砸碎的爱情是凶器

    阿京忽然觉得心跳了一下。她一直有这样奇怪的感觉。每当那个曾经想要共度余生的男人出现的时候。因为有这样奇怪的感觉,所以&nbp;,就那么自然地认定了他,以为是他。没有想过会被背叛,以为是宿命。以为一辈子就是这样了。

    阿京抚着胸口,站起来,挑起窗帘,果然,那张黑色的车缓缓地滑进经常停的车位,门打开了。

    阿京赶紧放下窗帘。靠着墙站着。心怦怦跳得乱。怎么办?他来了,来做什么?一个多月了。难道不该明白&nbp;她是多么坚决?

    阿京站在墙边,脸色苍白。总是要说清楚的。如果一定要当面说,那就明明白白说好了。那个女人,很漂亮&nbp;,很高贵,很有女人味。和他,不应当是门当户对吗?那样的女人,应该是杨本虎这样身份的人,最好的选&nbp;择吧?如果带去酒会,一定是光芒闪耀的蓝玫瑰。那不是最适合做成功人士太太的女人?更何况,她还有了&nbp;孩子!

    门口有轻微的脚步声。

    杨本虎站在门口,停了几秒,拉松些领带,深呼吸,才抬手敲门。

    阿京拢拢头发。让自己平静。敲门声很轻,却犹如鼓一样重重击在心头。

    不要他进来。如果要放手,不要留下一点痕迹,一丝牵念。

    阿京穿上外衣,打开门。杨本虎站在门口,盯着她。黑色的头发如瀑布般披散,小小的脸在黑发中很白,眼&nbp;睛好亮。如黑色的葡萄。可是,已经不再是那样的眼神。不是微微地笑着,有些亲昵,有些随意,有些淡然&nbp;,如看亲人一样的眼神。

    “阿京。”杨本虎看着她,声音有些嘶哑。

    阿京望着他。国字脸似乎瘦了些。下颌上青青的,虽然刮过,仍然是一片青色。他心中一有事,胡子就长得&nbp;快。一天不刮,就是密密一片。

    阿京垂下眼来。心里有些难过。他还是难受的。他一定也还是心痛。她又何尝不是?毕竟五年了。说松手,&nbp;就松手,人心都是肉长的。怎么能不痛?

    “阿京,我刚从加拿大回来。我母亲病重。我本来……”

    “我知道。”阿京轻声打断他。走出来,把门关上。

    杨本虎望着她。蓝色的裙子,黑色的小外衣。很柔弱,却很坚强。他爱她,却总觉得她如一树独自站在荒野&nbp;里的树。她独自开花,独自在星夜里摇摆,独自面对风雨。他从来不是一棵和她一起站在荒野的树。他只是&nbp;一只鸟,飞过来,在她的树上,她的心里,做了一个鸟窝。有时候,站在树稍上唱歌,有时候,站在枝条上&nbp;吹风。她的树叶,会随着歌和风一起,发出沙沙的响声,应和他。可从来,她是一棵树,他却是一只鸟。他&nbp;从来没有能把握过她。这样的爱,很飘忽。他却深深地沉溺进去了。

    越是这样,他越是不愿离弃。女人于他,本应当如衣物。面前这个,不是衣服,而是一捆线,将他心捆紧,&nbp;却乱成一团,理不出头绪。

    他实在是不甘心。

    “我要去散步。我们到外面谈吧。”

    阿京走在前面。杨本虎跟在身后。什么时候,这距离,变得越来越远?

    “阿京,你听我解释,我有苦衷。”杨本虎声音暗哑,呼吸有些急促。

    “我知道。”阿京淡淡接口。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都有可以解释的理由。但现在,她什么都不想听。

    楼下有个小小的精品店。阿京走进去。杨本虎犹豫了一下,跟了进去。

    今天晚上的阿京,从头到脚散发着一种令他陌生的气息。让他,有无法接近的感觉。

    “阿京,我不知道你都听说了些什么,我会花时间来处理。相信我。”

    阿京没有说话,呆呆地看着精品店里一尊水晶的小雕塑。一个带礼帽穿绅士装的小人儿,正嘟起嘴,去亲吻&nbp;一个同样嘟起嘴扎着小辫穿着短裙的小姑娘。两个小人儿翘着臀,闭着眼睛,正在深深地沉醉。店里的灯光&nbp;映在上面,透亮的水晶光华四溢。

    “你很喜欢?”杨本虎顺着阿京的目光看过去。

    阿京没有说话。杨本虎招手叫来胖胖的女店主“包起来,我要了。”

    胖嫂笑眯眯地答应着。她认识阿京。阿京时常从楼下过。也会在晚上散步时到店里来转。从来不买,却会瞧&nbp;着每一个小小的工艺品看上半天。虽然没做过生意,她还是喜欢这个沉静的姑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冷凝气&nbp;质。似乎,这样的人,就应该是只在店里逛一逛的。

    胖嫂向来满自豪的。她知道阿京收留着小晴住的事情。小晴没事就来和她瞌叨。所以她知道,这是个能干的&nbp;小姐。这个特别有气质又能干的小姐都会喜欢来她的店里看看,那说明这店里的东西有品味啊。连这样高档&nbp;的小姐都会喜欢!

    胖嫂把东西放进盒子里要打包。阿京望着她笑了一笑“胖嫂,别包了。”胖嫂有些受宠若惊“小姐,你&nbp;认得我呢?”

    阿京笑着“小晴老说您呢。您叫我小京就好。”

    胖嫂的脸笑成一朵大菊花“好,好。”

    阿京拿着小盒走出来。杨本虎跟在身后,放下些心来。阿京没有拒绝,收了他买的东西。这是不是暗示了她&nbp;的心意?他还有机会,不是吗?毕竟,五年的路,不是说忘就忘的。

    “阿京,你喜欢,下次我买对大的,人高人大,让你摆在客厅电视机旁边。”杨本虎说着,欲走近来搂着阿&nbp;京的肩。

    阿京快步走到路灯下。边上是一堵白色的矮墙,贴满金鹰购物中心金碧辉煌的广告。夜风习习地吹过。身边&nbp;不时走过散步的人,三三两两。

    阿京抬起头来。快到月中了,月亮高高斜挂在天上,很亮,很圆。在云层中衬出一圈淡淡的光晕。

    “本虎,你知道吗?”阿京痴痴地望着那轮银辉。声音轻柔飘渺。

    “我对你的爱情,曾经一直悬在我心里的最高处,在我的心空里,那份爱情,比这天上玉盘一样的月亮还要&nbp;皎洁,还要美丽,它圣洁得无人能比,温馨得让我陶醉。它陪伴了我五年,照亮我最美的人生和最开心的笑&nbp;颜。我活得像月光女神一样,甜美快乐。”

    阿京低下头来,将小盒里的水晶人偶拿出来。

    “我们的爱情,曾经像这水晶一样晶莹剔透,温润清凉。可是,你砸碎了它。”

    阿京轻轻将手松开。水晶人偶掉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在路灯下变成四散的闪光的碎片。

    阿京往后退了一步,背靠着墙,无力地转过来看着杨本虎,杨本虎吃了一惊,想要迈步走过来。

    “你不要过来!”阿京尖叫着。声音有些犀利,引得路人回头。

    “你不要过来!”阿京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声音小下来,泪水从眼角慢慢滑落。“本虎,你不要过来,看看&nbp;地上这些碎片,我们之间的爱情,曾经美丽得像月光一样,照耀我的整个世界。但现在,已经碎了,被你亲&nbp;手摔碎了。你不要再试图去捡起来。如果曾经,它温暖了我,令我快乐,那么现在,我们之间,已经只剩下&nbp;这些破烂,如果你一定要捡,它已经不是爱情,它是凶器,会刺伤你,也会割伤我。请你,请你不要再捡这&nbp;些破烂。”

    杨本虎愕然愣在路灯下。

    阿京转过身,顺着矮墙往前走,转过弯,消失在夜色中。

    杨本虎蹲下来,地上一地都是亮晶晶的水晶碎片。他失神了一会儿,伸出手去捡,猛然吃痛,将手缩回来。&nbp;碎片上有尖尖细细的棱角,刺中他的指肚,一颗红红的小小的血珠沁出来,在路灯下苍白的指头上抖颤着。

    它真的刺伤了我。阿京,刺得我体无完肤,满身伤痕。是我不小心,我打碎了它。我自找的。可是,阿京,&nbp;你残酷得一点儿机会都不再给我了?留下满地的碎片刺痛我的眼睛?

    杨本虎从身上掏出一块手绢,慢慢地用手,把碎片一块块捡起来,包进手绢中。他的身子微微抖着,仿佛捡&nbp;起来的,是无比珍贵的宝玉。

    远远的路灯阴暗处,走出一个女人。体态丰满,面色冷凝。冷冷地望着转角而去的阿京,和蹲在地上捡拾碎&nbp;片的杨本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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