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章 回礼

    “没什么意思!”王勃笑道:“其实献上礼物是寻常的事情,每个朝廷的官吏来这里都会有礼物献上,家父当初出任县令时也是如此,只不过没有这么贵重罢了!”

    “好吧!”须陀无奈的摇了摇头,他现在总算是明白为啥交州这边会发生这么夸张的叛乱了,倒不是说大唐内地州县的官吏有多么清正廉洁,但像交州这样人一到任当地商贾豪富就自动献上厚礼的还真不多,可见几百年来到这里为官的中原士大夫吃相何等之差。

    “查一查白象是谁送的,先退回去吧!”须陀苦笑道:“实在是太扎眼了,着实非人臣所能堪,至于其他的嘛!”他犹豫了一下:“充作军需之用,还有,查一下这里能不能买得到马!没有战马驮马也好,记住,是买,出现钱买!”

    “是!”王勃应了一声:“将军,其实交州这边如果用来驮运辎重的话,马不如象,交州这边马少而象多,不如也买些象吧?”

    “买象?”须陀愣住了:“也行,这样吧!那头白象送回去之前我先去看看,能不能用来驮运军需,如果可以的话,那就买些象来!”

    说罢,须陀便带着众人来到住处后院的马厩,距离马厩还有二三十步,众人便闻到一股浓重的腥臭味道,不由得掩鼻。推开马厩大门,只见里面空空荡荡的,一匹马也没看见,只看到里面有一个黑乎乎的影子。

    “马呢?”须陀向一旁的厩夫问道:“我记得从船上带了的二十匹马就放在这马厩里吧?”

    “都牵走了!”厩夫答道:“没办法,象的体味重,马距离稍微近点就会受惊,嘶鸣不停,只能牵走,已经放在另外一处马厩了!”

    “有这等事?”须陀吃了一惊:“我听说交州这边人是有驱使象为兵的,那岂不是战场上骑兵都奈何不了它?”

    “不错!”王勃道:“我也有听说过,遇上象兵,骑兵便近不得身,只能在远处射箭。不过这象也有弱点,和绝大部分野兽一样,这象畏惧火焰,也害怕大声,若是遇到火光大声,便会发狂,不听人驾驭,反倒会冲破自家阵列!”

    “原来如此!”须陀点了点头,这时那厩夫已经将火把放在墙壁的铁环上,借助火光,须陀一行人看清了那头白象,只见其一身纯白如玉,约有十二三尺高,便如一堵墙一般,大耳若蒲扇,长鼻若蟒蛇,背上座椅镶嵌金银,在火光下闪闪发光,宛若神灵,禁不住叹道:“这畜生好生雄壮,幸好还有畏火的弱点,否则又有谁降的住它?”

    贺拔云看出须陀对这白象甚是喜欢,便道:“须陀哥,我看这白象看上去着实雄壮,也是个吉兆,不如便收下吧,至多给送象人一笔钱,权当是我们买下的便是!”

    须陀听了心中一动,想了想后叹道:“算了,这白象我若是不骑乘它对我来说便是个废物,若是骑乘它上了战场又太显眼,很容易成为敌人弓箭手的靶子,而且我又不熟悉它的性子,骑着它上战场很危险!”

    “须陀哥——”贺拔云还想说些什么,却被须陀打断了:“阿云,我们乘船远道而来,可不是为了摆排场的!还象的事情就交给你吧!态度和气些!冯记室!”

    “公子什么事?”冯盛应道。

    “那些送礼的人你去一一回拜一下!”

    “回拜?”冯盛愣住了:“难道那些礼物您也不要?”

    “不,那些礼物都是很值钱的,而我们接下来要打仗,花钱的地方很多,所以我打算收下这些礼物,充作军需!而如果我们就这么白白收下礼物,什么都不表示,这些交州当地人就会把我们和过去那些官员当成一样了!”

    “我明白了!”冯盛点了点头:“您是打算借用在下祖上的一点名声?”

    “不错!”须陀笑道:“若非我要准备出兵的事情,我就亲自去了,阿云,你也与冯记室一起去,姿态放低一点!还有,不要空手上门,从我们带来的货物里挑选几样带上,价钱是小事,面子一定要给足了,明白吗?”

    “明白!”贺拔云应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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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加尔靠在一张软椅上,大口吃着面前金碗里的生牡蛎,由于牡蛎里加了很多柠檬汁和辛辣的调味料,他的额头和眉毛上挂着很多汗珠,肥胖的脸上闪着一双细长的眼睛。在他的手指挥舞的时候,上面有一堆珠宝在跳动:有玛瑙、翡翠、碧玺、黑玉、碧玉,有猫眼石、虎睛石、红宝石、蓝宝石、紫水晶,还有一颗黑珍珠和一颗绿珍珠。旁边仆人费了好大力气才把自己的眼睛从那些宝石上挪走。

    “你是说唐人的官员把白象还给了阿贡?”古加尔意犹未尽的舔了舔自己的手指头,向站在门口的仆人问道:“我是说那头白色的小母象!”

    “是的,我的主人!”那个仆人小心答道:“就是那头白色的母象,最漂亮的那头!那个刚刚到的唐人官员原封不动的把象送回去了,就连白象身上座椅的宝石都没有少一粒!”

    “这可真有些了不起了!”古加尔笑了起来:“像这样的白象可不是容易找到的,在我的故乡,如果把这样一头白象献给一位刹帝利国王,就会被任命为大臣,让其管理市场、征收税款。而这个唐人竟然就这么拒绝了?那我们的好朋友阿贡岂不是很沮丧?”

    “好像没有!”

    “没有?”古加尔挥了挥手,示意婢女们将一道螃蟹和海鱼炖的浓汤放在面前的几案上,问道:“为什么?”

    “唐人官员派他的副手去了阿贡的家,好像还带去了回赠的礼物!”仆从道:“听说是一条狐狸的皮毛!”

    “回赠礼物?”古加尔吃了一惊,在他的印象中,虽然唐人的官员们总以道德和礼仪自诩,但在贪财方面并不比其他地方的统治者逊色,而且这些家伙不但贪婪,而且虚伪而又傲慢,通常他们不会亲口告诉你想要什么,你必须自己去想,但如果你不送上让他们满意的礼物,他们就会让你后悔怎么来到这个世界上。你献上再多珍贵的礼物,他们依旧会将你视为野蛮人,而非朋友。

    “不错!”仆人答道:“而且唐人官员的副手不仅拜访了阿贡的家,还一一拜访了其他献上礼物的人!”

    “都有给回礼?”古加尔放下手中的汤勺,惊讶的问道。

    “好像是的,不过应该远不如送去的礼物昂贵!”仆人答道:“若是猜的没错的话,应该晚些他们也会来您这儿!”

    古加尔挥了挥手,示意仆人退下。婢女们送上了以及一份鸡蛋和浆果的凉汤。接着上来的有涂抹了蜂蜜和胡椒的烤鹌鹑、羊羔腰肉、酒浸青口、酪浆胡萝卜,还有一份炖鸭子。若是在平时,古加尔肯定会据案大嚼,大快朵颐,但是现在他已经完全没有胃口。

    当天的傍晚时分,意料中的客人才出现。古加尔站在门口,恭敬的迎接冯盛和贺拔云,虽然他是个古尔贾尔(印度南方民族)人,但他在交州已经住了很多年了,唐话说的非常流利。

    “欢迎,欢迎,尊贵的使君!”古加尔以他肥胖身材所能允许的速度深深鞠了一躬,然后伸出右手,做了个请的手势:“您的到来真的让我简陋的房子满是光辉!”

    冯盛点了点头,他看着眼前这个几乎胖成球的胡商,这已经是他计划里当天的最后一个访客了,他强迫自己露出笑容:“贸然来访,唐突了!”

    “请,请!”古加尔将来人引到自己的正屋,分宾主坐下:“我已经听说了,像您这样的尊贵的大人竟然一一回访,这真是从未有过的事情,真的不敢相信!”

    “这都是须陀将军的命令!”冯盛笑了笑:“将军此番前来是奉岭南五府经略使杨使君之命来平定叛乱的,朝廷已经下诏了!”冯盛稍微停顿了一下,好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更威严一点:“敕封河间郡王之子,沧州刺史元宝为新任交州刺史,而须陀将军便是新任交州刺史的亲弟弟!”

    “哦,哦!”古加尔发出无意义的声音,目光闪动,思忖着对方话语背后的意思。冯盛笑了笑:“河间郡王乃是本朝重臣,也是天子最为信重之人。既然河间郡王的公子要出任交州刺史,那这里的叛乱被平定也就是时间的问题了!在新刺史抵达之前,交州的事务便是由须陀将军一言而定。对待叛乱,大唐一向是恭顺者抚慰,跳梁者诛之!”

    “是,是,是!”尽管早有心理准备,面对眼前这个唐人官员**裸的威吓,古加尔还是觉得一阵胆寒。这些唐人不管嘴巴上怎么说,实际上都是这幅野蛮模样,他一边暗自诅咒,一边笑道:“我等对大唐自然是恭顺的,否则也不会献上礼物!”

    “这个将军也知道!所以让我回访您,表示感谢!”冯盛笑道:“将军的意思是原本他不欲收受礼物,以伤其廉。但他接下来还要与叛贼交战,其中需要花费之处甚多,所以就将你们进献的礼物纳入军库之中,以为接下来军需花费。这是将军的一点意思,聊表心意,还请收下!”话音刚落,一旁的贺拔云便呈上一个托盘,用青布蒙了,送了过来。古加尔赶忙接过,笑道:“小人怎么好意思让将军破费!”

    “无妨!”冯盛笑道:“一份薄礼,权当心意。你先前的作为,将军自然会放在心上!”

    “是,是!”古加尔应道,冯盛也不多话,便起身告退了。古加尔将其送出门外,关上房门后才松了口气:“老虎就算再和气,也是要吃人的!”

    古加尔回到家中,揭开那托盘上的青布,只见里面有一张狐皮,十枚金币,还有一块单黑色蜡状物,他好奇地拿了起来,看了看,又闻了闻,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气扑鼻而来,他目光一动,又仔细看了看,惊道:“难道是龙涎香?”

    他本是做珠宝生意的,见识甚广,仔细观察了好久,总算确定无误,心中不由得大快:“想不到这份薄礼当真是不薄呀!”

    一旁的亲近奴仆凑趣问道:“主人,莫非这黑色的玩意很值钱?”

    “这可是龙涎香,是海中奇珍,自然值钱的很!”古加尔盘算了下,虽然对方送来的回礼的价值肯定无法与自己的送去的礼物对等,但是人家的身份毕竟放在哪儿,莫说送了狐皮金币来,就算送一匹葛布当回礼,自己也得老老实实拜领。从这位须陀将军的举动看,倒是个好打交道的人。

    、须陀的举动在当地获得很不错的影响,借着这个机会,他出钱购买了五十余匹战马,驮马骡子两百余头,还有二十余头大象,当地的役夫千余人,便于内河行驶的小船四十余条,总算是把后勤纵队建立起来了。同时,他还竭力收集叛军的情报,但收集到的情报却有些出乎他意料之外。

    “什么,那个姓吕的贼首已经死了?”

    “不错!”冯盛道:“一个多月前就死了,好像是中了官军的流矢,伤重不愈死了!”

    “那他就没有什么儿子、侄儿什么的继承家业?”须陀问道。

    “有呀,可他死了之后军中发生火并,接着又被另外一支叛军并吞了,就算有儿子侄儿什么的,估计也被斩草除根了!”

    “这——”须陀有一种荒谬的感觉,自己千里迢迢的跑来憋住劲头想要斩杀贼首,却没想到没等自己动手,对方就死了,连儿子都没留下一个。有种一拳打到空处的感觉。

    “岭南这边就是这样的!”冯盛苦笑道:“第一个起事的未必就是最强的,反倒现在恭恭敬敬的,将来说不定给你背后一刀,所以要时时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