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八章 白莲凤阳集议

    考虑到武举人来一趟也不容易,加上有些武举人存在“偏科”问题,大明的武举采取的是整体表现排行下的淘汰制,不存在测一项不过,即淘汰不可参加另一项测试。

    所以,测举石不过的仁兄,依旧有机会。

    第二项测试为拉硬弓,只测力,不测准,规则很简单,拉弓如满月者过。硬弓也分为三种,分别对应的是一石弓、一石五斗弓、二石弓。

    相对举石带来的视觉冲击力,拉硬弓显然弱了几分。毕竟手握一张弓,外行人看不出门道,但围观百姓与是军士的热情,依旧高涨。

    “百姓如此热衷此事,当真是令人意外啊。”

    解缙不由感叹。

    朱允炆看向周围,用人山人海、摩肩擦踵来形容,丝毫不为过。京师的人是喜欢热闹的,不,人是喜欢看热闹的。

    袁岳登场,朱允炆等人不由看去。

    出乎朱允炆的预料,袁岳在举石时放弃了三百斤石,竟在拉硬弓一项中,选择了二石弓,这两者之间的力道,基本上是相当的。

    朱棣看着袁岳左手执弓,右手手指勾住弓弦,然后弓由左腿处上移,弓弦瞬间被拉动,满如明月,直指昊日。

    “此人善弓。”

    徐辉祖给了一个评价。

    相对于举石,袁岳无疑更懂得在弓上控制与调动力量。

    薛禄、纪纲也成功挑战了二石弓,而被顾三审一直关注的林昭雪,选择的是一石弓,压线通过。其他武举人各展本领。

    太阳逐渐偏西,建筑与人的影子被拉长,如同黑暗伸出爪牙,触碰着人间。

    刘长阁站在凤阳城楼上,看着最后一缕光消失。

    夜幕垂落。

    城门缓缓关闭。

    岳四海站在不远处,焦急地等待着,左周、杨山、孙岳等人纷纷来报,岳四海脸色阴沉地走向刘长阁,道:“凤阳守卫与安全局,都没有发现白莲教匪首入城。”

    刘长阁凝视着夜空,轻轻说道:“我可以感觉的到,他们已经来了。”

    岳四海不知所措。

    刘长阁转过身,站在城墙之上俯视着城中的无数建筑,南城是百姓聚集之地,灯火较旺,东城为衙署与富绅之家,灯火一如往常,西面为商业区域,灯火寥寥无几。

    凤阳,不是一座商业城。

    唯有北面,烂尾的皇城,一片漆黑,如同泼墨。

    刘长阁拿起望远镜,想要看看灯火之下的人家,可光线实在不好,加上有建筑遮挡,很难找寻到有价值的线索。

    “把控所有要道,但遇人出行,必查验其身份。”

    刘长阁不信邪。

    种种情报都显示,白莲教并没有改变集议的时间与地点,眼下正是武举开始之日,这些人一定来到了凤阳城,说不定已经碰了头,现在正聚在一起商议事情。

    留给安全局的时间不多了。

    然而真想找几个人又谈何容易,这毕竟是大明中都,人口虽然不多,但范围不小,建筑不少。

    “这样会不会打草惊蛇”

    岳四海有些担忧。

    刘长阁摇了摇头,道:“我们的人在城门口查验了所有入城出城之人,都没有找到佛母与其他白莲匪首,若他们真的进入凤阳城,怕是易了妆容。如此的话,这群蛇,早就有了警觉。”

    此时,左周连忙跑了过来,道:“有发现!”

    “在哪里”

    刘长阁连忙问道。

    左周指了指东城方向,道:“衙署以西,王员外的家宅之中!”

    “衙署附近”

    刘长阁有些惊讶,转而明白过来,白莲教这是想要玩灯下黑,认为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可他们似乎忘记了,对手是安全局,不是衙役。

    “走!”

    刘长阁当即带人下了城墙。

    一座宅院中,如往日一般,几豆灯火,毫无异样。然而在看似黑暗的西厢房中,内部却灯火通明,厚重的棉被高高挂起,遮住了窗与门。

    十六人坐于堂中,酒肉布置妥当,却无一人吃喝。

    “怎么,还怕这酒菜中有毒不成”

    佛母端坐于北,身旁是天王孙天佑。

    “大事未谈,哪里有吃喝心思”

    北直隶白莲教天王吕程一拍桌案,酒菜颤起,跌落,酒杯歪倒,酒水流淌出来。

    江浙白莲教韩天父端起酒杯,将酒水向外一泼,阴沉地说道:“眼下白莲教损失惨重,一切皆是因你佛母而起,若今日没个交代,这酒菜,我们不动!”

    陕西白莲教新晋天王金刚连忙说道:“哎,此间事怎能怪佛母今日我等来此处,是为了白莲教未来而来,可不是为了吵架,意气用事而来!”

    韩天父怒视王金刚,喝道:“王金刚奴死在文县,白莲教众被俘被杀,无一幸免,你又是何人,焉敢自称是王金刚”

    王金刚阴笑一声,短小的匕首在掌心转动几圈,而后握住把柄,锋芒的匕首直刺桌案,只一瞬,桌案便被洞穿:“我是陕西白莲教负责人,眼下直接教众三千,民间信我者已有十万余。”

    “十万我好怕怕!”

    一位女子如同受到了惊吓,双手捂着胸口,对王金刚道:“王金刚奴死的时候,也不敢自称十万,你不过接王金刚奴的名字,也敢自称十万”

    王金刚哈哈大笑,指着女子:“余丑母,王金刚奴是奴,我是王金刚,差一字,别千倍。”

    余丑母嘻嘻一笑:“我在山西,被茹瑺压在身上喘不了气,但好歹耳朵还是听得到的,陕西百姓害怕白莲教,岂会信你,说三千,我姑且一听,说十万,啧啧,吹破了天,也无人信。”

    王金刚还想说话,却听到敲打桌子的声音。

    佛母看着纷乱的众人,放下手中的筷子,道:“我们冒着风险在这里集议,若只是为了争吵斗嘴,是不是该换个地方眼下白莲教已到生死关头,诸位再不齐心,怕会为朝廷各个击破,天下再无白莲。”

    余丑母不乐意了,当即发难:“佛母,不,方彩云,韩天父所言没错,白莲教遭难,与你那圣女沫儿有莫大关系,若不是她背叛白莲教,出卖了如此多情报,我等怎会到这个地步若山东白莲教不给大伙一个交代,你方彩云最好是交出信物与名单,侍奉弥勒去的好!”

    “没错!”

    韩天父支持。

    吕程虽没有说话,却也没有反对。王金刚在此时,也保持了沉默。

    白莲沫儿背叛的事是绕不过去的,解决不了这个问题,就不可能迎来白莲教整体的团结,这一次集议也就是失败的。

    佛母伸手倒了一杯酒,端起来之后,一饮而尽,而后直接将酒壶摔了出去:“你们找我要交代,我还想找你们要交代!”

    看着发怒的佛母,众人不由一惊。

    佛母起身,一脸威严:“自大明开国以来,哪里的白莲教能比得过陕西与山东在王金刚奴拼死作战,血染红光,以死殉道时,你们在做什么青州数十万白莲教徒起兵,震动整个大明,面对朝廷精锐,面对耿炳文的大军,我们不惧生死,以血开道,召唤弥勒,可你们都在干些什么北直隶没有任何动静,江浙没有任何动静,山西没有任何动静!”

    “为了白莲教,为了弥勒降世,为了我们极乐的追求,山东白莲教血洒大地,你们却毫无动静!现在不过是被抓了一个圣女,泄露了一些消息,你们就敢对我发难到底是你们看不到山东白莲教的成就,还是装瞎,看不到朝廷的畏惧”

    一番话,令人低头。

    佛母还不解气,一脚踢翻了桌案,菜撒落一地,喝道:“青州一战,山东白莲教精锐折损过半,山西移民说百姓人心正是不稳,余丑母,你为何毫无动静若起事呼应于山东,纵不可成大业,也必可了大乱山西!”

    “还有你,韩天父!你之教徒中,不少是打渔的吧,朝廷向北不断运粮,你为何不动大明水师在外,精锐尽出,只要你一把火,朝廷多少粮食都将付之一炬,北方必将因缺粮而大乱,正是我白莲教起事最佳时机,你又为何不动”

    “吕程,你在北直隶,信徒也不少吧。在朱棣、平安率军去蓟州,出关外的时候,如此虚弱的北直隶,又有移民在手,为何你也没有半点动静”

    佛母看着不敢言语的众人,咬牙切齿:“纵观大明白莲,唯山东、陕西白莲敢于对朝廷宣战,敢于制造大劫难,以迎弥勒!可你们呢,一个个缩头乌龟,还敢说我的不是若长期如此,莫要说是白莲沫儿被捕,就是我方彩云,也可能会被捕!”

    王金刚见其他人沉默不言,无力反驳,便开口道:“佛母说得在理,诸位,是时候让我们团结起来,掀起一次狂潮,彻底席卷整个大明,迎弥勒降世了!”

    韩天父沉吟了下,终抬起头,对佛母道:“我们不行动,并非是忘记了白莲要义与宗旨,而是因时机还不成熟。”

    佛母摇了摇头,冷厉地说道:“这世上没有成熟的时机,只有创造时机,把握时机。眼下古今有了新的动作,需要我们白莲教配合,而这一次配合,不是山东白莲教一家,而是所有白莲教。现在开始集议,可还有人有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