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天有异象，妖孽滋生
腊月十三，大雾弥漫。
天京城被不知道从何处飘荡过来的大雾笼罩在中间，城内一切如常，城外却伸手不见五指。
这种天气在江浙地区实属罕见，就连不少自幼生活在这座城市之中的老人也没见过这种情况。
南城门，一间热食馆子嵌在两间客栈中间，门口的幌子在冷风中翻滚招展。
虽然出城往东不过数十里就是虎视眈眈的江南大营，但这里依旧是人气鼎盛，络绎不绝。
不少南来北往的脚商在卸完货后，都喜欢聚拢在这里一起打边炉。
一边从炉里捞着热食，一边眉飞色舞的讨论着江南江北最近发生的奇闻异事。
人头攒动的小桌旁不时爆发出惊呼之声，每当这时，说话之人便昂首挺胸，一幅挥斥方遒的模样。
如同此地便是天京城的紧要衙署，而他就是手握重权的封疆大吏。
“天有异象，怕是有妖孽滋生哦。”穿着厚重袄子的掌柜怔怔望着窗外阴沉的天空，自言自语道：“这才申时，天就暗成这样。咱们天京城什么时候有过这样的光景？”
掌柜脸上浮现的一丝担忧被身后围炉的熟客看见，忍不住打趣道：“怎么的，掌柜的你还会降妖伏魔？”
掌柜收起神情，连连摆手笑道：“什么降妖伏魔，这话可不管乱说。不过咱们有天父庇佑，一般的邪祟可进不得身呢。”
听到“邪祟”二字，那名搭话的熟客像是想起了什么，压着眉毛朝着四周环视了一圈，在确定没有看到身上绣有“太平”二字的人后，这才低声喝道：“都安静点，我给你们说个秘密。”
一听是秘密，同桌众人无不纷纷屏气凝神，侧耳倾听。
“如今驻守在苏州城的是慕王，你们知道吧？”
“慕王？知道啊，怎么了？”
政事、军事、鬼神事，还有俏美小娘的闺房事，一直都是这种场合最受欢迎的话题。
“听说最近慕王为了解苏州之围，居然下令将苏州圣库封了起来，说是只要翼王大人能北上救援，就将圣库内的财物双手奉上。”
“居然有这种事情，那圣库不是说万民共有吗，还能当成筹码交易？”
“跟命比起来，钱能算得了什么？”
货商额角有汗水渗出，脸色泛红，眸底闪烁着泄露秘密的异样兴奋。
“不过这还不是最离奇的，离奇的是出城向翼王传递消息的太平军在桐城之外撞见了妖怪！听说全军覆没，死的那叫一个凄惨。”
同桌众人不约而同倒吸一口冷气。
有人面露狐疑，问道：“真的假的，这天地下还真有妖怪这种话本小说里的东西？”
“如假包换！我有一个贩山货的朋友在桐城附近的山林中，亲眼看到了一头跟小山一般大小的老虎。”
原本温暖如春的小店之中蓦然荡起一丝凉意，每个人睁大了眼睛，嘴里发出无意识的嘶嘶声。
见众人被自己说的话震慑，那货商如打赢了胜仗一般昂首挺胸，抬起的眼睛突然撞见一双秋水般的眸子，顿时被其中暗藏的春意摄了心神。
妩媚近妖，夺魂摄魄。
货商心神一荡，淫笑着起身，准备跟这位主动示好的小娘子结交一番，下一刻却愣在原地，脸上露出惊骇欲绝的神情，鬓角的汗珠止不住的往下流，整个人不受控制的摔倒在地上，不知生死。
这一惊变引起店中阵阵惊呼，圆脸掌柜更是脸色煞白，喃喃自语道：“千万别死在我店里啊。”
混乱之中，所有人似乎都下意识忽略了店里还有一名面容艳若桃花的女人。
“哎。”女人轻声一叹，仅仅是通过眼神，她便读取了对方的心意，确定消息不是胡乱捏造。
“我说那头老鬼怎么会那么干脆的答应帮我传话，原来图的是苏州的圣库啊。”
女人低下头抿了一口热茶，轻声自语道：
“现在他魂飞魄散了，不出意外，钥匙应该落入庞青云身边的那位掠运者手上了吧。”
端杯的手腕上戴着一只形如盘虬的手镯，雕工极其精湛，宛如活物，在手腕上不停游走。
她将手腕放在嘴边，朱唇请启吐出一口白雾，那盘虬似有感觉，竟真的睁开的眼睛。
“复明啊，你麾下的这些野神真是该杀！”
妖蛟瞪着猩红如血的眸子，一股浩荡的妖气激荡而出。
盘踞在天京城上空的乌云似乎察觉到了有妖孽出世，愤怒的洒下雷霆。
轰隆隆！
轰隆隆！
一支骑队在雷雨中往东快速奔行。
“都跟紧一点，争取在城门关闭前抵达桐城！”
庞青云的喝声在嘈杂的风雨声中依旧清晰可闻，林宗抬眼看向前方那个不算魁梧的背影，眼中有黑色光芒一闪而逝。
识运，开启。
【姓名：庞青云】
【身份：匪首】
【状态：正常】
【能力：将魂（现世级）、统军（精通100）、古武刀术（精通30）、？？？】
【气运：杀气（主气运），7两12铢。】
【将魂（现世级）：统军百人以上，可觉醒将魂，在军阵中能够增幅体魄和感知屏蔽能力，防止敌军斩首。随着统军人数的上升，能力增幅上升。】
被妖气增幅之后的“识运”技能，不只是能够查看目标身上的气运重量，还能够查看拥有的能力。
虽然看不完全，但已经比以前太多。
林宗现在终于明白，当时在丘陵上庞青云为什么能够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他的身后。
不是他的感知太弱，而是这个能力太强。这样林宗内心好受了许多。
不过这还不是斩杀伥鬼的最大收获，真正让林宗感到惊喜的是，妖气居然能够开启第二阶段的幽都传承！
传承的强大他现在已经深有体会，无论是【蛮身】还是【镇狱】，都不止一次在生死关头救过他的命。
“不过这个难度有点大啊，一头伥鬼那个水平的野神都只能开启5。要完全开启，自己岂不是要宰20头伥鬼？”
一想到这里，林宗不禁有些头皮发麻。
思索间，他耳旁传来一个疑惑的声音：“那是桐城吗？”
林宗抬头看向前方，一个巨大的黑影如巨兽盘卧在暴雨之中，惨白的雷霆在其头顶奔涌，却无法撼动分毫。
巨兽大口张开，其宽度高度足有数丈，门外排着一条长队，在门吏城卫的招呼下缓缓向前移动，逐个接受检查。
队伍中的人几乎都是住在桐城近郊的农户或者外来脚商，这些人大多肩上挑着分量极重货担，衣裳也是破破烂烂。
在一群贩夫走卒之中，牵马佩刀的庞青云等人显得格外扎眼。
“你们从哪儿来的，到桐城干什么！”
一名门卒挡在庞青云身前，神色警惕，特别是在看到满脸匪气的赵二虎后，顿时更加小心。
庞青云神色如常，从怀中一份军籍索引递了过去。
门卒半信半疑的接过，打开一看顿时被吓了一跳，“赵庆忠，千千总？！”
赵庆忠正是那名死在林宗手上的千总的名字，这份军籍索引就是从他身上搜出来的。正是有了这个意外收获，庞青云才决定不走小路，改走大道，这样能够节约众人五天的时间。
门卒神色狐疑的审视着庞青云等人，这群灰头土脸的汉子怎么看不像有军籍的朝廷军，更像是一群匪徒。
但是那军籍索引上的鲜红的江南大营印章，却又货真价实。
门卒一时间犹豫不决，拿不定注意是否应该放行。
庞青云将他脸上的神情看在眼中，当即冷哼一声，沉声道：
“我们是赵千总手下的亲兵，奉命易装办事，不能进城？”
对于这些守城军的作风，他再了解不过，欺软怕硬是他们的拿手好戏，你比他横，他就不敢太放肆。
“能进，当然能进。”
一个声音突然插了进来，说话之人穿着一身城门吏的衣服，两只手笼在袖中，从城门背风处走了出来。
他走到门卒身旁，抬脚边踹，嘴里骂道：“你个不知水深水浅的愣头青，姜大人的兵也敢拦着，你想死老子可不想死。”
一边踹一边打量着庞青云脸上的神情，见对方没有继续发怒，这才挥手让那名门卒滚蛋。
他从袖中抽出手，对着庞青云抱拳道：“小吏是桐城的城门吏，钱成。刚才下面的人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大人恕罪。”
庞青云皱了皱眉，眼前这人的油滑让他感觉很不舒服，“小事，既然已经验过军籍索引，那现在能放行了吧？”
“能，当然能。只是”
“什么只是，军务繁忙，钱大人有话就直说。”
钱成略带歉意说道：“如今桐城的守将大人有令，所有进入桐城的军伍中人，除了要有军籍索引，还要有两座大营签发的军令，才能通行。”
他看见庞青云脸上有怒意浮现，连忙继续说道：“这也是为了防备有太平军的人冒充，还请大人您谅解。”
“你他妈的是聋子还是瞎子？我们是奉命执行机密军务，身上怎么可能带有军令？你是不是故意找茬，信不信我现在就劈了你！”
被拦了半天，赵二虎心里早就憋了一把火，见钱成还要看军令，顿时火冒三丈，腰间长刀铿锵一声出鞘。
见对方居然敢拔刀，被钱成踹了一脚的守门军汉立马高声呼喊，霎时一队门卒奔了过来，手持长矛、火铳等武器将庞青云他们团团围住。
钱成神色从容，根本不看身前凶神恶煞的赵二虎一眼，对着庞青云笑道：“城门吏虽小，但好歹也是军营属官。纵容手下杀害军官，这个罪责怕是赵千总也承担不起吧？”
庞青云凝视着钱成，这个城门吏跟他以往见过的诸多城门吏都截然不同。无论是气度还是谈吐，都比那些只会欺负百姓，收刮油水的污吏强上太多。
“二虎，收刀。”
语调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味道，赵二虎只得愤愤不平的收刀退了回来。
“钱大人如此责难我们，莫不是想跟姜公作对？”
“言重了，我钱成就算再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捋姜公的虎须啊。”
“那你想干什么？”
钱成重新把双手笼进袖中，笑道：“进城可以，但是诸位需要在城外的驿站里稍等片刻，等我向守将大人禀告情况后，才能放行。”
赵二虎闻言又要发作，却被庞青云冷冷横了一眼。
“要多长时间？”
“守将大人事物繁忙，短则一个时辰，多则两三个时辰，最多不超过半天光景，绝不会耽误各位的军务。”
庞青云沉默了片刻，沉声道：“行。”
钱成笑呵呵说道：“那就请各位到驿站等一等，我现在就进城报告。”
庞青云拱了拱手，随即带着众人转身离开。
刚刚走出门洞，姜午阳快步凑到庞青云身边，低声道：“大哥，这门吏有古怪。”
庞青云默不作声，他当然知道钱成有古怪，一个城门吏居然敢挡千总的路，如果没有什么猫腻绝不可能。
但是如果不走桐城，他们现在就重新绕道去走山路，一来一回浪费的时间实在太多。
现在的庞青云一门心思都是立刻赶到安庆投军，重建字营。
“告诉弟兄们都小心点，有情况立马就走。”
等庞青云等人的身影被大雨吞没，钱成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一抹冷色掠过眼底。
“你们把门看好了，我进城一趟。”
钱成对着属下吩咐了一声，随即便转身进城。
他一路上步履如常，径直朝着县衙的方向走去。在远离城门后，突然调转方向拐进一条小巷。
钱成踩着横流的污水穿行在狭窄巷道，两侧的房屋越来越破旧，等他走出巷子，眼前几乎都是由栅板的棚户。
这种房子根本谈不上什么遮风挡雨，透过门板缝隙，就能将里面的情况一览无余。
唯一有几栋稍微像样的房子，门口却都挂着特殊的幌子
赌场、鸡栏、烟馆
钱成似乎对这里十分熟悉，轻车熟路继续往深处走，最后停在一栋最为破烂的房前，神色恭敬的敲了敲门。
“祀王大人，抢圣库钥匙的清军出现了。”
天京城被不知道从何处飘荡过来的大雾笼罩在中间，城内一切如常，城外却伸手不见五指。
这种天气在江浙地区实属罕见，就连不少自幼生活在这座城市之中的老人也没见过这种情况。
南城门，一间热食馆子嵌在两间客栈中间，门口的幌子在冷风中翻滚招展。
虽然出城往东不过数十里就是虎视眈眈的江南大营，但这里依旧是人气鼎盛，络绎不绝。
不少南来北往的脚商在卸完货后，都喜欢聚拢在这里一起打边炉。
一边从炉里捞着热食，一边眉飞色舞的讨论着江南江北最近发生的奇闻异事。
人头攒动的小桌旁不时爆发出惊呼之声，每当这时，说话之人便昂首挺胸，一幅挥斥方遒的模样。
如同此地便是天京城的紧要衙署，而他就是手握重权的封疆大吏。
“天有异象，怕是有妖孽滋生哦。”穿着厚重袄子的掌柜怔怔望着窗外阴沉的天空，自言自语道：“这才申时，天就暗成这样。咱们天京城什么时候有过这样的光景？”
掌柜脸上浮现的一丝担忧被身后围炉的熟客看见，忍不住打趣道：“怎么的，掌柜的你还会降妖伏魔？”
掌柜收起神情，连连摆手笑道：“什么降妖伏魔，这话可不管乱说。不过咱们有天父庇佑，一般的邪祟可进不得身呢。”
听到“邪祟”二字，那名搭话的熟客像是想起了什么，压着眉毛朝着四周环视了一圈，在确定没有看到身上绣有“太平”二字的人后，这才低声喝道：“都安静点，我给你们说个秘密。”
一听是秘密，同桌众人无不纷纷屏气凝神，侧耳倾听。
“如今驻守在苏州城的是慕王，你们知道吧？”
“慕王？知道啊，怎么了？”
政事、军事、鬼神事，还有俏美小娘的闺房事，一直都是这种场合最受欢迎的话题。
“听说最近慕王为了解苏州之围，居然下令将苏州圣库封了起来，说是只要翼王大人能北上救援，就将圣库内的财物双手奉上。”
“居然有这种事情，那圣库不是说万民共有吗，还能当成筹码交易？”
“跟命比起来，钱能算得了什么？”
货商额角有汗水渗出，脸色泛红，眸底闪烁着泄露秘密的异样兴奋。
“不过这还不是最离奇的，离奇的是出城向翼王传递消息的太平军在桐城之外撞见了妖怪！听说全军覆没，死的那叫一个凄惨。”
同桌众人不约而同倒吸一口冷气。
有人面露狐疑，问道：“真的假的，这天地下还真有妖怪这种话本小说里的东西？”
“如假包换！我有一个贩山货的朋友在桐城附近的山林中，亲眼看到了一头跟小山一般大小的老虎。”
原本温暖如春的小店之中蓦然荡起一丝凉意，每个人睁大了眼睛，嘴里发出无意识的嘶嘶声。
见众人被自己说的话震慑，那货商如打赢了胜仗一般昂首挺胸，抬起的眼睛突然撞见一双秋水般的眸子，顿时被其中暗藏的春意摄了心神。
妩媚近妖，夺魂摄魄。
货商心神一荡，淫笑着起身，准备跟这位主动示好的小娘子结交一番，下一刻却愣在原地，脸上露出惊骇欲绝的神情，鬓角的汗珠止不住的往下流，整个人不受控制的摔倒在地上，不知生死。
这一惊变引起店中阵阵惊呼，圆脸掌柜更是脸色煞白，喃喃自语道：“千万别死在我店里啊。”
混乱之中，所有人似乎都下意识忽略了店里还有一名面容艳若桃花的女人。
“哎。”女人轻声一叹，仅仅是通过眼神，她便读取了对方的心意，确定消息不是胡乱捏造。
“我说那头老鬼怎么会那么干脆的答应帮我传话，原来图的是苏州的圣库啊。”
女人低下头抿了一口热茶，轻声自语道：
“现在他魂飞魄散了，不出意外，钥匙应该落入庞青云身边的那位掠运者手上了吧。”
端杯的手腕上戴着一只形如盘虬的手镯，雕工极其精湛，宛如活物，在手腕上不停游走。
她将手腕放在嘴边，朱唇请启吐出一口白雾，那盘虬似有感觉，竟真的睁开的眼睛。
“复明啊，你麾下的这些野神真是该杀！”
妖蛟瞪着猩红如血的眸子，一股浩荡的妖气激荡而出。
盘踞在天京城上空的乌云似乎察觉到了有妖孽出世，愤怒的洒下雷霆。
轰隆隆！
轰隆隆！
一支骑队在雷雨中往东快速奔行。
“都跟紧一点，争取在城门关闭前抵达桐城！”
庞青云的喝声在嘈杂的风雨声中依旧清晰可闻，林宗抬眼看向前方那个不算魁梧的背影，眼中有黑色光芒一闪而逝。
识运，开启。
【姓名：庞青云】
【身份：匪首】
【状态：正常】
【能力：将魂（现世级）、统军（精通100）、古武刀术（精通30）、？？？】
【气运：杀气（主气运），7两12铢。】
【将魂（现世级）：统军百人以上，可觉醒将魂，在军阵中能够增幅体魄和感知屏蔽能力，防止敌军斩首。随着统军人数的上升，能力增幅上升。】
被妖气增幅之后的“识运”技能，不只是能够查看目标身上的气运重量，还能够查看拥有的能力。
虽然看不完全，但已经比以前太多。
林宗现在终于明白，当时在丘陵上庞青云为什么能够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他的身后。
不是他的感知太弱，而是这个能力太强。这样林宗内心好受了许多。
不过这还不是斩杀伥鬼的最大收获，真正让林宗感到惊喜的是，妖气居然能够开启第二阶段的幽都传承！
传承的强大他现在已经深有体会，无论是【蛮身】还是【镇狱】，都不止一次在生死关头救过他的命。
“不过这个难度有点大啊，一头伥鬼那个水平的野神都只能开启5。要完全开启，自己岂不是要宰20头伥鬼？”
一想到这里，林宗不禁有些头皮发麻。
思索间，他耳旁传来一个疑惑的声音：“那是桐城吗？”
林宗抬头看向前方，一个巨大的黑影如巨兽盘卧在暴雨之中，惨白的雷霆在其头顶奔涌，却无法撼动分毫。
巨兽大口张开，其宽度高度足有数丈，门外排着一条长队，在门吏城卫的招呼下缓缓向前移动，逐个接受检查。
队伍中的人几乎都是住在桐城近郊的农户或者外来脚商，这些人大多肩上挑着分量极重货担，衣裳也是破破烂烂。
在一群贩夫走卒之中，牵马佩刀的庞青云等人显得格外扎眼。
“你们从哪儿来的，到桐城干什么！”
一名门卒挡在庞青云身前，神色警惕，特别是在看到满脸匪气的赵二虎后，顿时更加小心。
庞青云神色如常，从怀中一份军籍索引递了过去。
门卒半信半疑的接过，打开一看顿时被吓了一跳，“赵庆忠，千千总？！”
赵庆忠正是那名死在林宗手上的千总的名字，这份军籍索引就是从他身上搜出来的。正是有了这个意外收获，庞青云才决定不走小路，改走大道，这样能够节约众人五天的时间。
门卒神色狐疑的审视着庞青云等人，这群灰头土脸的汉子怎么看不像有军籍的朝廷军，更像是一群匪徒。
但是那军籍索引上的鲜红的江南大营印章，却又货真价实。
门卒一时间犹豫不决，拿不定注意是否应该放行。
庞青云将他脸上的神情看在眼中，当即冷哼一声，沉声道：
“我们是赵千总手下的亲兵，奉命易装办事，不能进城？”
对于这些守城军的作风，他再了解不过，欺软怕硬是他们的拿手好戏，你比他横，他就不敢太放肆。
“能进，当然能进。”
一个声音突然插了进来，说话之人穿着一身城门吏的衣服，两只手笼在袖中，从城门背风处走了出来。
他走到门卒身旁，抬脚边踹，嘴里骂道：“你个不知水深水浅的愣头青，姜大人的兵也敢拦着，你想死老子可不想死。”
一边踹一边打量着庞青云脸上的神情，见对方没有继续发怒，这才挥手让那名门卒滚蛋。
他从袖中抽出手，对着庞青云抱拳道：“小吏是桐城的城门吏，钱成。刚才下面的人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大人恕罪。”
庞青云皱了皱眉，眼前这人的油滑让他感觉很不舒服，“小事，既然已经验过军籍索引，那现在能放行了吧？”
“能，当然能。只是”
“什么只是，军务繁忙，钱大人有话就直说。”
钱成略带歉意说道：“如今桐城的守将大人有令，所有进入桐城的军伍中人，除了要有军籍索引，还要有两座大营签发的军令，才能通行。”
他看见庞青云脸上有怒意浮现，连忙继续说道：“这也是为了防备有太平军的人冒充，还请大人您谅解。”
“你他妈的是聋子还是瞎子？我们是奉命执行机密军务，身上怎么可能带有军令？你是不是故意找茬，信不信我现在就劈了你！”
被拦了半天，赵二虎心里早就憋了一把火，见钱成还要看军令，顿时火冒三丈，腰间长刀铿锵一声出鞘。
见对方居然敢拔刀，被钱成踹了一脚的守门军汉立马高声呼喊，霎时一队门卒奔了过来，手持长矛、火铳等武器将庞青云他们团团围住。
钱成神色从容，根本不看身前凶神恶煞的赵二虎一眼，对着庞青云笑道：“城门吏虽小，但好歹也是军营属官。纵容手下杀害军官，这个罪责怕是赵千总也承担不起吧？”
庞青云凝视着钱成，这个城门吏跟他以往见过的诸多城门吏都截然不同。无论是气度还是谈吐，都比那些只会欺负百姓，收刮油水的污吏强上太多。
“二虎，收刀。”
语调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味道，赵二虎只得愤愤不平的收刀退了回来。
“钱大人如此责难我们，莫不是想跟姜公作对？”
“言重了，我钱成就算再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捋姜公的虎须啊。”
“那你想干什么？”
钱成重新把双手笼进袖中，笑道：“进城可以，但是诸位需要在城外的驿站里稍等片刻，等我向守将大人禀告情况后，才能放行。”
赵二虎闻言又要发作，却被庞青云冷冷横了一眼。
“要多长时间？”
“守将大人事物繁忙，短则一个时辰，多则两三个时辰，最多不超过半天光景，绝不会耽误各位的军务。”
庞青云沉默了片刻，沉声道：“行。”
钱成笑呵呵说道：“那就请各位到驿站等一等，我现在就进城报告。”
庞青云拱了拱手，随即带着众人转身离开。
刚刚走出门洞，姜午阳快步凑到庞青云身边，低声道：“大哥，这门吏有古怪。”
庞青云默不作声，他当然知道钱成有古怪，一个城门吏居然敢挡千总的路，如果没有什么猫腻绝不可能。
但是如果不走桐城，他们现在就重新绕道去走山路，一来一回浪费的时间实在太多。
现在的庞青云一门心思都是立刻赶到安庆投军，重建字营。
“告诉弟兄们都小心点，有情况立马就走。”
等庞青云等人的身影被大雨吞没，钱成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一抹冷色掠过眼底。
“你们把门看好了，我进城一趟。”
钱成对着属下吩咐了一声，随即便转身进城。
他一路上步履如常，径直朝着县衙的方向走去。在远离城门后，突然调转方向拐进一条小巷。
钱成踩着横流的污水穿行在狭窄巷道，两侧的房屋越来越破旧，等他走出巷子，眼前几乎都是由栅板的棚户。
这种房子根本谈不上什么遮风挡雨，透过门板缝隙，就能将里面的情况一览无余。
唯一有几栋稍微像样的房子，门口却都挂着特殊的幌子
赌场、鸡栏、烟馆
钱成似乎对这里十分熟悉，轻车熟路继续往深处走，最后停在一栋最为破烂的房前，神色恭敬的敲了敲门。
“祀王大人，抢圣库钥匙的清军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