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流言

    江缨年闹的动静不小,夜里大营各处本就很安静,他这样狂暴的吼叫,惊得四处的人纷纷出来看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项居安本已经睡下,此刻被吵醒后披衣而起,面对江缨年的失控,他打开门站在台阶之上,冷静地注视着江缨年。

    “大半夜的,在这里发什么疯”项居安冷声质问道。

    黑云压顶,沉闷了很久才骤然响起雷电声,江缨年的双眼在雷光中显得格外猩红,狂风将地上的沙尘旋起,项居安微微眯了眯眼,沉声对周围想着凑热闹的人道:“要变天了,你们还不回去躲雨”

    项居安不怒自威,这是这一句话,便威严十足,无人敢忤逆。

    待其他人散去,他对着江缨年又重复了刚刚那个问题:“你大半夜的,发什么疯”

    江缨年目光直视着他,咬牙道:“我要离开这里,我要报仇。”

    响雷还在一个接着一个,树枝被风吹得咔嚓作响。转眼间雨就劈劈啪啪地下了起来,豆大的雨点砸在江缨年身上,他一动不动,无处可躲也没想着要躲。

    项居安脸色铁青,扬了扬眉毛道:“那你准备去哪里报仇”

    这个问题让江缨年自己也是一愣,他喃喃重复了几遍:“去哪里报仇去哪里该去哪里……”

    他定了定更咽道:“我去北衷,去找都远桥,当时是他邀我大哥同去北部……夜里遭了难,他一定知道些什么。”

    雨水兜头浇下,江缨年身上的衣服灌了水,他觉得无力极了,身体仿佛有千斤重。

    项居安眼见他被雨水浇透,压着怒火道:“进来说!站在那里成什么样子!”

    说罢他转身先进了房内,江缨年愣了愣,随后也跟着进入房间。

    江缨年进来后,项居安正从茶壶倒一杯热茶,江缨年望着他的后背,依然坚定道:“反正无论如何,我是不能在这里待下去了。”

    项居安闻言,将茶壶重重一掷,忍不住扭头大声怒斥道:“大丈夫参军入伍,皆是为保卫国家!你这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把这里当什么”

    江缨年执拗道:“管他劳什子保家卫国,我来这里本就不是为了御敌,我就是来替我大哥报仇的!”

    “混帐话!”桌上的茶盏被摔得粉碎,“你以为你找到凶手把他杀了就算替你大哥报仇了你大哥泉下有知也不会高兴的!”

    江缨年咬着牙,强忍着泪水一语不发。

    项居安眼见他双目通红,知他心里头不好受,也不忍过多苛责,说:“缨年,你是我的部下,没有人比我更看重你,眼下东部真愚国蠢蠢欲动,极有可能会有一场硬仗要打,在这关键的时刻,我手下的人,不该有一个退缩。”

    “我并非退缩,实在是……”江缨年垂下头,声音里也没了刚刚的执拗。

    项居安走到他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大哥崩世你一定耿耿于怀。可我告诉你,你跟着我,便同临城一般,我权当是你的亲大哥!我相信比起报仇,江清更希望你活得更好,活得更有价值。我并非不让你报仇,待战事结束,大哥我亲自带你去寻仇!”

    江缨年一听这话,再也绷不住眼里含着的泪,忙背过身用手拂去。

    “好了,男子汉流血不流泪。”项居安见他被说通,这才欣慰露出笑意,拿起桌上刚倒好的热茶给他:“喝了吧。”

    江缨年被项居安这么一通安抚,顶上头的那股冲动倒是消了不少,他喝下那杯热茶,冰冷的身体暖了一些,只是湿衣服还黏在身上。

    既然还要留在这里,那么就还得要面对这里的事。

    刚刚江缨年不管不顾跑出来,曲吟还在房间里等着。

    是他太过冲动,关于大哥的事,出一点差错都是他接受不了的。曲吟说的话虽然让他一时间很是崩溃,可是至少让他能正确认识真相的走向。

    不管怎么样,目前最重要的事是曲吟,她不能一直待在这里。他要抓紧时间,找到机会尽快放走她。

    临出门项居安给了江缨年一把伞,他拿着伞默默走出项居安房间外的屋檐下,外面雨势还很大,江缨年冷得一个激灵,撑起伞走进大雨中。

    回到房间,曲吟果然还没有睡。

    看到他面色无恙,只是淋了雨,曲吟才试探叫他:“江将军”

    江缨年望着她沉思片刻,道:“这样下去不行,你留在这里太危险了,见过你的人很快就能认出你。”

    曲吟认同他说的话,之前在北部,都怪她无知爱出风头,在众人面前露了脸。她点点头,道:“如果你有什么计划,我一定会好好配合你。”

    “来不及计划了。”江缨年叹息道:“今夜大雨,虽然不方便出行,可也只能就着这雨势让你走,外面巡逻的也会松懈一点。”

    他抓起曲吟的胳膊,道:“你不是有一支发钗么就是那天你用来威胁我的那一支,拿出来。”

    曲吟摸出来那支钗子,疑惑道:“你要它做什么”

    江缨年拿过发钗,眼神一狠,朝着自己心口处扎去。

    曲吟吓得捂住嘴,不敢惊叫出声,悄声道:“你这是干什么啊!”

    江缨年痛得脸色发白,道:“放心吧,我把握好地方的,死不了。”他打开房间门,向外面张望了一下,道:“快走吧,拖得越久你越危险,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曲吟知道自己此时不能再磨蹭了,她不能让江缨年白白刺伤自己,可心内不禁想到,这是第三次,他放走她了。

    她忍着泪花,道:“江将军,你是我这一生遇到的,最正直最善良的人,希望你一辈子都平安顺遂!”

    江缨年轻笑了下,不在意道:“好了,现在还说这些你只需记住,出了这东部大营后,不要再乱跑了,不要回北部,也不要去西部,都不安全。”

    他捂着伤口,想了想,道:“去南部,南国皆是小国,这么多年来也一直太平。曲吟,忘了自己孤翳小公主的身份吧,以一个新的身份,重新在南部开始生活。”

    曲吟套上了他一件黑色的衣服,留下一句话:“江将军,救命之恩我永世不忘,他日有机会,曲吟定当报答将军!”

    说完她很快就隐匿于黑夜之中,不见踪迹。

    江缨年终于放下心,此刻他浑身疲软,顾不得胸口处还在流血,只能拖着步子移至床边。

    果然到了第二日一早,有人发现江缨年房门大开,他整个人只有半个身子趴在床上,下半身瘫软在地上,整个人昏迷不醒。

    军医过来瞧了才发现他不仅胸口被刺伤,整个人还高烧不断。

    于是东部军营很快传开消息:江大人金屋藏娇不成,反被爱宠出手刺伤,现下爱宠去向不明,江大人为情所困大病不起。

    更有离谱的说法是:江大人和新来的韩大人不和,韩大人记恨在心,借“送礼”为名来报复江大人。

    折殊和敬存到底是自己家一同出来的,自从知道江缨年受了伤还高烧不起,就很是担忧跑过来探望。

    折殊瞧着江缨年药也喂不进去,叹了口气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我才听他们说三公子得了个美貌女子,还没来得及瞧一眼呢,这就跑了”

    正逢着韩桢也过来探望江缨年,折殊啧啧道:“韩大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送的女人怎么这么不靠谱还是如传言那般,你心里记恨我家公子,所以故意演这么一出戏来报复他”

    韩桢连连否认,却又不敢多言。

    这大营里属实人多口杂,本来他抓了一个孤翳女子算不得坏事,错就错在他不该将这女子送给江缨年。

    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美女他是没享用成,还无端引了这么些胡说八道的流言!

    这江缨年虽然进军营时间不到一年,却是一直跟着项居安的,韩桢怕项居安知道内情之后怪罪于他,只好谎称夜里下雨受凉而身子不适,躲回自己房间里了。

    项居安也来了江缨年房内,他本来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和江缨年讨论的,可一见到江缨年受伤高烧昏睡在床上,又隐约听了关于这伤口来历的传言,项居安脸色难看极了。

    即使江缨年没醒,项居安也要怒骂:“没出息的东西!扶不上墙!”

    随后他通知信差向北部传去急信,东部有重要情况需要商议,命关吉羽即刻赶来东部。

    江缨年昏迷了两天两夜才醒来,一睁眼房内空无一人,他揉了揉太阳穴,头痛得要命。

    胸口处的伤被敷了药,身上的衣服也换了。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肚子已经咕咕在叫了,想起手头的事情没处理完,就这样放着不管也不行,便忍着饥饿走向大厅。

    平日里他经常处理军务用的那套桌椅,此时正被项居安坐着,他面前还坐了一个人,二人正不知在讨论着什么。

    江缨年搜了搜眼睛,以为是自己睡太久眼都花了,脚下又朝里面走了几步。

    这下他才确认了,和项居安正在说话的,正是关吉羽!

    不是她还会是谁呢项居安大军所有人,不管是北部的还是东部的,唯有关吉羽一人是女子。

    也唯有她,是用青色的发带来束发。

    江缨年被那抹青色刺激得心跳加速,他慢慢走过去,装作若无其事道:“我来晚了。”

    项居安只是眼皮微微抬了一下,就继续说着刚刚被打断的话,关吉羽更是连看都没看他一眼,正一脸认真倾听着项居安说的话。

    “大致便是这样,陈将军的病还没痊愈,贺兰又在监理筑城防的事。我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叫你过来,跟你商量商量。”

    项居安跟关吉羽说完了,这才正视站在一旁的江缨年,道:“哟,我们江大人醒了”

    江缨年被他这故意的话弄得不好意思,关吉羽又在面前,原本苍白的脸色霎时间也泛起了红晕。

    项居安对关吉羽道:“好了,接下来你把我刚说与你的再转述给我们的功臣——江大人。”

    江缨年知他这是懒得理自己,待项居安走出门,忙问关吉羽:“你怎么来了啊”

    关吉羽面无表情,道:“我自然是为我的目标而努力,不像某些人,只会耍耍嘴皮子,嘴上说要争名额,却还有心思玩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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