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烧彩

    到底行不行啊?

    那小陛下怎的突然不言语了。

    不过也总算熬过了这一遭,不知是不是神经过敏,站在那御书房也有窥视感。

    以徐苦的见识,那两个办法是前世实测有大用的。

    至于采不采纳,是梦无忧的事。

    私军的事成了,总算没白折腾。只待出得宫去,就去将万柳塘建起来。

    自己的命,还是不能指望别人。

    “徐公公,快到咱家这边来。”

    徐公公?谁啊?

    徐苦正疑惑,就见等候在台阶下的小德子眼巴巴瞅着自己。

    “徐公公,咱家带你去住处。”

    徐苦“……”

    怎么忘了还有这茬儿,虽说是假的,可听起来就无比的别扭。

    “且快些,咱家是冒了风险的。”小德子见徐苦发愣,催促道。

    你个假的愣什么,我这真的就接受命运了。若被有心人看见你好端端站着,咋整?

    刚净身的哪有这般生龙活虎的。

    黑着一张脸,徐苦跟着小德子来到了一间比脸色更黑的屋子。

    “徐公公莫嫌弃,只这间房最为僻静,最是方便咱们这些人修养了。”

    “徐公公得了造化,老祖宗极是器重的,看在之前的缘分,还请关照咱家一二。”

    说着,小德子从袖中摸出二十两银递过,这戏剧性的一幕让徐苦哭笑不得。

    “庆公公,这是羞煞草民了。洪福巷那边还请庆公公给捎个信儿。”

    “丞相还在等陛下回旨。”

    谁想这话一出,小德子立即变了脸色。扔下几句嘱咐的话就慌忙告了辞。

    徐苦拿着银子的手伸也不是缩也不是。怎么了?这话有毛病吗?

    想着未来个把月要在这破屋中装着养伤,徐苦暗道苦也,无奈插上了门。

    还真是狱卒命,不是看着被囚之人,就是自己被囚,总之就是巴掌大一块地。

    不知魏红鸾当年是怎么熬的。

    进屋掌灯,徐苦眼前一亮。

    里面的布置还是用了心的,也知道了小德子那句极得器重的出处。

    日常应用之物比洪福巷中的考究不少,虽不奢华,但也不是寻常太监之物。

    桌上已经摆好的笔墨纸砚,墨斗,直尺等物,墙角堆放着木料,矿料。简直就像复刻了一个小型的匠作司工坊。

    早料到自己会在这里制图造模?

    想起程老太监那饱含意味的眼神,徐苦身上一抖。

    突然觉得梦无忧这皇位做得有些尴尬。

    明里有萧宏图,暗里有程老太监,这还只是自己知道的。不知每夜如何入的睡。

    吃了几口点心,徐苦钻了被窝。

    画图纸?不可能的。

    慢说今夜受了不少惊吓,单是如今这局面,就有种强烈的危机感。

    谁知这图要是交上去,会不会被卸磨杀驴。

    尤其是刚才小德子的反应,太过异常。给洪福巷那边送个信有那么可怕?

    也不知道苏慕回去了没。尽管身份有些复杂,但就之前的交往看,反而成了最值得依靠的伙伴。

    给魏红鸾送信儿这事儿还要着落在苏慕身上。

    再也没有睡意,徐苦将用得上的材料搬到院里忙活起来。

    话说,答应过苏慕的事儿还没给办。

    三天后的清早,小德子砸响了徐苦的门。

    “徐公公,你发达了……啊!”

    本来已经准备好的谄笑变成惊骇,手中盛着锦服的托盘险些没端稳。

    “徐,徐公公。损毁宫内殿宇是要判斩的,就是这下人房也不行啊!”

    视线中的小院一片狼藉,花花草草被拔了个干净。青砖缺了几块,侧室的门窗被砸,院角处还有两尺深坑。取而代之的是正当院的一座小型烧窑。

    徐苦正拿屋里的木料生火,烧窑上七扭八歪的烟囱冒着青烟。

    “是庆公公啊,怎么发达了?”抹一把脸上的黑灰,徐苦微笑问道。

    小德子苦着脸。

    判斩没听见,就听见发达,老祖宗说得极对,这心态给个都公当都屈才了。

    “陛下钦赐了锦服,这可是殊荣啊。这宫里两年间从未有过的。”

    不管了,当没看见,以后再也不来这院子。

    “咱家给放这了,告辞。”

    本来想攀个高枝,可这高枝太容易折了。别一脚蹬空,摔个头破血流。

    徐苦无所谓摇摇头,锦袍都送来了,圣旨还会远吗。

    ……

    是夜小雪,徐苦没有进屋,而是在院里温了一壶酒。晚饭时特意让小德子送来的。

    之后便搬了凳子坐在烧窑边添着柴。

    “望京宵禁都还没解,却有人在这皇宫内院烧火,成何体统。”

    “就说这世间极不公平。”徐苦感慨道。

    “却是为何?”

    “夏使人生得美,身手还这般好,让草民这等普通人如何活?”

    徐苦抬头望去,就见苏慕俏立在屋檐之上,什么时候来的不知道。

    “说到底这火还是为夏使生的,不如下来饮上两杯。”

    徐苦抬头看向苏慕,手中银壶摇了摇,热气从壶嘴飘出,温得刚好到了火候。

    “衣服倒挺合身,人模狗样的。”苏慕跳在当院。

    “肯给烧彩了?”

    苏慕指着那烧窑,仿佛知道徐苦是要做什么,直接掏了那泥人胚子递过去。

    徐苦愣愣的接在手中。

    说好的感动呢?怎么感觉自己有些廉价了。

    不过还是拿起竹片刀,将这些天泥坯上的开裂的缝隙小心修补。

    入窑,出窑,彩绘,全程半个时辰不发一言。

    苏慕也只静静看着,手中的一壶酒不知不觉间已经饮尽。

    “幸不辱命,还需晾上一炷香,色泽终生不褪的。”

    “夏使此来是为传旨?”徐苦吐出一口气,转入了正题。

    “传旨会由司礼监负责,着你明日早朝后面圣。”

    苏慕的视线从那圆润泥人上移开,看向了徐苦。

    “此来是给你提个醒。这次面圣,多讨些实惠最好,退路已经断了。”

    怎的就说到退路了,徐苦突然有股不好的预感。

    “请夏使明示,草民还受得住。”

    “看在你说话算话的份儿上,便告诉你。”苏慕变得严肃了些。

    “有人对魏红鸾动了杀心。”

    ……

    洪福巷小院中,魏红鸾的泪水染得手中帛书模糊了字迹。

    枯坐一夜未挪寸地。

    “丞相啊,这热汤面你好歹吃点儿。苦哥儿回来看你瘦了会恼我的。”

    胡小刀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魏红鸾坐了一夜,他也在院子里踱了一夜,连菜脯里的苗儿都踩了两颗。

    “刀子,你苦哥儿许是回不来了。”

    魏红鸾干涩的声音从牙缝中挤出。

    “净身,净身……好狠的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