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二章:醉生梦死(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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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越下越大。

    寻着歌声,在一个翘角重檐八角亭下,我看到了一个如梦如幻的仙女。

    女人白衣长发,自弹自唱,翩跹曼舞在亭中,彷如一幅朦胧灵动的水墨画。

    我走近,她恍如不见。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抬头一看,亭子被白雪覆盖,匾额是一笔周正的楷字“八德亭”,我不经莞尔一笑,符合海水的风格,普通人家女子只须有四德,而南宫家的女人偏又要多出四德。

    亭子里有石桌石凳,石桌上一碟蚕豆、一盘冰果,一壶酒。

    我毫不客气,坐到石凳上,自斟一杯,边饮边看女人跳舞。

    那是一个女人的心灵之舞,她在用身体与自然对话。

    动则——长袖漫舞拂云雾,素裙飘摇雪萦风;

    纤足轻点,腰旋疾转,白花缥缈漫天飞。

    静则——玉臂轻举摘云絮,纤腰软落轻似燕;

    皓腕慢移,柔若无骨,软玉荡落一地沉香。

    我看呆了!

    那是一种很曼妙的境界,我的心仿佛融入到了这快与慢的韵律之中,她是雪,我必是花;她似月,我就如星……

    我恍惚看到了红梅的影子。

    一曲终了,女人好似才见了我,道了个俏皮的万福“先生,雪中寻梅,好雅兴!”

    我将酒杯斟满了予她“娘子,梦里求醉,你也好雅兴!”

    女人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我接过她手中的琴,放在石桌上,弹奏了一曲《碧水情缘》,这是我即兴所作。

    不知是此情此景感动了自己,还是亦幻亦真的氛围激发了热情,我将心境融入了琴,天马行空、高山流水,这曲子感动了自己,也感动了女人。

    她放下了酒杯,再一次舞动起来。

    我一遍遍不停的演奏、放歌,她在不停的舞动,和着我的歌声,随心随风飘荡……

    酒是冷的,我一杯、她一杯,进入心里就火热起来。

    晚霞红了江南雪,也映红了女人的脸,她像小姑娘一样粉红了桃花脸。

    酒没有了,她也跳累了,扑在我的怀中。

    ……

    那是我一生中最激情燃烧的一次——灵与肉的结合。

    女人名叫月光,是海水的五姨太。

    她五岁被拐卖进“莳花班”习娼技。

    那时她天资聪颖,十八般技艺无一不精。但上天给了她智慧,却没有给她一副绝世容颜。

    这在一个以貌取人的娼界,可以算是一个致命伤。

    好在十八岁时,她终于博得了江南督巡公冶驸马的青睐,藏入府中,非妾非婢,包养了五年。五年后,公冶归京履新职,他可不敢将月光带入帝都。

    公冶本是日落十二年进士,擅韵律、懂风月,日落二十三年入赘东方皇族,成为日落女皇外甥女婿,一步登天,官运亨通,仕途上得意,就得放弃□□上的欢娱。

    这赘子倒也聪明,不知使用了什么手段,谋得了这么一个放任地方的官,官阶虽仅为副三品,但他身份特殊,在江南过得到也有滋有味。

    为官五年,浪迹于风月场所,玩戏娼女无数,使百多良家遭殃。痛痛快快补偿了前几十年苦行僧的日子。

    如今要回京师,岂敢带一女子归京。此人也算是一个有情有义的男子,在月光百般央求下,他决定给她找个好下家。

    “江南最有权有势当属南宫家族,皇室亦让他三分,南宫海水秉持仁义道德治家,你进南宫府吧……”这是公冶最上心的一个安排,也是月光使尽了百般温柔换取的结果。

    春风听到这里,呸了一口道“这样的男人,也配得上有情有义!有朝一日我当权,第一个就处理了他。”

    醉梦说“这是月光的话,对她来说,是念了旧情,其它女子,他全都卖入了娼家,换了银子。”

    那是公冶御馆一次还礼家宴,酒至半酣,公冶令月光献舞助兴。

    月光当晚填词对赋、吹拉弹唱、亦歌亦舞,将自己的才艺表现得淋漓尽致,迷倒了所有男人,尤其是南宫王,他喝得太多了!

    每二天酒醒后,他发现是睡在了月光的床上。

    他看着身边这个虽然多才多艺,但并不艳丽的女人,十分懊悔,但不得不对附马表示自己的忏悔。

    附马很大度,成全了一对“有情人”。

    海水不得不接受附马临行前赠于他的这一份“大礼”,还必须要高看一眼。

    她就这样被娶进了王府。

    那时王府花园刚刚修建完工,百花齐放、绿水潺潺、莺歌燕舞,一派生机勃勃,可是月光的心却死了。

    海水不是花匠,只是个采花贼。

    他更喜欢花园外那些新鲜的野花,拨出来插在后宫花瓶中的这几枝,只是他的道德摆设。

    按照家规,这些插花不需要开放,更不许红杏出墙!

    月光在一点一点枯萎。

    让她人生再一次绚烂是我的出现。

    那一天,在一个阴霾的日子,所有人都讨厌这样的天气,不是睡觉就是吃酒打牌,只有她带上了食盒,溜出后宫,独自在府北花园中赏雪,她要再自我美丽一次。

    偏偏遇见了她的孽缘。

    偶遇是浪漫的,现实却是残酷的。

    当我们都知道了彼此的身份后,我觉得无缘再见。

    可是月光却不死心,积极创造机会。

    月光很坚决地跟海水提出要跟我学习琴乐,海水不以为意,大太太却坚决不同意。

    海水半醉半醒,说“夫人,你多虑了,醉梦那是个豆蔻仁里长大,烟粉堆里滚过的人,他会对一个老女人动心?……。

    月光要学习,也是我们南宫家提升礼乐的一件好事。

    不妨事,要是不放心,每日多派些丫头、小厮跟着,也就是了。”

    大太太想了想,不敢违逆,同意了。

    那半年来,我的精力全放在月光身上。

    在一众丫鬟与小厮的陪同下,她每日午后出后宫在那个“八德亭”与我相见。

    相见恨晚,缘不晚。

    那是怎么样的一支恋曲呀!

    我们在琴弦中互诉衷肠,在乐曲中相知相恋。

    这是又一枝红梅。她在痛苦中挣扎,与命运抗争。

    她是不幸的,上天赐于她一个天使般高洁的心灵,可以翱翔九洲,却又让她脱生在一个卑贱的躯体,围困在道德府中。

    她每天像犯人放风一样,在一群人监视下出来与我约会。

    我们再没有肌肤相亲。

    也不需要!有时候,灵与肉的结合,一次就够回味一辈子。

    可是就是一次,让她面临了最痛苦的抉择——生与死!

    她怀孕了!

    在道德府这可是件天大的事。

    她与我在一次琴箫合壁后,把那瑶琴由丫鬟交给我“请先生拿回去给我调一调琴音。”

    这不是我们心与心交流的方式,她此举应该另有深意。回到住处,我抚摸瑶琴,终于在瑶琴龙池处,发现有一丝绢……

    得到这一消息,我很震惊,怎么办!她不能让人发现怀了孕,因为海水已半年多未归家,说是进京述职,谁又知道醉死在哪处温柔乡。

    他醉死在哪里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已三年多未碰月光的身子。

    我劝她打掉了这个孩子。

    她不依!

    我问她,难道你想生下这个孩子?

    她不敢想,谁都知道,这个孩子一出生,就面临着死亡,会被无情地摔死。

    实在没有法子了,我问她,那你要如何!

    不知道!

    转眼又过去了月余,她已开始显身子。

    我一次次催促她,快下决定!她终于决定了。

    那一次丝绢上只有一个血字——死!

    摇曳的烛光下,看着这个血字,我止不住眼泪,我能有更好的方法吗!

    当我泪流尽后,我咬破中指,在丝绢上写道我陪你。

    那是一个誓言中约定的日子,天不遂人愿,那一夜没有圆月,乌云遮蔽了天空,但是无所谓,在我们眼中,已没有黑暗,我们将在同一时刻相约在另一个世界,带着我们的孩子,迎接一个新的黎明。

    沙漏又一次被注满,我知道当最后一粒沙子流尽后,就是我们约定的时刻。

    细沙无声,只有远方滚滚的雷声,我回味我们的一次对话。

    “你为什么叫月光,是喜欢黑暗吗?”

    “嘻嘻,你好笨,谁会喜欢黑暗!月光是一种花的名字。”

    “哦!我怎么没有听过!”

    “她又叫韦陀花,一年开放一次,总是在黎明前开放,而且是一瞬间的绽放。”

    “那谁能看得见呀!”

    “韦陀呀,她就是为韦陀而绽放。当年月光爱上了为她浇水除草的小花匠,她就为他天天开花,四季都灿烂。可是遭到了天神的嫉妒,只许她每年只能开放一瞬间。

    她并不死心,每年在那一日黎明绽放一次,苦苦等了千年,终于等到了那一日,韦陀看见了她的美丽绽放,他认出了月光……”

    “你就是我的韦陀,我愿在黎明前为你绽放一次,一次足以!”

    乌云不散,一道道闪电划过长空,刺痛了我的眼睛,也点燃我内心仇恨的种子,我忘记了自己的誓言,仇恨充满了脑海,我不想死,也不能死,我要报仇!我要拨开乌云,重见月光。

    我违背了约定,黎明来临前我逃离了王府。

    而月光在黎明前自缢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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