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二章 难以收场

    落在手里的狐皮大氅俨然成了烫手山芋,佩雯还记得当天分别时墨玄的指尖,是冰凉的。

    “你听说了吗,北国使臣过了晌午就要动身离开了。”

    “这么快?他们不是刚来不久吗?据说宴会之后太子殿下就病重不起,北国更是严寒,难道要拖着病躯回去吗?”

    外边是女使的谈话声,佩雯扒在门边听着。他病了?也是,那晚的风那样大,怎地就没冻死他呢?想着又将搭在臂上的大氅往怀里贴近几分。

    小路上行走的人步子迈得紧,但手里提着的东西可是保护得完好。她扣响了吉庆殿的大门。

    开门来的是个头戴毡帽裹着围巾的年轻面孔,他见了佩雯,先是上上下下把她打量一番,目光落到那珍贵的狐皮大氅上,先是一愣,后又平淡地道“没我们主子的命令,谁都不可入内。姑娘,得罪了。”

    拿件狐狸皮就能随随便便进入了吗?真当他们主子的身是这样好近的?男人面露不悦,说实话这种把戏他见得多了呢。

    眼看着大门就要合上,佩雯往里伸了一只脚“去通传你们主子一声,就说有人来还狐皮大氅了,若是他不肯让我进去那就算了。”

    男人皱着的眉头隐隐一动,他是见过往上扑的女人,可是这往上扑碰了冷脸还坚持不懈的,这是头一个。他们主子是有件上好的大氅不错,可那不应该是在屋里吗?诶,好像自打那日穿出去就没带回来。难不成……

    “阿四,让人进来吧。”屋内的低沉声音响起,开门的男人这才让出了路。

    正殿的门帘刚被掀开,佩雯就见到一个只穿着中衣的男人半扎这长发负手来回踱步,像是提前知道了来人要说什么一般,他有些不耐烦“孤不都和你们说过了吗?你们先回,孤随后就到。什么狗屁的祭天仪式,没有孤就不能举行了?”

    与其说是仪式,倒不如当成节日来看待。这是北国一年之中最重要的节日。相传北国开国大王乃是穷苦出身,受不了牧户主的压迫带领一众人等揭竿而起。过怕了苦日子的他不忍心看到人间疾苦,便在一年中天气最严寒的那几日举行祭天仪式。

    所谓祭天并不是用活人献祭,而是用餐桌上最寻常不过的牛羊,在那几天各地最高管理部门也会开粮仓施舍粥饭。这传统延续至今,穷得吃不上饭的人家逐渐减少,更多的人则是拿出自家的食物祭拜求得一整年丰收喜庆。北国王更是把仪式现场搬到皇宫门口,用诚心打动天神保佑风调雨顺,百姓安康。

    因着往年的仪式都是由北国最有权利的人亲自举办。使臣们已经劝了好几遭了,奈何这位正主说什么也不肯回去。

    “若还是为了这事各位就请回吧,父王是老糊涂了但不至于连仪式都忘记了,况且孤在大禄还有事要做。”墨玄摆摆手,下了逐客令。

    哐当一声,食盒落地“既然太子还有事,那我就先回了。”

    察觉声音不对墨玄猛地回头,三两步挡在门前,一时不知所措“阿雯……你怎么来了。”

    怎么上这来了?佩雯也觉得好笑,这大氅的主人说送出去的东西没有收回去的道理,她一听女使们说他病了便毫不犹豫带上东西过来,还提了食盒。此刻看来,那人面色尚好,还有多余的力气在屋子里闲逛,哪里有一点身处病中的样子?

    倒说不上来是个什么心情,是被人戏耍后的愤怒还是落空一场的失望?佩雯摇摇头“太子有要事在身,那我就不打扰了,贸然进入还请太子不要怪罪。”

    “不,阿雯。”见她铁心要走,墨玄忙去拦,却没成想撞在门栓上,闷哼一声,“唔……”手捂住嘴咳了几声,脸上尽是痛苦之色。

    “你那日穿得那样少,那非要逞能把大氅给我。我说了不要但你使劲往我身上披,这下可好了,自己受罪。”什么不再打扰早已被抛到了九霄云外,佩雯搀着他往里走,问他要去哪。

    墨玄伸手指了指椅子,难受是真难受,可开心也是真开心呐。若不是这场病来得及时,阿雯能主动来看他吗?不能。

    希望越来越大了,他决定要好好借题发挥。

    他捶胸,一副喘不上来气的样子,手哆嗦着要去碰茶盏,佩雯见状赶紧帮他倒好。趁着姑娘不注意的功夫,将温水往衣服上一洒,手一偏那茶盏应声落地。

    “阿雯。”无力地笑一下,“孤好像……是个废人了,眼下连端着茶盏喝水的力气都没有了,要不,你再帮孤一把?”

    怎么帮?佩雯抬眼瞧着他。“就是借你的手,劳烦你给孤递到嘴边。”

    可姑娘却将新的茶盏往他面前一推,重新倒水。双手抱胸,丝毫没有帮他的意思。

    刚还生龙活虎的一个人,连数落使臣的力气都拿得出,现在却跟她说连喝水都不行了?骗傻子呢!演技太过拙劣,佩雯一下就看出了其中的破绽。这不是墨玄第一次在她面前装了,想当年……

    俗话说在哪里跌倒就要在哪里爬起,同一个陷阱陷进去多次,再不济也该得出经验了吧。捕猎手段尚需与时俱进,可某人是一点儿长进都没有啊。

    佩雯觉得她该把终极大招搬出来了。打开食盒,将碗端出。这一番动作落在墨玄眼里让他欣喜无比。

    “早就听说太子病了,我特意亲手做了五白润肺汤。止咳化痰、清肺润肺,太子是不是这么个病症?”

    可不是嘛,自打那晚回来就一直迎风流涕,遇到冷风还时不时的哆嗦。真是白瞎了他练了那么多年的武,说出来的都丢人!

    “差不多。”墨玄当然不选择老实交代,若是让佩雯知道了他喝不了那苦嘴的汤药,岂不是该让她嫌弃了?他殊不知,其实早在十几年前,佩雯就得知这个真相了。

    “这可都是我的一番心意,太子只有亲自喝,并且一滴不剩才能表示诚意。不然我就只能当太子从前说的那些都是唬我的。”

    对上佩雯那看透一切的眼神,墨玄觉得,这次是难以收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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