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二十二章 运河之上的沉思

    死后埋在哪里,对朱允炆来说并不是一个太大的问题。</br>历史上朱棣死后选择埋在北京,估计一个是图方便,不用死了还跑个长途;另一个原因估计是不知道怎么和老爹朱元璋与大哥朱标交代,埋远一点,在底下想好措辞再跑去解释总好过到了下面就被人摁着揍强。</br>朱允炆就没这么多顾虑了,顶多朱元璋骂骂咧咧「老子制定的制度全被你丫毁了」,至于挨揍就不太可能了。</br>朱文奎这个时候不好说话,杨士奇站出来进言:「皇上,陵寝修筑大耗年月,前宋时诸多帝王登基之后便着手陵寝之事,如今皇上选定钟山,理应着工部早日动工兴建陵寝。」</br>朱允炆摆了摆手,看向杨士奇、杨荣、夏原吉、解缙、骆冠英等人,正色道:「他日朕百年之后,当力行节俭,修一墓,置一棺椁足矣,不要奢华,不要填多少陪葬之物。陵寝之事,大可走后挖掘简修,不必生前安排。这是朕的旨意,他日太子遵旨办事,不可让他背负不孝之名。」</br>杨士奇、解缙等人感慨万千。</br>朱文奎连忙说:「父皇春秋鼎盛,那些事现如今考虑还早。」</br>朱允炆微微摇了摇头,认真地看着朱文奎,道:「好好跟着这些文武大臣学习治国之道。」</br>「儿臣定不负父皇期望。」</br>朱文奎保证。</br>朱允炆站在船舷侧,看着渐渐远去的金陵城,内心百感交集。</br>有大臣说,在消灭了鞑靼与瓦剌之后,迁都北京已无必要,当留在金陵,以强化对大海的控制。</br>朱允炆并不这样认为。</br>鞑靼是被打败了,瓦剌是被分解了,可他们不是灭族了。草原上的人和草原上的草一样有着顽强的生命力,给他们两代、三代乃至五代人的时间,他们还是会起来。</br>洪武时期,一次次远征,蓝玉更是在捕鱼儿海取得了决定性胜利,可以说是基本上消灭了元廷力量。</br>然后呢?</br>才过去多少年,朱棣奉天靖难之后,便开始了一次次远征,丘福十万大军被人硬生生吃了个干净,朱棣发怒,带五十万大军亲征草原。</br>朱棣成为皇帝之后的亲征,基本上都是围绕着草原进行,一次又一次,有大胜,有歼灭,也有一无所获。</br>可穷尽朱元璋、朱棣两朝十余次大规模北征,草原问题都没有从根本上解决。</br>朱允炆很清醒地认识到,马哈木等人的臣服,只是以臣服的姿态换取族群的延续与壮大。只要族群发展到一定程度,瓦剌未必会继续臣服,他们极有可能会成为另外一个兀良哈,背叛大明。</br>大明不可能成为令世人胆寒的屠夫,不分青红皂白,对一个投降的大规模族群进行无差别的屠戮,现在大明与瓦剌之间已不存在明争,但暗中的角力不会少。</br>文化输出与生活方式的改变,对游牧民族的改造,这是一个嬗变的过程,没有数十年之功做不到。而想要控制草原,就需要靠近草原。</br>除了草原的考虑之外,还有西部边疆的控制,大东北的控制,这些是薄弱之地,也是不能不加以控制的地方。</br>倒是南方,本就趋向于安稳,在解决了土司问题之后,在朝廷不过分盘削百姓的情况下,南方基本上就没出现过大的问题。</br>至于远航之事,大明依旧可以选择金陵作为一个中心,同时打造广州、天津两个远航大港。</br>迁都北京利控四方。</br>北京周围的平原已在开垦,东北大粮仓也在不断扩大,依托水师海运与大运河漕运,北京物产保障不存在任何问题。</br>他日将混凝土道路、铁路铺筑开来,大明将是另一幅光景。</br>朱允炆沉</br>思着。</br>迁都的船队浩浩荡荡过了长江,于扬州进入京杭大运河。</br>若按照正常航船,至北京最多不过二十日,最短只需十五日左右。但因为此行还带了大量京军随行,而这些京军主要是骑行与步行,这就限制了行程速度。</br>一日六十里,需要一个月方能抵达北京。</br>两岸军士护卫,沿途更有无数百姓围观。</br>此行漫漫。</br>礼官为了彰显皇室的威严,希望朱允炆穿上龙袍出现在船上,结果被朱允炆拒绝了,搬个家,不至于这么张扬……</br>董伦无语,同意用大驾卤薄的是可是你,现在说张扬。</br>忽悠不了朱允炆,董伦又去忽悠朱文奎,这次学聪明了,干脆不说换衣服的事,直接将朱文奎拉到甲板上说话。</br>岸边的百姓看到官员恭恭敬敬对一个少年,谁还不清楚他是太子?</br>朱文奎后知后觉,等晒了半天太阳才明白,这群礼部的家伙将自己当猴一样让人观瞻呢,索性以肚子不适跑了。</br>一日一段路程,待在船上实在是无聊的紧,朱允炆几次想下去看看,都被官员劝阻。</br>一晃十几日过去,船队抵达了徐州,行程过半。</br>一匹快马奔至徐州码头,送来一份紧急文书。</br>朱允炆很快便看到了瞿能送来的文书,召集内阁与六部官员等人商议。</br>解缙看过文书之后,欣然大笑:「瓦剌分解与安置顺利,此乃是可喜可贺之事,臣恭贺皇上。」</br>杨士奇连连点头。</br>瞿能受降瓦剌,并完成了初步分解与安置,耗费了一个月的时间,分别拆解瓦剌部落各自离开杭爱山,初步实现了瓦剌从整体切分为数百部分的目标。</br>现如今把秃孛罗、萨穆尔公主、妣吉等人在前往北京的路上,说明瓦剌的贵族与高层基本被抽离开来,只靠着底层的那些人很难组织出强大的力量,这对于羁縻草原,长期弱化草原大有好处。</br>朱允炆命人挂起舆图,看了看北面边疆,沉声道:「水泥筑城,加大对草原的节制与控制力度,争取早日在草原之上形成城镇,让商人进驻城池,开百业,输宝钞。另外先生北调,推教化。草原之上种种之事方是开端,大意不得。杨荣,你熟悉草原,莫要随我们去北京了,直接出关,负责统筹各中事。」</br>和平安置并不意味着没有矛盾,没有问题。</br>恰恰相反,充满苦难的安置,强硬的安置,问题反而更少,越是和平与妥协的安置,问题反而更多。因为人是有索求的,索求可能是没度的,因为不平衡,很可能会发生各种问题。</br>出于大局的考虑,大明在这个过程中很难直接使用武力,而这就意味着需要官员有智慧来应对各种问题。</br>杨荣是一个好的人选,他是文官出身,做事果决,又有着丰富的从征经验,善于在棘手的问题中找到破解之法,有着极强的大局观。</br>面对突如其来的命令,杨荣没有半点犹豫,当即走出:「臣领旨。」</br>朱允炆对杨荣寄予厚望:「草原能不能成为大明的草原,就看你的智慧与能力了。你要记住四个字:刚柔并济。」</br>杨荣了然。</br>朱允炆并没有无底线包容瓦剌,该刚强的时候,就应该上钢刀,刚柔的时候,是需要轻轻安抚。</br>杨荣下了船,奉旨带走了二百军士,直奔宣府而去。</br>在天亮之后,船队继续向北,踏上了迁都的后半程。</br>乌斯藏,洛隆。</br>领主瓦博正在与三个儿子博纳、博山、博乌商议对策。</br>大明军队已经从丽江府登山了,听说阻拦其前进的七百多</br>勇猛的乌斯藏奴隶兵被无情地杀死,芒康那里恐怕是守不住了。</br>一旦大明的军队占领了芒康,下一步必然是朝着邦达、昌都的方向前进,到那时,洛隆将暴露在明军面前。</br>博乌握着粗大的拳头,瓮声道:「父亲,不就是明军,咱们还怕他们不成,我们可是高原之上无法胜的战士,有着多达一千强大的奴隶,只要我们主动出击,一定能将那些孱弱的大明人杀个片甲不留!」</br>博纳暼了眼三弟,皱眉对瓦博道:「明军携带了大量的火器,听说芒康等地派出的人手在大明军队面前不堪一击。我们这个时候选择对抗大明,会不会容易吃亏?」</br>博山不高兴,直接呵斥:「大哥性情软弱得很,谁不知道芒康的那些奴隶并无多少战力,也就是收拾收拾院子,砍一棵树的本领,几年前还听说芒康有些奴隶竟然天亮了还在睡懒觉,他们打不过明军,定是睡觉的缘故,我们可不会如此愚蠢。」</br>瓦博重重点了点头:「没错,芒康是软弱的,没力量的,他们输给大明算不得什么。这一年来,我们品尝到了吞并其他领主的好处,从六百奴隶增加到了一千奴隶,实力壮大了这么多,还担心大明作甚?」</br>博纳着急起来,劝阻道:「明军可是有火器,他们的火器传闻中比元朝的火器更是厉害,我们不能不防。」</br>博乌拍了拍厚实的胸膛:「我这身肉,还挡不住明军那破烂的火器不成?」</br>瓦博很是满意,笑着点头:「强大的战士是不畏惧任何武器的,倒是你博纳,实在是太过软弱。去年来的和尚说得对,小规模的领主没有未来,我们想要变得强大,就必须不断吞并其他领主,成为最大的一个领主,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在乌斯藏当独一无二的王。」</br>「大明如此急不可耐进入乌斯藏,说明他们想在这里当最大的领主,这是我们不能答应的事。如今只能是战斗,将大明人赶出去。一旦战胜大明,我们洛隆将赢得巨大的声望,到那时,其他领主将会纷纷投降,成为我们的力量!」</br>瓦博咧着嘴,憧憬着未来。</br>无知的未来。</br>「最近事多,能多更的时候我尽量多更,实在来不及,也请理解下,惊雪谢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