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下跪

    摄政王坐在床边,一只脚踏在床沿,一只手捏着鼻梁。

    心里有些懊悔失而复得太过欣喜,竟至冒失如此,定然吓坏我的卿卿了。

    呼了一口气,他站起身,上前将沈雁归先扶了起来,然后瞥了眼桌上的果核、酒杯里没喝完的酒。

    他浅浅回忆了一下,上辈子将军府似乎派了两个茄子精监视他家卿卿,有事没事威胁卿卿,时常反客为主。

    方才进门,是哪个丫鬟坐在桌前来着?

    摄政王踱步而行,脚步停在紫露跟前。

    一个眼神。

    破山立刻喝道“抬起头来!”

    紫露不解,但想起陪嫁也是主子的通房,摄政王莫不是为了蔑视将军府,要在新婚夜当着王妃的面要了自己?

    倒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自己毕竟是夫人身边的丫鬟,向来吃穿用度优于这个外室女。

    想必自己这通身气派,比她更像主子。

    念及此,紫露心脏跳动失了规律,忐忑而期待抬头。

    摄政王眯眼一瞧似乎是此人。

    他抬脚踹进紫露心窝。

    紫露咳一声,一口血喷出老远。

    步摇晃动,沈雁归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花容失色,与青霜抱在一处。

    “本王大婚,尚未礼成,你倒先喝上了?”

    紫露痛得头晕眼花身发颤,还不忘将脏水泼到沈雁归脑袋上

    “王爷恕罪,咳咳,这果子、果子是王妃吃的,王妃又冷又饿,吃了些酒水和果子,奴婢、奴婢方才只是坐在那里。”

    她振振有词“奴婢劝过的,是王妃不听,还请王爷明鉴。”

    沈雁归真是服了。

    就眼下摄政王这暴脾气,谁接这口锅不得死?

    她当即便要跪下去,摄政王头也没回,伸手精准将她扶住。

    “破山。”

    破山抱拳“属下在。”

    “宣武将军府不会教人,带去院子里,好好教教规矩,摄政王府不需要这些上下不分的东西。”

    摄政王不只是在打紫露,还在利用她,震慑院子里那些目无王妃的人。

    紫露被拖到院子里,伴随她求饶的声音,是一下接一下的棍棒声。

    沈雁归和青霜互看一眼,总觉得下一个就到了自己。

    脚边似乎有什么东西,摄政王低头,是一枚小玉瓶。

    是方才沈雁归想要跪下去时,不小心掉出来的。

    青霜心惊,下意识伸手想去捡,破山已经捡起来,交给摄政王。

    摄政王拔了瓶塞,作势嗅了一下,“这是……鹤顶红?”

    不管是不是,他这话都像定论。

    政敌的女儿、新婚夜、鹤顶红,这几个词联系在一起,基本可以等同于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沈雁归心里一凉完了。

    摄政王仍是连看也没看沈雁归,对脚下的紫雾道“宣武将军府丫鬟,意图毒害本王,证据确凿,拖出去乱棍打死。”

    紫雾???

    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拖出去了。

    院子里的板子声,愈发密集。

    这算什么意思?

    敲山震虎?

    还是等着秋后算账?

    沈雁归内心愈发忐忑。

    摄政王将小玉瓶丢到破山手里,“命人去君临苑准备一下。”

    “是,王爷。”

    破山出门,摄政王转身去床上,将红盖头拿过来,走到沈雁归身旁。

    “新婚夜,哪有新娘子自己掀盖头的道理?”

    他的音色似龙吟剑鞘中,低沉清冷,与她说话时,又多了几分温柔和暖意。

    沈雁归知道自己就算被驴踢了,也不该胡思乱想,可她真的觉得摄政王的声音里,有几分讨好。

    他替她重新盖上盖头。

    又一手搂住她的腰,将她打横抱起。

    沈雁归低呼一声,双手下意识攀上他的肩,正要收回,摄政王发话

    “雪地路滑,抱紧我。”

    雪地路滑?

    这是要出去吗?

    不管去哪里,她都不能丢下青霜。

    沈雁归听话环着他的脖颈,小声道“青霜……”

    摄政王站在青霜面前,问“你叫青霜?”

    青霜壮着胆子,只是行礼的手放错了边,“回王爷,奴婢青霜,是小姐的贴身丫鬟。”

    “跟过来。”

    说罢他抱着沈雁归出门,路过院子,留下一句,“雪庐所有人,领二十棍,跪到明日天亮。”

    上一世他被人诓骗,错将鱼目当珍珠。

    为鱼目生、为鱼目死,为鱼目付出一切,却对身边的珍珠视而不见。

    明明是自己对她动心,却还要怪她勾引,让自己背叛了心上人。

    强行要了她,又言语侮辱她,说她犯贱爬床,事后逼她喝下避子汤。

    由着府里府外的人欺负她。

    后来他被人设计,囚禁王府,所有人都走了,只有她不离不弃。

    她一生备受欺辱和冷落,却在危险到来之际,为他挡下致命一击。

    直到她死,他才晓得,多年前救他、开导他、如阳光照进裂隙的人,不是那个鱼目,而是她。

    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

    他那时候抱着她,哭求着她的原谅,说“若有来生,我定加倍偿还。”

    可她却闭着眼睛,吝啬多看自己一眼,说“你我缘浅、只此一世,但愿死生不复见。”

    死生不复见。

    他祈求漫天神佛,用自己的命换她的命,神佛无应。

    那也是个冬天,朔风呼啸,大雪落了三日,他抱着她在院中坐了三日,脑子里全是与她的点点滴滴。

    然后他就醒了,醒在今夜,与她的大喜之日。

    老天爷让他回来赎罪来了。

    只可惜还是晚了一步,叫她在门口站了半个时辰,被世人嘲笑。

    这一世,他会将她捧在手心里,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她。

    ——

    ?君临苑。

    从前因着这场婚事不是他所愿,故意与冯家女拜堂,也是为了气鱼目,是以主院并没有任何大婚的喜气。

    但是方才摄政王吩咐了一句话,所以从雪庐走来的功夫,主院已经重新装饰。

    从院子门口到正殿门口、廊下、院中树上,隔五步便有一盏红灯笼,檐下挂了红绸,门窗贴了大大的喜字。

    屋里摆了炭盆、鲜花,进门便是香气扑鼻,暖如阳春。

    摄政王将沈雁归放在床上。

    屋里没有声音,但是隔着红盖头,沈雁归能瞧见人影往来,似乎在忙碌着什么。

    正忐忑未知,忽而感觉脚踝被人抓住。

    她垂眸一瞧,竟是摄政王。

    沈雁归惊慌将脚缩回,“王爷。”

    他怕自己这握刀握枪的手没有分寸,会弄疼她,也不敢强行将她的脚握着不放,只抬头,用温柔的声音哄道

    “距离安置还有些时间,你的鞋袜湿了,穿着会受凉的。”

    上辈子他没有跟她拜堂、洞房花烛夜也没来见她。

    这一次,吉时已过,他无法弥补拜堂,总要全她洞房的礼数。

    沈雁归有点手足无措,她是头一次成亲,还是非常仓促当新娘,不晓得洞房花烛夜还要做什么,可摄政王说还有些时间,那便等着。

    摄政王脱了她的鞋袜,将她冻得失去血色的双脚放在自己胸前——

    他单膝跪在沈雁归脚下,解了自己的衣裳,将她双足抱住。

    要不是凤冠压着,沈雁归觉得自己头发都能竖起来。

    这太吓人了!

    “王王、王爷,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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