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太夫人的便宜大儿子被教育了

    谢好安的屋中烛光昏暗,室外下着微雨透进阵阵寒凉。不知为何一直挂念着谢好安的顾若素此刻也待躺在床上,缕缕月光映照在顾若素和谢汝卿的床上。

    “唉。”这是顾若素叹的第n口气。

    “睡吧,小六没事的。”谢汝卿伸手将顾若素揽入怀里,安慰道。

    “你说,小六院里的奴婢和仆人,会不会好好照顾他啊。”

    “小六院子里的奴仆都是精心挑选的,今夜还让府里的医士也住在小六的院子里,没事的,你早些歇息吧,夜这么深了,你该困了,如果放心不下,明日一早我陪你去看,好嘛。”

    “……你说得对,夜深了,那些奴仆肯定困了,他们肯定不会好好照顾安安……我这就去看看!”顾若素说到此,立刻从床上爬了起来,跨过谢汝卿就要往外走!

    谢汝卿赶忙拉住人说“你今天辛苦一天了,很辛苦了,而且这么晚了,小六都睡了,还是别去了。”

    “你不懂……我一点儿也不累,只有看到小六我才能睡得着……”说着,顾若素甩开了谢汝卿的手,从架子上拿了一件暗色的莲花绣样披风,就往外走,守夜的苍穹和苍梧一脸懵逼,但却生怕顾若素出了意外,立刻打着灯笼,跟了上去,徒留谢汝卿一个人被迫“独守空闺。”

    “……你真是的,还是和以前一样……”谢汝卿囔囔自语道。

    夜晚的月亮被一片片乌云半掩住了脸庞,谢好安的聚福斋此刻内室内十分明亮温暖,精美的香炉飘散出淡淡的薰香,一副祥和的气氛。

    谢好安的窗下种植了许多珍贵的相思树木,其中的梅花树辛苦艰难地熬过了寒冬,迎来了海棠开放的春天,梅树的身姿在烛火的照映下,慢慢变成一道道的影子落在屋前,今夜有许多的丫鬟奴仆都拿着各色东西侯在屋内外,以确保一切意外的发生。

    顾若素步履不停的来到了谢好安的院子,看到这一副场景,心下倒是欣慰不少,但还是着急忙慌却又小心翼翼不敢发出一丝声响的进了谢好安的屋子。

    谢好安此刻正躺在床上歇息,眉头紧皱,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梦魇。

    顾若素轻轻的在谢好安的身旁坐了下来,然后慢慢的伸出手,轻柔的将谢好安紧皱的眉头松开,嘴里还小声呢喃着“安安乖,安安不怕,妈妈在这儿呢。”

    顾若素一边如此做着,一边心下大惊,自己竟然会对自己名义上的儿子如此上心,不知道的,还以为十月怀胎生下谢好安的不是原主,而是她自己了呢。

    但这个不靠谱的想法转瞬即过,毕竟,在顾若素看来,自己做这一切都是因为原主的意识还有所残存,谢好安是原主唯一的子嗣,为了自己的孩子,就算是一丝残魂,但原主身为母亲,也一定会迸发出最大的力量。

    “娘……”谢好安无意识的一丝呢喃,打断了正在思考的顾若素,顾若素赶忙回应道“娘在呢,娘一直在呢,别怕,别怕,娘不会再让别人打你了……乖……”说着,眼圈还有些湿润。

    顾若素的心思儿如今一门儿都在谢好安的身上,并没有注意到,后面跟随她而来的谢汝卿此刻正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里衣站在门口,看着他们母子。

    “去把大爷叫到我书房来。”谢汝卿沉默的盯着顾若素和谢好安许久,随后,在顾若素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马上踏着夜色转身离去,并对身边的小厮如此吩咐到。

    “可这么晚?国公爷你真要?……是。”小厮的话还未说完,谢汝卿便投来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小厮在受到眼神暗示的那一刻,立刻改口道。

    此刻的谢好问还躺在自己的床上,身旁娇妻在侧,睡的颇为安稳,但那小厮却顾不得谢好问的感受,直直在屋外大声通报自己的来意,最后甚至着急的拍起了门。

    “官人,父亲这么晚找你,到底会有什么急事!?”海氏一边赶忙的替谢好问更衣,一边问道

    “应该是公事,或许跟南蛮使团有关,你先睡吧,我去去就回。”谢好问略微穿戴得体后,赶忙冲出房门,伞也不打,冒着雨水,便朝谢汝卿的书房走去。

    “儿子见过父亲,不知父亲深夜召唤,是有何急事。”谢好问在仆人的带领下进了书房,只看谢汝卿穿着一身里衣,披头散发的站在窗下,身边只有一盏微弱的蜡烛,将谢汝卿大半的脸掩住了,而小厮则在谢好问进门之后,就退了出去,甚至将门给带上了,房内一片死寂。

    “跪下。”谢汝卿盯着谢好问片刻,冷漠的说出了这两个字。

    谢好问心中一咯噔,但不敢反抗,赶忙跪下。

    “儿子知错。”

    “你是丞相,天下文武百官之首,怎么会错。”

    “不,儿子一定有错,只是儿子错的离谱,如今甚至还并不知道自己错在何处,还请父亲指出。”

    “我说了,你身为丞相,你没有错。”

    “父亲?”

    “你身为丞相,思虑周全,并未出错,只是你身为人子,身为人兄,身为谢家人,你却错了。”谢汝卿从灰暗之处走出,站在书桌之前,缓缓说道。

    “儿子错了!”

    “我就知道,你那么聪明,这其中的道理你是都懂的,你只是不愿意那么做罢了。”

    谢好问听到此话,手心不由的一阵抽痛,好似回到了自己还幼年时,撒谎生病以此来逃避读书写字被谢汝卿发现后,谢汝卿拿竹鞭打他手心时的那段时光。

    “你身为丞相,天下文武百官之首,深知今日的事情,不仅仅是少年儿郎之间的普通争斗,严重程度已经涉及到了他们身后的士族,若将此事闹在公堂之上,失去颜面是小,损伤几家的关系,让几家人由此反目乃是大,所以你为了朝堂明面上的和谐,又顾忌着自己的身份若是出头,会带来的影响,对于此事,你不肯出头,这是没错的。”

    谢汝卿话锋一转,继续说道“可你身为人子,遇事却让你的母亲挡在前面,让你母亲孤零零的一个人在那面对来势汹汹不肯妥协的邓夫人,看着母亲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你却还是不肯出头,这是不孝。”

    “你身为好安的哥哥,亲眼见到自己的弟弟被他人重伤,且明知此事你弟弟完全没有任何的责任,却还是顾忌着你所谓的颜面和明面上会带来的流言蜚语和影响,不肯“强硬”的出头,此为对兄弟不义。”

    “父亲,儿子我心里是有母亲和六弟的,儿子我本来已经盘算好,等日后,南蛮使团一离京,儿子便在暗地里……”

    谢好问的话还没有说完,谢汝卿便打断道“你是想日后暗地里在官场上给威北将军使绊子是嘛!糊涂,你身为谢家儿郎,却忘了我谢家儿郎的家族使命便是用毕生仅有之力,奉献家国。邓大人乃是对抗南蛮之主力,你给他使绊子,便是将边疆士兵的安全置于危险而不顾,将边疆百姓,天下臣民置于死地而不顾,你违背了谢家儿郎的意愿,辜负了陛下的期许,这是不忠,或许我刚刚说错了,你只是一个明面上的好丞相吧……”

    “父亲!儿子真的知道错了!”

    “你自小聪慧,许多人要学很久的知识,你学习过一次便再也不会忘记,许多做人的道理,你也无须我刻意告知,便也能参悟,我一直以来,都对你十分放心,甚至觉得,你是最像我的那一个,但我却忘记了,官场是一个大染缸,哪怕曾经的你不曾卷入那些**算计,但这并不代表着,你不会**算计。”

    “父亲……我……”

    “你没错,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一个人如果不能好好爱自己,何况是去爱别人呢?但你却忘了在这个世界上,一个人若是没有任何的人或东西值得你去豁出去,简单来说,你若是没有弱点,那么,你这个人便是一个不完整的人,迟早有一日……你会从云端跌落泥潭。”

    “我曾告诉过你,这个世界并非只是非黑即白,还有灰色地带,但你也应该知道,对于全心全意爱你的家人,那只能是白,或者更准确的说,应该是绝大部分的白,你可以算计家人,甚至是利用家人,但你不能去害家人,不能对你无辜只求一个真理的家人袖手旁观……”

    “我也知道如今你看似花团锦簇,实则是在炭火上烤着,颇为不易,但邓家又何曾不似,邓夫人可以为了自己的家人不再爱惜羽毛,甚至宁愿耍无赖也要将人带走,你呢?华而不实的羽毛于你而言,真的就是如此重要吗?重要到可以任由他人颠倒是非黑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来欺压你的家人吗?”

    “你是花团锦簇在炭火上烤着,可咱们整个家,何尝又不是呢……”

    谢好问听到此番话后,沉默不发一言,只是将头重重的磕在了地上,砸出了一个闷响。

    “你也大了,早已经不是需要我打手板子的年纪,我不罚你,你回去吧……自己好好参悟就好了……”谢汝卿坐到椅子上,喝了口茶,淡淡的对跪在地上的谢好问说道。

    “儿子明白了……”

    谢好问呆呆的说出来着几个字,整个人就犹如被偷了灵魂只剩下一个躯壳的行尸走肉一样,慢慢的离开了书房,屋外的雨下的越发大了,甚至还打起了惊雷,吓的等在门外的小厮一激灵,小厮想替谢好问撑伞,但谢好问却一把推开了伞,独自一个人走在这大雨滂沱的夜色之下……最后,慢慢消失在谢汝卿的眼前。

    “你这大儿子年纪大了,身上的毛病也多了,倒不如少年时来的可爱。”谢汝卿身后的书架缓缓从中间分开,露出了一个幽深不见尽头的密室,密室里面走出了一个绿袍人。

    “官场待久了,免不得染上那些臭毛病,但还好发现的早,及时矫正就好了。”

    “哈哈,不愧是六个孩子的父亲,对于自己的孩子,都比对旁人来的耐心些,还愿意给他机会。”

    “身为人父,教导子女做人的道理,是我应做的本分,是你这个只负责生不负责养的人不懂的。”

    “嘁,那又如何,我最烦你这话了,那些孩子我本来就不想要,能不能活,全看他们自己的造化,我觉得我这样也挺好的,不用为孩子负责,孩子们也不用为我这个素未谋面的父亲养老送终,合情合理。”

    “歪理邪说……”

    “切……我的快乐你是永远不会懂的,不过,你交代我的事情,我都办好了……你准备什么时候动手?”那绿袍人说到此时,语气不再顽劣不恭,反而是极为认真的低声说道。

    “还没那么快,你先替我看着他们,如果有什么风吹草动,你记得及时来通知我,必要的时候,你也可以自己行动。”

    “好,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这群不过老鼠而已,我们一定可以漂漂亮亮的解决掉的,你是狐狸我是老鹰,还怕这玩意儿?!”

    “唉,我在和你说正事呢……你老了还是不正经……罢了……你回去吧,路上小心些,别被旁人发现了。”谢汝卿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

    “切,我很正经的好吧,是你太古板了,也不知道你媳妇儿看上你那里了……我明明也长的不差啊……唉~”

    “滚……再来十次,我家娘子喜欢的也永远只会是我。”谢汝卿咬牙切齿但又十分自信的说道。

    “哈哈哈,这才像个人样嘛,老是那么假正经的,给谁看啊,看来还真是顾顾改变了你……你小子……运气真好……要是当初顾顾选择的是我,说不定……我也会有个不一样的人生吧……”那绿袍人忽然有一些感慨。

    谢汝卿皱了皱眉,准备宽慰他时,那绿袍人又笑着说“好了,我就说些玩笑话,你不必当真,我先走啦……你好好保重身体。”说着,拍了拍谢汝卿的肩膀,随即,便又走入了那黑暗的密室之内。

    一切回归于宁静,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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