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0.投降不杀

    腊月十五这天,驻地的官军倾巢而出,将土匪盘踞的几座大山团团围住,山上的土匪受到震慑,人心惶惶。

    到了十八这天的早间,土匪还在蒙头大睡,官军开始从几座山的山脚上山。

    在山腰经过短暂的战斗后,官军清除了土匪的岗哨,白浪等人投降。

    赤焰鼠急忙调集匪徒下山阻击,带队的臭屁虫见了官军阵势,还未交手,便带领人马投降。

    赤焰鼠在山上老久未听见交兵之声,正暗自纳闷,手下就向他禀报了臭屁虫投降一事。

    但官军仍步步进逼。

    赤焰鼠临危任命大头鬼为二当家,让他带人阻截官军。

    大头鬼带人与官军在山腰的树林里遭遇,官军向匪徒喊出“投降不杀”的口号,让匪徒们自行下山受降。

    多数匪徒扔了兵器下山,大头鬼带着少数人马与官军厮杀,最后只带着两名手下逃回到山上。

    赤焰鼠带着阿六多等一干手下,守在山道上早先布置好的一堆大石边,只等官军一到,就推石下山。

    等了许久,探子跑来报信,这边的官军已经撤退,另一队官军已经突破了后山山腰的阻截,上到了山头。

    阻截官军的人马全军覆没,没有一人投降。

    赤焰鼠带领残余人马缩到了海棠居住小屋所在的小树林里,把海棠喊出屋子,说了会话,海棠不住抹泪。

    接着,赤焰鼠又把阿六多叫到一旁,说“大势已去,你随我一起走吗?”

    “老大,你先走吧。我们再抵挡一阵,拖一拖官军。”

    赤焰鼠看着阿六多,脸现悲戚之色。

    忽然,他伸出双手,一把抓住阿六多的双肩,摇晃两下,“兄弟,这里交给你了。”

    “老大”,阿六多一手握住赤焰鼠的一只手掌,“你自己保重。”

    跟众人说完“弟兄们,咱们后会有期”,赤焰鼠便带着海棠离去。

    两人走后不久,官军杀到。

    阿六多当机立断,向匪徒们喊话“弟兄们!老大已经走了!此时不降,更待何时?”

    一个匪徒举起大刀“不降,我们会被杀光!”

    官军领兵的将领立刻发话“一个也不杀!只要你们放下兵器。”

    阿六多率先扔了大刀,尤三紧跟,匪徒们也陆续扔掉兵器。

    忽然间,先前举刀的匪徒挥刀向官军叫喊着冲去。

    阿六多大声呼喊匪徒的名字,试图劝阻,但他疯了似的,不管不顾。

    几柄钢刀同时插进了匪徒的身体。

    手中的刀落在地上,匪徒睁大迷茫的双眼,半张含血的嘴巴,嘿嘿笑了起来。

    阿六多跑到匪徒身边,动情地说“兄弟你这是何苦?”

    匪徒扶着阿六多的肩膀,说道“谢谢你的好意,我早活腻了,活腻了啊……”

    官军中有人出来,指挥投降的匪徒下山。

    带兵的将领走到阿六多跟前,疑惑地道“赤焰鼠呢?”

    阿六多鬼使神差地摇头道“多半已经自杀了吧,才走不久。”

    阿六多自然晓得,赤焰鼠肯定是带着海棠从密道逃走了。

    他记得不久以前,赤焰鼠向他许下的诺言,假如遭逢不测,两人从密道一起离开。

    赤焰鼠没有食言。

    此时此刻,阿六多模糊了自己的身份,没把自己当官军,也不是土匪,而是一个人,一个男子汉大丈夫。

    这段时间以来,阿六多的情感和理智成熟得非常快。

    这时,天空下起了小雨。

    半个时辰后,雨停了,天空像一张阴郁的人脸。

    山脚下密集的人流排着长队,蜿蜒着往镇上去了。

    队伍后面的阿六多一边走,一边体味着冬日的苍茫和凄凉。

    他的身份置换得太迅速了,已经由土匪成为了官军的举足轻重的一员。

    有许多双眼睛在看着阿六多。

    这一双双眼睛里包含的复杂情感令阿六多不适,他无法回应。

    经过村子的时候,道路两旁站满了村民。

    人们默默地注视着眼前走过的匪徒,仇恨的情绪在渐渐地酝酿。

    几个小孩大声地议论着匪徒的相貌

    “看!那个!那个矮家伙,像一头野猪。”

    “哈哈……看这个,这个样子比猪还蠢!”

    土匪们心平气和地走着,就像一根根腐朽的木头。

    一个老太婆冲到队伍里,一只手拖住一个匪徒的衣袂,一只手朝匪徒的脸上打去“你这个畜生!就是你,化成灰我也认得,你来我家抢走了母鸡!”

    一个体格健壮的男青年揪着一个匪徒,左右开弓地扇了匪徒几记耳光,边狠狠地说着“你该记得……你肯定认得我……咱俩的账得算一算……”

    匪徒惊惶不已,只顾着用手遮掩脸面。

    人群开始爆发了,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到殴打匪徒的行列,押解的士兵漠然地看着。

    打伤无妨,打死了也只能怨他们自己不禁打了。

    站在人群中的胡斌看见了阿六多,阿六多也看见了胡斌。

    当双目透出欣喜的老汉与阿六多四目相交之时,阿六多没有闪避,笑了。

    有个挨打的匪徒吃痛不住,出手回击,招致了村民更加猛烈的殴打。

    他们把他打倒在地,围成圈,你一脚我一脚地践踏他的**。

    一群手持农具的百姓赶来了。

    这些人都正值壮年,一个个铁青着脸,身上裸露的肌肉现出道道青筋。

    他们围住一群匪徒,手上的家伙没头没脑砸下去……

    匪徒们的**禁受了严酷的摧残,他们蜷着身子,用手臂护住头,只看见可怕的农具在眼前飞舞。

    尽管他们竭力强忍,但疼痛还是迫使他们发出了喊叫,有的人求饶,有的人怒骂,可是都无济于事了。

    扬起的尘土在道路上空形成了黄色的大伞。

    有匪徒被打倒在地,呛了一嘴巴的黄土,一只耳朵里流出的鲜血淌在泥土上。

    见此情此景,一个匪徒走到一个押解的军官身边,抗议道“你们说过不杀我们!”

    军官轻蔑地看了匪徒一眼,说“跟我们没有干连,你得去问老百姓。况且,我们也没说要优待你们。”

    匪徒低下头,按捺着心中的恐惧,说“你们……会杀我们吗?”

    军官厌恶地斜了他一眼,“不会。放下屠刀,你们也是百姓,杀你们,还要替你们收尸,多麻烦呀。”

    队伍里,几个匪徒在小声地说话,谈论着他们的归宿。

    他们一致认为,他们只会在很短的时间内失去自由,官府会遣散他们。

    他们将回到家乡,像未上山之前那样,操起农具,对着贫瘠的土地履行余生的使命。

    他们忍不住咒骂对他们动武的百姓,也骂赤焰鼠统御无方。

    但有人悄悄地指着阿六多,说“看,看那个奸细,多神气啊。因为他,他出卖了我们,导致了我们今天的落败。”

    大头鬼有意落到队伍后头,走到阿六多身边,喊道“军爷。”

    阿六多看着他。

    “我喊错了吗?应该这么称呼你吧?”

    阿六多点点头,“没错。”

    “打算怎么处置我呢?”大头鬼微笑说道。

    “性命无忧。”阿六多干脆利落。

    “我想也是。凭着昔日的情分,即便要处死我,你也会保我,不是吗?”

    阿六多笑着点头。

    “可是我不光想活命。”

    “你有何诉求?”

    “咱俩毕竟是兄弟……其实,官军和土匪也没什么大不同,只不过官军报效朝廷,土匪忠于老大。”

    “嗯,你说的是实情。”

    “我呢,也不甘心从此以后做老百姓。”

    “嗯?”

    “我跟你也是跟惯了,离开了你,我倒不自在。不晓得,你会不会嫌弃。”

    “我懂了。包在我身上,我将如你所愿。”

    大头鬼笑逐颜开地走到前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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