才说您已经是身临绝顶,退无可退,四面都是万丈悬崖,一步错便是粉身碎骨。可在属下看来,您距离至尊之位也就是一步之遥,只要纵身一跃,便可转危为安,传于后世,子子孙孙无穷匮也!”“转危为安传于后世”王文佐闻言没有发火,反倒是大笑起来,慕容鹉不敢多言,只能屏住呼吸,小心等待。过了约莫半响功夫,王文佐问道:“慕容鹉,在你看来大事就这么容易”“对于旁人来说是难于登天,但对于大将军您来说确实不难!”慕容鹉道。“不错,登上那个位置的确不难!而且我手下有一批人早就盼着我能登基为帝,他们也好跟着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王文佐笑了笑:“只可惜坐上那个位置只是开始,接下来才是真正的麻烦,一旦做的不好,那倒霉的可不止我一个,还有天下亿兆百姓,千古之后也逃不过后世的笔诛!”........007...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