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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会儿,乔兰揉揉腰拍拍腿,嘀咕着:“诶,关节炎又发起来了,原先老是秋天发的,见鬼,这大夏天的,怎么到处疼了?哎哟,不行,我去歇歇。兜兜,你也别忙了,也去歇着。”

    林兜兜关好厨房门,随着一瘸一拐的乔兰回主屋。

    扫了灯光明亮的院子一眼,林兜兜心里疑惑:先前林明宪和乔兰在哪里交谈的?声音那么清晰,就像是在厨房门口说话一般。

    还有,今天感觉听力特别好,那些小声低语,那些悄悄话,好像都被自己听见了。

    进了主屋,林兜兜用电水壶烧茶,喊林嘉豪这个小男生给大家端茶送水,她自己坐到白月兮身边理清一下思绪。

    林嘉豪一边瞄着电水壶,一边凑着手机挤脸上的痘痘。

    林明宪这油腻老头一边看手机,一边偷瞄白月兮,林兜兜睁开眼睛冷冷地盯了他一会,他终于歪一边打盹去了。

    林兜兜给了个白眼:切,猥琐老男人,你给人家白月兮催吐么。

    人家白小姨是“诚诚物流”的老板,大学毕业后就留在这里创业,用十多年的时间筑起了自己的立身之本。是明星企业家,你好意思?

    小秦端正地坐在灵床一旁的大长凳上,陆续地回应白月兮的吩咐和询问。

    林艳已经放下了手机,她端着一杯茶踱了几步,慢慢坐到了小秦坐的长凳上。她满脸哀切实际是好奇地打量了一会儿逝者,后又装作观众模样关注白月兮和小秦。

    林艳低声和小秦说了几次话,小秦都是敷衍地“嗯”“哎”地应了一下。

    林艳似乎甚觉无趣,便仔细观察起白月兮。她好像在逐一比对,看看白月兮,又低头或在橱窗镜子中观察她自己。

    林兜兜正无聊,想起乔兰说过林艳是校花,林兜兜便观察比较起林艳和白月兮来。

    两美女都穿着淡色连衣裙,两人的气质却差异很大。从细润的脚踝、匀净的小腿、纤柔的腰肢,白月兮都更是养眼。

    林艳一手轻揉着另一只手肘,眼神流连在白月兮的颈肩。

    白月兮的手肘皮肤同样白润,肘部有两小圆窝,不像林艳那样是粗糙的深色皮肤。

    许是天热,白月兮把考究的披肩发用大发夹夹了起来,一字领上露着莹润的双肩和迷人的天鹅颈。

    林兜兜感叹:白小姨真美。三十几岁的她和林艳放一起比,白月兮每一个细节都更胜一筹。

    林兜兜搜出了两个词,对,白小姨娇俏又性感,透着成熟的风情。

    林艳有点失落地理了理干燥的头发,把茶杯放林嘉豪那边,她挨挨挤挤地坐到林兜兜一旁,低声嘀咕:“兜兜,你老看我。”

    “……”“我看看大学校花嘛。”林兜兜干巴巴说道。

    林艳拍了一下林兜兜的肩:“你也开玩笑。”她凑林兜兜耳边轻语:“白总你叫她小姨对吧?她真人比电视里更好看啊。”

    虽然是轻语,坐另一边的白月兮应该听得很清楚。

    坐在大客厅另一侧的乔兰问林艳:“你们叽叽咕咕说什么呀?”

    林艳去她妈妈身边坐下,凑着乔兰耳朵说话。

    林兜兜闭着眼睛歪在沙发扶手上,希望能打个盹,却能听见林艳和她妈妈悄声说的话:“我在说那白月兮长得不是一般的漂亮,你看那个小秦,对她唯命是从。林明宪个死老头,一副色眯眯的死相。呵,白月兮年轻轻就做大老板,还不是忽悠到人?有钱真好啊,我有钱我也整得漂漂亮亮的,我也闯一闯做老板……”

    林兜兜又给了个大白眼,不一会,那母女俩靠一块打盹去了。

    看了一会这母女俩,林兜兜心里竟很是羡慕起林艳来:尽管林艳喊林明宪死老头,看不起那不着调的继父,但她有她妈妈啊,最起码有家人在一起共同生活。

    林兜兜顾影自怜:外婆没了,以后怎么办啊?

    她越发感到很困,可眯一下就会惊醒。惊醒后她就盯着外婆看一会。总希望外婆会突然站起来,严肃地叫小姑娘赶紧学习去,别在这耽误时间。

    林兜兜很希望现在外婆能训一句:“愣在这做什么?不学习就去洗洗睡。”

    没有,外婆始终无声无息地躺在那,以后她林兜兜再没有外婆了!

    静夜里,以往的点点滴滴都回忆了起来。林兜兜想起小时候的一件事。

    记得小学的时候,她个性霸道,老打人,老师要求带家长。

    一想到冷漠严厉的外婆,林兜兜哪敢带家长?她答应老师回家喊家长,却又不敢回家,独自沿着马路跑远了。

    倒霉碰上了拐子,林兜兜被一大妈带上了火车。

    当时她反正不敢回家,被大妈带着也乖乖的没闹,也可能是被喂了药吧。

    火车在夜里到了一偏僻车站,小兜兜被大妈扯下车。大晚上的,见大妈要把她交给等在这里的另外两个男女,这时小兜兜才大哭起来。

    那两个男女打了小兜兜两耳光,又踢了她一脚,那男人把小兜兜夹到腋下捂住她的嘴就走。记得没走多远,暗夜里亮起了一片幽幽的光。那个泛着光晕的白袍人抱起了小兜兜。

    靠着个宽阔冷硬的胸膛,林兜兜记得那时真冷啊,可她心里踏实了。

    因为这发光的人在她心中,虽然只像个影子,林兜兜不清楚他长什么样,但她一直当他是家人。

    记忆中,除了遇难的秦诚,好像没有人抱过她呢,那次被白袍人抱着的经历,一直是林兜兜心中温暖的存在。

    记得当时小兜兜越过这人的臂弯,见那两个男女一直僵直地向远处走去了。小兜兜看向抱她的这个人,只看见冷硬的下巴挺直的鼻梁,还有那一直苍白又模糊的脸。

    那次,外婆是深夜里在院门外找到小兜兜的。据说当时小姑娘失踪这事已经惊动了一大片。听说小孩自己回家了,街坊和一些热心的人们才陆续散去。

    进了家,外婆把小兜兜往沙发上一摁,也不问来龙去脉,直接拿了根麻绳丢到她面前,对战战兢兢的小兜兜说:“以后再闹,或者不好好学习,我们两人一起死掉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