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 别离开我,好不好?

    从某种程度上讲祁琰认为自己是足够幸运的,成者为王败者寇,若是现实偏离了计划的一丝一毫,都将功亏一篑。

    当然这也注定他要失去一些,亲人、朋友、身边人的真心。祁琰的心寂静了二十五年,偶然间一道白光射进他的心里照亮了所有黑暗,他还会把光放走吗?不会了,恐怕是只有自己才知道,刚愈合好的伤口再一次活生生撕裂那种感觉……痛不欲生。

    周围太安静了,静得都让人忘记了不远处的街道是灯火阑珊。姜妤再也待不住,她要求祁琰把她放下来,目光躲闪,甚至不敢看男人的眼睛。

    “我……我……”口腔里弥漫着泪水的咸,睫毛眨动又滚落下豆大的金珠。果然啊,事发之后一切解释都显得那样苍白无力。

    哽咽许久,终是说不出口。要怎么说?说她也是迫不得已不想看到今天这幅场面吗?明明是提早就知道这一切啊!顺从了自己内心惹得一时之快……她就是个骗子!玩弄别人的感情的大骗子!

    “别哭了。”泪水啪嗒啪嗒像是极具腐蚀性的岩浆一般落在他心上,所到之处一片灰暗。

    他用手轻轻拂去她的泪,带着姜妤滚烫的温度握住她的手。男人手掌冰凉,修长的手指有以下没一下摩挲着姜妤的掌心。

    这是他无声的安慰,可祁琰知道如果他不这样做的话,再傻的妤儿都能瞧得出端倪。

    可笑吧,被敌人手中的剑指在脖子上都不曾扎眼的祁琰,此时竟然在发抖。

    看得出她今天的心情很好,如果是没有喝醉向他坦白的话。他抬头一望,月亮出来了啊,看吧,连天公都作美了。与月为伴,他背着她走在无人打扰的小路上,她时不时朝他咬咬耳朵,他又低笑着回应……

    预先想好的说辞一句也没有说出口,祁琰只觉得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她很自责已经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了,可她的动作还是狠狠刺痛了祁琰的心。

    姜妤的面目表情无一不在透露着她想逃避,虽然不明白她的过去但他太了解现在的她了,一遇上事,她就恨不能将自己裹成一团,以至于他现在不得不稍稍用力才能阻止她想要收回的手。

    “妤儿,其实我很高兴你能向我说这些。”低头间轻轻在她手背上落下一吻,“其实我早就想过我们会有分别的一天,只是没想到……它会来得这样快。”

    说完这些,不止是姜妤,就连祁琰也是微微一愣。他不知怎么会把这些说出口,分离二字充满了他的前半生,许是做好的万全的准备,他甚至是想好了在他死后要如何安置好姜妤。原本在他的世界里,他们之间只会有死别没有生离。但如今看来,她才是最先离开的那个。

    这样也好,往往后离开的才是孤独的,他怎么能舍得她忍受那样漫长无望的日子呢?回到她的家,把他忘掉重新开始一切……

    但是现在,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自私。但凡是闯进他内心的人,那就再也出不去了。

    不由分说,直接一把将人揽入怀中“我不知你何时会离开,换句话说,我们不应该要更加珍惜在一起的日子吗?”

    “我不懂什么是感情,我的前半生一直在失去甚至想要麻痹自己就这样活下去直到闭上眼的那一天……我遇见了你,平生第一次萌生了我想和你一起细水长流一起白头的想法,多年以后你与我坐在城墙上看雪落在对方的白发上。”

    “只是你要走,离开之前……你能不能告诉我?”

    不同于往日眼角的猩红,这次他是真的红了眼眶,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低姿态“你走之前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听着祁琰哀求的话语,姜妤的心就仿佛是放在千斤重的石头下细细碾碎。他没有变,恍惚之间是回到了她初来的那几日在小院门口捡到他,他也是用着相同的语气拉住她的衣角不放“姐姐,你不能不要我。”

    世界上哪有人能够拒绝这样的请求呢?

    姜妤只觉得自己好像是张开嘴,大脑就能不受控制一般答应他说出“好”字。但是理智告诉她不能再这样“耽误”他了,她承认自己不是个好人,是个不折不扣的渣女。

    “妤儿……”见姜妤片刻的犹豫又重新燃起了希望,他忙拉住她的手,“那日送到楚家的嫁妆不过是很小的一部分,剩下的都在库房里准备下了,你要随我进宫去看看吗?”

    “我不知你喜欢什么样的宫殿,只明白你喜欢花草,椒房殿的石板路都换下去了,等到开春就能种了。还有姜耶楼和祁小布,它们的住所也都安排好了。御花园的花来年就要开了……”

    姜妤第一次听祁琰讲这么多话,谁又见过这样的祁琰呢?他在她面前,连“朕”都不自称了啊。

    就好像在姜妤面前低到了尘埃里,只要她金口一开他就能为她做任何事,只为了能得到她亲口的回应。

    从语气到眼神,任由谁能将此时的他与那个外界所传的暴君联系在一起?怕是一直跟在他身边的六安都不能吧。这样的他,卑微得让人心疼。

    哨声在耳边猛然响起,姜妤这才记起楚延敬的交代。心里一片乱麻,她始终是无法说服自己绕出这个圈子。已经受伤的伤口怎么能让它愈合之后再承受第二次伤害呢?即使是这一次流脓溃烂……因为她知道,第二次肯定是刻骨铭心。

    “阿琰……”就像是一把钝刀在慢慢剜她心尖的肉,她疼得都要停止了呼吸,“我现在很乱……你让我想想好不好?”

    身前姑娘娇软的手终是从他的一片冰冷中抽走,他还来不及反应,那裙摆就一晃一晃在黑暗中消失了。

    鱼儿逃了,捕鱼人也有失手的时候。耳边姑娘的声音还在回荡,可他的身体却像被冰封住了一般无法动弹。不远处的嬉笑与吆喝都成了一种讽刺!

    祁琰的表情瞬间冰冷。前一条街是温暖一片,后面的则是数九寒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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