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向强权低头

    后花园的假山上有座凉亭,此时已经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四周挂上了纱幔,地上铺上了地毯摆好了桌案和坐垫。美丽的宫娥有的在一旁调试琴音,有的在煮茶,有的打着摇扇,有的在布置水果点心。凉亭之内香气缭绕,燕语莺声,间或有宫娥们的笑声传出,让人听了顿感心旷神怡。刘浪就被这美景美人美音给迷住了,他停住脚步,闭起双眼微笑满脸地享受着。

    “侯爷,侯爷,您挡住太子爷的路了。”

    那个拿了刘浪贿赂的新任太子内侍贾大空,一边说一边把刘浪拽到路边。李荣来到刘浪身边,斜眼看看刘浪,随后说道:“想当太子啊,孤让给你”

    “没有的事,我才不当那个倒霉的,不对不对,我才不当那个受累的太子呢。再说我姓刘,怎么可能做你们李家的太子呢。殿下不要挤兑臣了,臣还小不懂事,做得不对的地方殿下直说就好。”

    “嗯。说完你还犯对吧”

    “怎可能,臣对太子殿下的教诲时刻铭记于心。每每想起殿下对臣的好,臣感对殿下的感激和敬仰之情,犹如万里长河,星辰大海。”

    “那怎么又跑到孤前面去了”

    “哦哦。臣年轻,腿脚比较利索。”

    “你的意思是说孤老了”

    “殿下你这样就不好了,这还能不能愉快地聊天了小玄,赶紧让殿下抱抱。”

    嗖,正在树上抓鸟的小玄,一下扑进李荣怀里。沉着脸的李荣立即笑了,说话也正常了。

    看着君臣二人这般没大没小的互动,拓跋显觉得自己之前直接去找刘浪实在是太鲁莽了。虽然他从耶律崇等人以及海兰那了解了关于刘浪的事。但正应了那句话,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拓跋显已经开始重新审视起刘浪在太子心中的位置,也收起了试探的心思。从那一刻开始,刘浪变成了让拓跋显最重视的一个人。

    三人来到凉亭内分宾主落座,刘浪的座位恰好挨着那位调琴的宫娥。刘浪对那美丽的宫娥微微一笑,八颗雪白的牙齿在阳光下欻欻放光,顿时闪花了宫娥那双美丽的大眼睛,也让她羞得连脖子都红了。

    刘浪觉得,美景美食外加羞答答的侍女,这才是权贵应该过的正常日子嘛,以前那些日子都是白过了。

    “侯爷,侯爷。殿下问您话呢。”

    贾大空很讨厌,总是在刘浪忙着的时候打扰他。

    “啊,你说啥”

    “孤看你是没心思琢磨吃什么了,抱着桌案啃吧。还是小玄乖,乖孩子就有奖励。大空,拿鱼干来。”

    “喏。”

    对于李荣的话,刘浪向来是只听有用的,至于其他的,就当是一股味道不好的气,放了就是。刘浪算看明白了,想在权贵圈子里混得出人头地,第一要务就是不要脸,第二要务就是脸皮厚,第三要务就是认错快,第四要务就是嘴要甜,第五要务就是靠山硬。只要做到这五条,基本上可以在权贵圈子里横着走了。所以他拍着桌子喊道:“本侯的果品点心呢贾大空你个懒奴才,再不上来本侯踹你了啊!”

    面对刘浪明目张胆地转嫁危机,贾大空也只是笑而不语,没有丝毫违逆的意思。

    “变聪明了啊,不敢跟孤对着干,转身欺负一个苦命人,阳泉侯好大的威风啊。”李荣的话说得有点阴阳怪气,让刚准备说事的拓跋显立刻闭了嘴。

    “殿下说起苦命,臣觉得这得分跟谁比。跟臣比他算是苦命的,但是跟耶律邪、昆弥契利比起来,他就算个有福的,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李荣颇有深意的地看了一眼刘浪,随后对拓跋显说:“阿浪年轻气盛,有得罪的地方你不要记在心上。刚才那句,阿浪说的很对,苦命得分跟谁比,跟耶律邪和昆弥契利相比,你和孤还真算不上命苦。”

    “殿下本来就是个有福之人,阿显不敢跟殿下相提并论。”拓跋显说。

    “人要是不长大该多好啊,当年我们在崇文馆读书时都是不分彼此的。孤记得那时候夫子管得严,咱们经常偷偷翻出墙到隔壁卢记豆花去看那个老板娘。那时张兴个子最大,经常在翻墙时给咱们当垫脚石。昆弥契利胆子最大,经常偷偷摸老板娘的手,然后告诉咱们那手有多么的柔软多么的嫩滑。耶律崇胆子最小但课业最好,有时连孤都比不过他。夫子说他投胎投错了,如果投生到大燕,定是个学贯古今的人物。至于你,还记得夫子是怎么评价你的吗”

    “这,不提也罢。”

    “怎么能不提呢,孤是知情者,但阿浪不是。孤和你之间的事,不准备瞒着阿浪。”

    “啊殿下,拓跋兄不乐意的话,你就不要说了吧,何苦做这个恶人”刘浪说。

    “夫子对拓跋显的评价是,温润于表,刻薄于心。阿浪,你明白何意吗”李荣说。

    “就是表面君子,内里小人呗。哦哦,拓跋兄,小弟就是随口一说,莫要在意哈。”刘浪笑答。

    “我若这样说你,你在意吗”拓跋显问。

    “不在意。”刘浪答。

    “为何”拓跋显问。

    “活在别人的嘴里,不仅累而且不开心。所以别人说啥我都不在意,他说他的我做我的。”刘浪答。

    “需知众口铄金啊。”拓跋显说。

    “真金不怕火炼,连火都不怕,难道还怕人言”刘浪问。

    “人言可畏啊。”

    “拓跋显,你说的这不是车轱辘话吗。人言可畏,得分什么情况。不如我的人敢编排我,我就打上门去。”

    “那要是比你强的呢”

    “我蒙上脸,半道劫他妹妹去。”

    “劫他妹妹,劫他妹妹。哥,拓跋显有妹妹没”

    小玄就听不得偷吃、劫道、打架之类的字眼儿,听了就想付诸行动。这不,一听刘浪说要劫他妹妹,连鱼干都不要了,张牙舞爪地就要动手。

    李荣听不懂小玄在说什么,但看她张牙舞爪的样子也能猜个差不多。拓跋显和小玄之间没有契约,自然也听不懂小玄说什么,但他看了一眼小玄后就知道小玄的意思了。

    “刘侯,我的确有个幺妹,被视为拓跋家的掌上明珠,样貌才情和天赋能和海兰公主比肩,刘侯若是有意,不如。”

    “白送啊,没劲。”小玄立刻没了精神,嘟哝一句后低头继续吃鱼干。

    “拓跋兄,你这话说得差点意思,就好像你比我强似的。”

    “没那个意思,既然我们大可汗想和大燕联姻,那也只有海兰公主和贵国太子殿下才貌相当。刘侯也就无须再在海兰身上用情了,不如考虑一下我拓跋家的明珠。想必刘侯也明白,拓跋家的明珠丝毫不比海兰公主差。”

    “孤已经有了太子妃的人选了,那是陛下和母后亲自为孤挑选的。阿显,你的好意孤不敢愧领。”李荣平淡地说。

    “殿下,还记得当年你我的誓言吗!”拓跋显问到。

    李荣忽然沉默了,他用一只手捏着下巴沉思,许久之后他才说:“孤说过的话,孤从没忘记。即使是那件事之后,孤依然没有忘记。孤不仅没忘记,而且已经开始去做了。可你呢你当初是怎么跟孤说的,你又是怎么做的你很聪明,孤承认你比孤要聪明。但是孤是个言出必践的人,孤当年就警告过你不要骗孤,可你不听啊。既然敢欺骗老实人,那就要承担老实人的怒火。拓跋显,你好生受着吧。”

    李荣说完,微笑着看向拓跋显。刘浪知道,这哥俩彻底崩了。虽然刘浪很想知道拓跋显究竟做了什么让李荣如此刻骨铭心的事,但刘浪也对拓跋显的为人有了新的看法。

    “他就不是个能够推心置腹,生死与共的人,他眼里只有两个字,权和利。除了这两个字之外,什么都入不了他的眼。这样的人,权力越大,祸害越大。能力越大,破坏越大。海兰应该离他越远越好,至于耶律崇嘛,就让他与狼共舞吧。”刘浪打定了主意,然后再也不看拓跋显一眼,自顾自地端起酒杯转身面对弹琴的宫娥,还露出了八颗白牙。

    拓跋显的神色很是平静,他站起身整理衣衫之后拱手说到:“今日承蒙殿下款待,拓跋显感激不尽。显还有要事在身,就不在此多做叨扰了,显告退。”

    “拓跋显,你们可以继续和吴庸谈判了。大空,送客。”李荣的语气和表情一样平淡。

    “刘侯,咱们后会有期。”拓跋显说到。

    刘浪连头都没回,只是抬起右手摇了摇,似乎已经被宫娥的美妙琴音迷住了。

    “侯爷,侯爷拓跋显走了,您可以转过来了。”贾大空说。

    刘浪转过身来,只见李荣用一把银质的小刀,将鲜嫩的牛肉切割成一小条一小条的,每一条刚好够小玄一口吃下。李荣的每一刀都恰到好处,每条肉也都是不多不少正合适。

    “这位太子爷上辈子没准是个卖肉的吧,这手艺,绝了。”刘浪暗暗赞叹。

    “殿下,您知道为什么君主都称孤道寡吗”刘浪问。

    “其实孤的心并不狠,但不狠不行。孤不狠就有更狠的来代替孤,孤不狠就会有人欺骗孤。为了让他们知道孤的狠,孤就必须先对自己狠,孤对自己越狠,就会越恨那些逼着孤犯狠的人。孤最恨的就是欺骗,阿浪你可不要骗孤啊。”

    “哦。那么臣请殿下赐给臣免死金牌吧。”

    “要多少”

    “待臣算算哈。”

    刘浪脱掉鞋袜,掰着手指头和脚指头算了起来。

    啪,一个果子砸在刘浪头上。

    李荣怒道:“难道你对孤是一句实话都没有!”

    “有!怎么可能没有,对了臣想起来了。殿下送给臣明月珠串的时候,臣说得那些感激的话绝对都是真,就连打赏大空的金币都是真的。”

    贾大空吓得跪在地上磕头认罪,李荣的脸色变了三遍之后说:“大空,阳泉侯是怎么感谢孤的。”

    “回殿下,阳泉侯说,这才是太子殿下应有的风范嘛,麻烦公公告诉殿下,这种好风范必须继续保持哈。殿下,这是阳泉侯亲口说的,奴一个字都没敢改。”

    “刘浪,是这样吗”

    “这个嘛。殿下,如果我说这其实也是一种表达敬仰的方式,你信不信”

    “你觉得孤应该信,还是不应该信呢”

    “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信的。”

    李荣哈哈大笑,随后对贾大空说:“以后凡是刘侯的打赏你就大胆地接着,而且只准比别家多,不准比别家少。一旦少了,你就告诉孤,孤亲自到阳泉侯府上给你讨回公道。哈哈哈哈。”

    “殿下不带这么玩的啊。长此下去,是会纵容贪污,滋生**的啊。”

    “那你觉得孤是该信你,还是不该信你呢”

    “呃,随便你好了。反正你从臣这搜刮去多少,臣保证再从东宫赚回来就是了。”

    “大空,告知东宫属官,今后东宫与阳泉侯的所有往来账目,都需交由孤亲自过目。”

    “喏!”

    “有权了不起呀,太子了不起呀。你别问,臣这回是真真正正地向太子殿下认输,向强权低头了。有权真的很了不起,太子殿下更加的了不起。”

    “哈哈,孤信你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