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玉像

    护体符阵被破开的那瞬。

    燕从灵反应极快地提剑朝玉像刺去。

    既然防不了,那不如先毁了眼前这个!

    可没等接近玉像,右腕就忽有一股千钧之力往下一坠,她整个身体不由自主向前栽倒。

    长剑滚落,发出锵鸣。

    燕从灵趴在地上,咬牙抬头。

    只见先前那串第一时间就被解下的珠串,此刻又凭空出现在自己腕上。藤蔓般束缚的极紧,就像是专门为她量身定做。

    颜色比先前还要妖冶几分,艳红似血,冰冷锥骨。

    四周昏暗,线香沉沉。

    面前那几个蒲团沾上断香末子,座上的仙人依旧慈爱低眉,面含微笑,黑洞洞的眼眶中落下一行血泪……

    极致诡静中只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心跳,以及腕上珠串蚕食精血灵力的贪婪声响。

    到了这一步,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些东西就是针对自己来的!

    可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远远就能听到清心铃杂乱作响的声音,楼弃雪心头一紧,慌急闯入。

    “从灵?!”

    四周恶灵的声音如泣如诉,令人毛骨悚然。正中央的少女身上那袭青衣已被染成血袍,肩背纤弱,但依旧如同不移的青竹屹立在那里。

    面前那尊碰到顶上的高大玉像,神情似哭似笑。

    胸襟位置破碎了一大块,那些碎片却并没有散下,而是如同尘土般飘浮在周身。

    可即便这样,凭借妖族特有的目力,楼弃雪还是从破口处,看见里头那具背对着被倒挂的尸体……

    “从灵!!”

    只来得及匆匆扫过一眼,他便乱手乱脚想要上前。

    可惜还没靠近,就被浑身是血的少女一把推开。

    “让开!别挡道!”

    她眸底隐有戾气浮动,发绳上铃铛杂乱作响。

    温热顺着袖管划入腕,楼弃雪这才注意到对方手中的剑已经断了。只不过她握得极其自然,半截鲜血淋漓的,像是不知道疼。

    此刻剑尖向下,却不是对着面前的那尊邪物……

    腰腹间那团黑漆漆东西拱动。

    几乎是在她将利刃朝向自己那刻,身体骤然前倾——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扣住那截柔软后颈,借了巧力将她牢牢按倒在地。

    哗啦。

    艳红的珠串如血崩落开。

    “够了!”

    声线发颤。

    楼弃雪再也控制不住。

    从回来到现在,明面上他还没这么凶悍大声和她说过话。

    可见是动了真火。

    敢情她前世就是这么重伤的!

    真是好样的!

    “你放开我!”

    燕从灵原本就身上有伤,又被那团寄生邪物蚕食了灵力。眼下被他扣住,自然更加挣脱不得。

    “燕从灵,你长能耐了!云山什么时候教过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不要命打法?”楼弃雪越说越火大。

    扯着少女腰带,轻巧将她翻了个身,想帮她处理后腰上的邪物时,却忽然发现对方不做声了。

    按人族那一套来,他和燕从灵差了一大把岁数。

    算是老牛中的老牛。

    而燕从灵这会儿才十八岁,年少气盛,心性还没到后来的稳如老狗。按她脾性,急眼的话早该像条活蹦乱跳的鱼,不该像现在这样毫无动静……

    怔然只有一瞬。

    楼弃雪猛地想起什么,急忙伸手要去捏她下颌,但还是晚了一步。

    “嘭——”

    伴随一声清脆声响,不知何时被少女咬走的那柄剑,应声而碎。

    齑粉融入唇角滴落的血液里。

    一道不过孩童巴掌大小的燕子幻影,从鲜血里掠出,轻盈灵活地躲过玉像那双欲要抓它的大手,钻入对方破开的那个心口,顺利轻柔地犹如鱼儿入水。

    那具玉像受到什么重创般,原本只限制于心口处的裂痕,蛛网一样迅速向全身蜿蜒。

    眨眼之间——

    化为齑粉,溶于血液。

    不待那只胖了一圈的血燕飞回,燕从灵喷出一口腥甜的血。

    云山一脉的剑自幼年铸成,与所持者心脉相连,一生相伴。

    此刻剑断,心脉大为受损,她整个人都俯在地上,疼到身躯控制不住微颤。

    这是燕氏覆灭后,她唯一还能用得出来的秘法。

    那团黑漆漆的邪物落入瓶中,被重新封存起来。

    楼弃雪轻手将她揽起,靠在自己怀中,能清楚感觉到那微弱的脉搏,以及自己过乱的心跳……

    苦涩的丹药带着几分强硬塞入她口中。

    面前的狐妖气息躁动,但还是耐着性子给她包扎手上的伤口。

    “你不愿意让我帮你?”

    他用的是肯定语气。

    前世还能说是因为只身一人,被迫孤注一掷。

    但眼下呢?

    “咳咳……”

    感受着体内逐渐平复的内息,燕从灵干脆完全放松下身体靠着他,她现在连抬手的力气也没有。

    “这药是你炼的?”

    一颗下去,原本枯竭的筋脉中就重新盈起暖流,效果和专习医道的岳凌恒有的一比。

    只可惜,味道苦的让人难以下咽。

    殿内还残留着线香的气味,余灰尚未冷却。

    妖的双眼即便在暗处也是亮的,此刻沉沉盯在她身上,显出一线非人感。

    “你还没回答我。”

    “不是云山教的。”见转移话题失败,燕从灵轻叹一口气,“是我自己,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不要命。”

    虽然二师兄习医道。

    但不可能时时刻刻陪在她身边,师门也同样如此。所以,总得留一两张底牌。

    “也不是不让你帮。”

    清心铃被系回发上,心绪逐渐平静。少女伸手去勾他紧攥着的掌心,触及一片冰凉,和自己先前温热的血混作一处。

    “方才打的过头,就给忘了。”

    这句倒是实话。

    从背负血海深仇开始,她便习惯不去依赖不完全信任的人。

    将仅剩的那柄长剑爱惜地擦拭干净,重新入鞘。

    男人的掌心已经重新向她摊开,他有一双极好看的手,明净修长,骨节分明,掌心却出乎意料的柔软。

    燕从灵轻轻推了他一把,指向不远处地上那具干瘪的尸体,说道。

    “去看看那个。”

    对方不为所动。

    眉心拧着,低头看她。

    燕从灵像是想到什么,明白过来。声音软了软,摇他胳膊。

    “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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