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

    启榆去收拾之时,屠夫朱再续进了土院内。看到大水桶被榆树枝盖的死死的,以为其中腌制着什么东西。

    苟穗礼节性站了起来。

    朱再续看着倒塌的房屋,道“我是来向你们道别的。这场大雨让活下来的人,再也不敢回来了。还是苟妹子有先见之明,坚守在这片榆树林中。他人胆小,贪图安逸,住在谷沟镇上。”

    “让大哥见笑了。我非有先见之明,只是留恋这片榆树林。这天灾总是让人猝不及防,你还活着,真的让人高兴。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人活着?”

    苟穗希望自己的妹妹,也能像朱再续这样,突然出现在自家院里。

    朱再续叹道“像苟妹子这样的好人,真是少见。各人有各人的命,苟妹子你不用担心了——祝艺走了吗?”

    苟穗见到朱再续活着,是打心底里的高兴,道“他这孩子,怕羞。大喜的日子,却躲在在大木桶里,呵呵。”

    “哦?肯定是旧伤复发了。苟妹子,我想吃点东西,还有几句话和祝艺说一说。”

    苟穗进了锅屋。祝大球正在紧急的修复地气门,腹中暖烘烘。

    朱再续走进大木桶,道“原来你在这里。镇上的人,都被我杀了。漏网之鱼,我也不打算放过。你说该如何处对待你,对待你的岳母和你的夫人?”

    祝大球无可奈何,人命在他手中,和牲畜没什么两样。

    “我是个凡夫,如何和你联手?你无非想假借合作之名,想从我身上套取对你有用的价值。”

    朱再续冷笑道“你有何价值?你把我想歪了。你当时答应我,当时就能把你治好。你也不用把自己装在木桶中,减轻痛苦了。我只想夺回本该属于我的东西,同时出我心头一口恶气。老夫无子,能图你什么?可惜,一切都晚了。”

    祝大球彷徨无计,威胁道“我现在本身,是没有什么价值。但我背后的价值极大,我的背后是整个礼宗。如果我死在这里,我的老师一定会调查清楚的。就算你当上什么棺主,他老人家也会剥了你的皮!”

    “等我夺回棺主之位,我就北上,灭了你们这些相互标榜的大宗门!”

    祝大球预感到他要杀自己,大声道“我知道你要杀了我!但空口无凭,就凭你一面之词,就让我相信你能救我。换作是你,你不怀疑吗?

    你无非拿我,作为挡箭牌。利用我,挑起整礼宗与棺主的斗争,而你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夺取大位,获得大利!”

    “你把我想的太深谋远虑了。你应该料到我会杀你,为什么不走?”

    明知道活下去的机会渺茫,但多活一刻是一刻,也希望苟穗和启榆知道,外面这个人是来杀她们的。

    于是高声道“我旧伤复发,躲在烂泥桶中,方才舒服点。如果我们合作的话,你如何治我的伤?”

    “哼!你还在怀疑我合作的诚意。反正你马上就要死了,就让你做个明白鬼。我的“游魂丝”能修复你的“地气门”。“游魂丝”是一种由自身气流产生的力,附在三魂之中,感如细丝,因此叫“游魂丝”。它游离在慧人之力之外,又能深入慧人之力之内,将天魂、人魂、地魂中的力,完美的串联起来。你被刀韵所伤的,正是地魂中的地气门,而地气门是基础。天魂对应着天气门,人魂顾名思义,就是你本人了。”

    祝大球虽然知道怎么做,原理却不知,一经点破,豁然开朗。

    一边紧锣密鼓地加快运气速度,一边道“启清源,是你什么人?很久以前,他也和我说过类似的话。”

    祝大球以为这个名字能够震撼到他,有意的去拖延时间。

    朱再续一惊,道“你胡扯!除了我的两个兄弟,没有第三人会知道这个秘秘术。这个启清源是谁?是不是你杜撰出来的名字?”

    祝大球知道这一条行不通了,东拉西扯道“你成为慧人的目的是什么?”

    朱再续回顾往昔,道“保万疆,护万民。”

    “那你现在做的是什么?”

    “不用你来提醒,也不需要你的说教,时间不早了。”

    祝大球惶急,后悔说出这教训的发问,把自己逼上死路。

    启榆正好托出一盘饴糖,送到朱再续面前。“朱大爷,您来了也不进来坐坐,先点吃糖吧。他这几天疯疯癫癫,老是往烂泥桶里泡,你帮我教训教训他。”

    朱再续拿了一块饴糖,道“我已经教训过他了。我就要走了,我是来听听你最后的声音。在我最落魄的时候,是你给我说话解闷,那时候你很小,转眼之间已经13年过去了,已长大成人。”

    启榆眼眶湿润,道“朱大爷若是无处可去,就留下来吧,好歹你也教过祝艺。”

    朱再续仰天道“你别可怜我,你性格刚硬,却心地善良,原本可以平安度过一辈子的——”

    祝大球吼道“千万别动她,她什么都不知道,要杀就杀我好了!”

    “现在当着她的面杀了你,她会恨我的。”

    启榆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

    祝大球带着哭腔道“我答应和你合作!”

    朱再续凝望着天空的几朵白云,折断屠刀柄,刀刃已经出手,从启榆的喉咙贯穿而过。穿过的那一刻,他人已到了启榆的身后,接住刀刃。

    朱再续让一切变得寂静无声,启榆手中的托盘落地,也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朱再续眼睛看着走出来的苟穗,道“我会让你们死的,没有悲伤,没有痛苦,没有声息。至少在我看来,你们母女俩还算是人,其他人,只不过是会讲话的畜生。”

    苟穗看着站立一动不动女儿,一言不发。弯腰低头拿起托盘,将饴糖一块一块的捡起来,整齐的放好。端着盘子,站到朱再续面前。

    朱再续主动将手中的饴糖,放进托盘,道“当也只有在杀你们的时候,我才不忍心。我尽心尽力的帮你送走儿子,也是为了今天杀你们之后,我的心能安定一些。”

    “你没有心。他不是这里的人,你能不能放他走?”

    苟穗目光停留在木桶里的祝大球。

    “这把刀,自你而止!”

    朱再续一起手,划出一个弧形,将刀弹入地中,托盘再次落地。

    祝大球在桶中,泥浆干硬,让他动弹不得。他确实感受到“游魂丝”,在他体内游动。不祥之兆,让他心神不定。

    看不到外面的情况,着急也没用,什么也改变不了。反而平静了下来,迎接属于自己的那份死亡。

    “我杀她们并非因为你,而是她们必须得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都得死。我会让你的死,成为一份宣战书。”

    朱再续暴跳而起,双臂环抱,压了下来。静压之下,祝大球连痛苦的声音都发不出来。祝大球感到,好像无数套环,一层一层的套下来,越套越紧,越套越小,不断的收缩、挤压。感觉心和内脏挤在一块,快成肉泥了,骨头被压扁了,最后没了知觉。

    朱再续的“三魂之力”自上而下,灌顶而入,压迫祝艺的天魂,人魂和地魂,让他死的透彻。

    朱再续收了“环应空压”,揭开榆树枝,刚硬的土块已化为粉末。土粉中的祝大球仰着头,眼睛紧闭,脸上痛苦表情僵硬、石化,没有一丝血色。

    朱再续既欣喜又害怕。欣喜的是,将来让自己的弟弟棺主也这样死;害怕的是,祝大球经历持续不断的苦挣痛扎和非人折磨。

    朱再续信心倍增,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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