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第 115 章

    煌月还小,所以对于这样的事情来说,她首先所考虑到的并非是自身的利益,所以她能最公平地完善处理这件事情。而且小孩子共情的能力总是比成年人要强一些,如此她也就能更设身处地为曜族人考虑更多。

    明玥敢打赌,若是派一个成年人去处理,只怕最一开始要考虑的,是曜族人能给西北带来什么好处又或者是如何将他们快速与山下的汉人同化。

    可每一个民族的存在都有他的历史意义和价值,任何一个民族也没有理由和权力去剥夺他们民族的权益。

    所以当初煌月说,如果曜族人下山,可以一边接受汉人文化,同时也可以保留他们的曜族人生活习性,甚至可以创造属于他们曜族的文字。

    如此他们祖先那些历史和传统知识,就不用再继续口口相传,而是载成文字,不但可以让所有曜族人都知晓属于他们的专属历史,也能让山下的汉人对他们多有一些了解。

    这是一件两全其美的好事情,但是明玥心里明白,真要办起来,还不知道要越过多少重重困难呢

    所以她又有些担心,“那让谁同她去好呢”

    “顾宴。”沈煜想都没想,便做了决定。他对自己的女儿自信,觉得她一个人去,也能完成这个任务,可是顾宴心思缜密,有他在这件事情更是能锦上添花。

    如此,何乐而不为呢更何况往后,顾宴既然已经决定留下了,那以后他要经历这样的事情很多,如今也是个很好的锻炼机会,自然是不可错过。

    明玥倒也不惊讶,只是旋即笑道“说起来,阿宴也要说亲了,不过阿招跟着一起过来了,我猜他必然是要跟着一起去的。”

    沈煜听得那元招的声音,冷哼一声,“这小子倒是有耐性,只是煌月即便是及笄了,也不可能马上出嫁的。”他更倾向于明玥所言,姑娘家还是晚些成婚好一点,反正他沈煜的女儿,丝毫不担心被人嘲笑是老姑娘。

    而且灼云跟着鲁老爹学医,也说了这姑娘家骨骼,最起码也是二十以后才会长定型,有的更晚。若及笄后就嫁人的话,必然是要生孩子的,到时候那还没定型的骨骼,自是要变形。

    这只是其一,更重要的是,姑娘家小小年纪,十七八岁当是在父母跟前怀中撒娇之时,为何要嫁到旁人家去,伺候那不相干的老小

    明玥压根不知道沈煜心里会有这么超前的想法,只是对于他说女儿家不要早婚的事情十分赞同,“是了,他若真有心,再等个七八年十年的。”

    沈煜却忽然一脸的愧疚,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对不起。”

    “怎么了”明玥疑惑,从他怀中抬起头,怎么无缘无故说起这话来

    哪料想沈煜却自责道“那时候虽不是我,也不是你,可小小年纪连生三个孩子的终究是你这副身体,若是我能早些来到这个世界,必然不会让你这样冒险的。”

    明玥忍不住失笑,“都是过去的事情,更何况当时也不是咱们两人,你怎么还计较起这个来了”

    “我只是害怕,想起灼云说的那些话。万幸你现在好好的。”沈煜的确是后怕,这人就是这样的,拥有的越多,胆子就变得小起来了。若是前世在那个世界,他心无旁骛,做什么压根就是大刀阔斧,根本就不用考虑后果。

    只因那时候除了自己这个孤家寡人之外,再无人可牵挂。

    可眼下不一样了,他的妻他的女儿,他的这一家子老老小小。

    所以他心中已经改变了早前的计划,西北很小,但也很好。因此暂时也不想去掺和西北外的事情了。

    顾着自己这一亩三分地,就好了。

    夫妻俩也是,十年有余的夫妻了,可仍旧如那年少初遇时候,总是怎么看,都不觉得看不够。

    这沈家主子夫妻二人感情和睦,府中又没有妾室通房,所以连带着府上这些奴仆护卫们即便是成家了,手里有钱,但也没有去考虑过那纳妾一说。

    但男人多好色这个事情,是怎么也改变不得的,所以即便没有人纳妾,可是去花楼的其实不在少数上。

    好在各自都心里有数,媳妇娶一个回来就好,旁的不说,就图个后院清净,没有那些个脏心烦恼的事情。

    毕竟沈家这边,不就是最好的例子了么还有那镇国公府上,也就秦夫人一个人。连带着个宫将军,也不过一个妻子。

    他们这三家,与这北州城里的老牌家族那妻妾成群,乱糟糟的后院来说,简直就是鹤立鸡群,清新脱俗。

    少了那些个烦心事,不管是男女主人,放在正经事情上的心思也多了几分,又不必同谁挣这抢那的,防谁躲谁。

    乌韭贯众他们,也都陆续成了亲,二十出头的小伙子,身世青白,背靠着沈家,又是个正儿八经的管事,也是识文断字的。这样的女婿,说出去也是长脸面的。

    所以自打他们一个个陆陆续续弱冠,那上门打听的便不少。

    除了乌韭,其他的几人,他们亲人都还没迁来这北州,所以即便姑娘家是他们自己挑选的,但婚事却是明玥一起给

    他们办的,给足了脸面。

    就说余娘子,如今也是做了婆婆的人。只是她那儿媳妇是本地人家,孩子如今外祖母给帮忙带着。

    一来她要管着府里那么些个丫鬟婆子,二来孟婆子越来越年长,身体也越来越差,她信不过那些毛手毛脚的丫头,所以大部份时间都要亲自来照顾。

    孟婆子身体不好,沈老爹自打过了今年端午后,也是断断续续病了几回,这一次更严重,直接躺在床上小半月的时间。

    也就是前些天听说煌月要归来了,这才打起了精神,又在灼云的药膳调理下,逐渐有了些精气神。

    如今拄着拐杖,在院子里那金灿灿的梨树下面坐着与几个老伙计摆龙门阵。以南方那年旱灾起头,中间说起来了盘踞更方的藩王反王们,最后竟然是以什么神仙牛头马面结束的。

    反正毫无逻辑,可是他们几个老头子听得那叫一个津津有味,似乎觉得很是有道理。

    明玥坐在一旁陪他老人家,哪里晓得半响自己是插不上一句嘴,最后也只能默默地起身离开了。

    阿酒见了这光景,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别说老爷子这话还是挺有意思的,叫晴玉听去了,笔头稍微一改,不晓得又给写出什么惊天动地的故事来呢”

    明玥见着如今已经二十好几的阿酒,却是问道“你和少卿到底怎么回事见天都有的吵闹,既然不欢喜,这婚事退了吧。”

    早前孙少卿和阿酒没见面的时候,明玥就觉得他俩倒是合适得很,没想到见了真有那点意思。孙少卿就来管自己打听阿酒的事情。

    只是没想到自己做主给他们订了婚,两人却是三天两头地吵起来。

    “哪有不欢喜,随便说两句罢了。”阿酒不服气,她和孙少卿那哪里是吵架嘛只觉得明玥这做夫人的不懂风情。又道“那陈大人和陈夫人,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能吵出三百六十六天来,人家夫妻感情还不是照样好。更何况有的时候还没少动手呢”

    陈大人夫妻俩头两年还能在外面维持体面的,但终究是二十多年的夫妻了,那相处模式是没法改的。

    加上陈夫人又在竹篾坊里忙,有时候陈大人过去遇着了,那两句话不投机,也就没忍住动手。如此一来,叫人晓得了,也懒得在外面忍。

    头一回倒是吓着了大家,还以为陈大人不休妻的话,那必然是要和离。

    哪里晓得等了他几年,也没见他夫妻要闹和离一说而且感情似乎还越吵越好呢

    而阿酒有一次去青丘州,正好赶着他们夫妻俩打架,自然是长了见识,如今也就方有了这话。

    但明玥听得这话,忍不住皱起眉头,“你还想动手就他那样的,你动手了也甭嫁过去了,连带嫁妆都给我省了。”那不得把孙少卿一个读书人给打死啊

    阿酒嘿嘿一笑,“所以我这不是让着他嘛。”又见明玥操心自己,也就转移起目标“夫人不必管我,该看看三师姐才是,她这才是正儿八经的老姑娘呢”

    是了,三师姐三十好几了,她这个年纪的女子,大部份都是做了祖母的。

    可是三师姐好像没这方面的意思,那也就懒得勉强了。“她不必管,又认了阿岚做干儿子。”说起阿岚,如今他在青丘州那边,早就下山来了,如今也在莲城里上学。

    所以三师姐就早早过去了。

    明玥便想,既然她在那边,待煌月他们过去了,自然是会多照料些。

    想起这阿岚,自然也就想起了曹月华那个当年被曜族人养大的可怜兄长,不免也就想到了这曹月华,也不晓得她如今带着李置那孩子,怎样了便与阿酒问道“得空打发两个人去寻一寻曹月华,她和那孩子如今在何处,可是安好”

    全府上下都晓得煌月他们要回来了,听说还带了不少海外寻来的奇珍异宝。不过明玥最在乎的倒不是这些东西,而是他们带回来的种子和各类植物苗。

    反正也是满怀期待。

    那高华芝就更不用说了,早在几天前就翘首盼望着,又想儿子都弱冠了,该要娶妻了。

    只是她没瞧中这北州城的贵族小姐们,反而看上了陈少鹿师父熊七的那个小妹。

    她觉得那熊姑娘实在对自己的胃口,以后将来他们必然是这北州城里最典范的婆媳。

    但是被陈少鹿知道,第一个跳出来不同意。

    倒不是他对小师姑有什么想法,而是坚决不允许秦晚风比自己忽然高了一个辈份。

    明玥觉得他俩纯属胡闹,这事儿还要秦晚风自己来做主。

    却没想到这等啊盼的,他们这出海的大队伍回来了。

    所有人都拔高个了,便是煌月也高了许多,眉眼也彻底长开了,容貌虽与她姐姐灼云和妹妹耀光都不怎么像,可神态间却像是复制了沈煜一般。

    要说明玥家这三个女儿,小女儿耀光最像外祖母南宫音,大女儿像明玥和沈煜。

    而煌月这容貌,虽也是生得绝美,可硬是寻不到哪里像她爹娘。小的时候还觉得眉眼和明玥有几分模样的,但现在长

    大了,竟然半点不像。

    可容貌不像,那浑身的气势和她爹沈煜如出一辙,端坐起来的时候,又像极了明玥高贵雅致。

    反正她容貌虽没有半分,但她爹娘不同的气质在她身上却是完美融合。

    一干小子都晒黑了不少,便是煌月也有些黑,可把阿酒她们这一堆堆女眷心疼得不行。

    便是高华芝也是顾不上看自家儿子,只朝明玥控诉,“你们夫妻俩好狠心,怎么舍得女儿去吃这份苦头呢”

    身材高挑的元招是寸步不离跟在煌月的身旁,好似担心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媳妇,会被有心人给拐走似的。

    所以他这样寸步不离,让顾宴十分厌烦他。

    毕竟他们出海后,每到一个地方,很多事情都是煌月和顾宴商量,这个时候元招就一脸咬牙切齿地瞪着顾宴。

    顾宴虽然已经麻木,但看着比自己还高些的这么大一人站在旁边,还是觉得碍眼得很。

    而就在高华芝控诉明玥之际,被他娘完全忽略了的秦晚风就牵着一个女人上前来,“娘,你亲儿子在这里呢,好歹看一眼啊”

    众人被他声音吸引过去,这才看到这小子手里居然还牵着一个女人的手,顺着那白皙纤细的手看过去,居然是个挽着高鬓的年轻女孩儿。

    只是这女孩儿,肚子微微隆起。

    高华芝的目光在这女孩儿明显不是中原人的脸上和她隆起的肚子上来回打转,最后却是忍不住扯了扯明玥的袖子,紧张起来“这怎么回事”

    明玥也很吃惊,看着这女孩的面容,像是那东南亚一带的人,而且身上的装束,有些像是那古暹罗人。但是早前寄来的书信中,谁也没提过。

    如此,明玥也是一脸懵。“我如何知晓,姑娘的手在你儿子手里拽着,你该问他才是。”

    哪里晓得明玥话音才落,那姑娘就松开了秦晚风,双手合十抵在面容前,朝高华芝行礼,口里蹩脚的口音喊着,“娘。”

    高华芝直接就愣在了原地,这才给儿子瞧好了媳妇,没想到儿子直接带回了个媳妇,还是揣着崽崽的。

    她懵了。直至爱妻心切的秦晚风催促她,“娘,瓦雅叫您呢”

    原来秦晚风这媳妇,还真是暹罗人,而且身份还不低,是个暹罗公主。当时他们正好登上那暹罗港口,便遇着了这瓦雅公主招驸马。

    秦晚风却因当时并未仔细在船上学习暹罗文化,所以不知当时是在做什么,就凑了上去,只依稀听人说对诗。

    于是便想既然摆了台子,这样大张旗鼓的,那彩头必然不差,于是就用自己毕生所学,硬是写了一首诗。

    没想到叫那台上帘子后的瓦雅公主一见钟情,心生爱慕。

    等他反应过来,他已经被架上了大象,送往王宫去做驸马了。

    这事儿说起的时候,秦晚风已经和高华芝带着他妻子瓦雅回秦府去了。

    顾宴他们正在给大家介绍这一次带回来的各类植物种植和小苗,煌月也去见沈煜了,这种八卦的事情,自然是让年纪最小又鬼精灵的萝莎来告诉大家。

    “我们大家本来是分开走的,是阿宴哥哥最先听说,大家便一起去营救晚风哥哥,可没想到他那时候看到瓦雅姐姐,就见色起意,动不了脚了,还屁颠颠跑去宫里做驸马,还得我们在暹罗耽搁了好些时间。”萝莎说起这事儿,就十分不满。

    末了又道“他当时就醉在温柔乡里了,竟然不愿意继续跟我们一起航行,但我们又不确定船只回来的时候是否还要从这里路过,所以元招哥哥上去将他敲晕,带上船。”

    当然也连带着那瓦雅了。

    只是暹罗虽是小国,但也是费了些周折,毕竟叫人家离国别父母,怕是永生不得相见,所以在暹罗也就耽搁了好些时间。

    “他真是恋爱脑,亏得运气好,遇到的是瓦雅姐姐,不是骗子,不然他肯定完蛋了。”萝莎自小是被各类情情爱爱的话本子熏陶长大的,所以即便年纪小,也是慧眼如炬了,还是个感情小专家。

    明玥虽是对这事儿好奇,但听说有橡胶树苗,便急忙过去瞧了,没再继续听下去。

    不止是沈府,便是整个北州城,都因为他们这队伍的归来,似乎一下热闹起来,市面上沈家的商行里,也出现了许多海外物品等。

    城外最好的良田,如今也急急规划出来,做起了试验田,用来种植他们这一次带回来的各类种子。

    反正城中无一处不热火朝天。

    云绮和聂夫人来拜访时候,说起那秦晚风的新媳妇,虽说是个外邦人,但好歹不是这一次跟他们一起来的那绿眼睛红头发的,人家也是黄皮肤黑眼睛,还挺漂亮的。

    所以那叫一个羡慕,“谁能想得到,这一群孩子中,竟然是他最早成家。”

    聂夫人和云绮婆媳俩齐齐叹气,还同一时朝明玥看过来,“阿夜也不小了,他素来最听你的话,你要不劝一劝,也该相人家了,他若是不喜欢我们给他挑的,他自己去找一个来也好。”

    聂夫人也连连

    点头,压根没想着要把自己娘家那些姑娘没介绍给他,反而十分开明道“如今城里有女学堂,各处都有女子出来工作,他只要愿意成亲,不管对方什么身份,只要不曾做过那伤天害理的事,我们都同意。”

    明玥觉得成婚这种事情,是要看缘份的,所以即便他们对于未来儿媳妇没有什么条件,几乎就是下雨知道往家跑,饿了晓得吃饭,但没用啊。所以只笑着劝慰道“凡事要讲一个缘份才是,这是急不得的。”

    本来不急的,但是云绮看到高华芝一下要做祖母了,她能不心动么

    聂夫人更是叹气,“我年岁大了,指不定过两年就同孟姐姐一般整日卧病那床榻间,那时候便是真有了曾孙儿,我也抱不得了。”

    她这话说出口,明玥几乎是和云绮同时开口,只道“呸呸呸,夫人婆婆别胡说。”

    她俩也算是异口同声了,倒是将聂夫人惹得开怀笑了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