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水”

    卡塞尔学生宿舍,1区303寝室

    蓬头垢面的糙汉子叼着一根鸡中翅,把键盘敲得哔哩啪啦作响。

    他那埋在络腮胡里的面孔也算得上英挺,敞开一半的上衣露出结实饱满的胸大肌,若是他出现在夜店一定能让无数浓妆艳抹的女人兴奋地尖叫,前提是得换下不知道多久没洗过的花格衬衣和洒脚裤,否则这一副活脱脱的乞丐模样还没进夜店大门,就会被看场子的保安阻拦驱赶。

    他便是卡塞尔学院独一无二的八年级学生芬格尔,学生会新闻部部长兼任“守夜人论坛”管理员,外号“狗仔之王”。

    此时的他为了守护论坛的干净与纯洁,正疯狂地封禁着那些有伤风化的贴子。

    【以下为水字数,正式章节正在修改,晚点奉上,抱歉】

    偏殿内搁置的宫灯里飘出袅袅青烟,房间已然昏暗。只有推开了半扇的菱花窗放进来些月色,透过粉尘浑浊的空气留下狭窄的光路,将几方地砖照得晶莹剔透。

    高洛阳手指捻在琴弦上,却并不拨动。按理讲他身为赵氏下一任家主,此时应在兴乐宫与前来恭贺他加冠的宾客相谈正酣,而非在这晦暗的偏殿内琴声未响。他的目光投向那方狭长的夜空,心思早已不在琴弦上。

    赵氏族人千年来生活的这方小世界有个别称,为“函谷”。先秦时期无数的大秦锐士正是由函谷关西进,征服六国,覆灭东周,打下大秦帝国的万里江山。赵氏先辈们以此为寓意给小世界命名,就是期望着有一天后代中能再出现一位始皇帝般的盖世英主带领着赵氏重现大秦荣光,哪怕为此等上百年千年也在所不惜。一代又一代的赵氏族人秉承着这个夙愿,厚积薄发韬光养晦,可等到封建王朝的时代结束了也没等来这位的君主。

    其实并非是没有血统高贵的君主出现,千年来每一位赵氏家主或家主的预选人都是不出世的超级混血种。他们中的每一位血统觉醒时,赵氏族人们都以为大秦将要迎来复兴。可他们都在加冠成人那年不幸夭折了,无一幸免。

    苍天何薄于赵氏?

    如同命运对下达赵氏长达千年的诅咒。

    从最开始的公子高之子开始,每一代高姓即公子高一脉的男性后人都是级混血种甚至超越级的存在,也就是所谓的超级混血种。只是他们到了二十岁那年,身体就会莫名其妙地出现早衰现象,全身器官迅速衰竭,赵氏用尽一切办法,也不能改变他们最终惨死的命运。

    当然赵氏也不是没试过想通过其他方式得到超级混血种,他们试图在高姓中的女性与外家结合诞下的后代中找寻有超级血统的孩子,最后发现是徒劳的。

    偌大的陕南赵氏一千年来,除了公子高的直系男性后代,亦可以说除了是始皇帝的直系男性后代,没一个赵氏族人能拥有超越a级的血统。

    这大概就是上天为你打开了一扇窗,也一定会给你把门带上。尽管现实很残酷,但赵氏依旧努力地试图破解诅咒。后来随着现代遗传学发展起来,赵氏才得出一个自己不愿相信的结论:这所谓的诅咒是一种伴父系的家族遗传病,想要通过科学手段解决,只能动用基因工程技术。可混血种的染色体太复杂了,在现代医学上根本是不可能办到的事,就算付出巨大的人力物力财力做到了,也不能保证在下一代中不会出现。

    千年来,赵氏做的各种挽救措施各种努力,最后撞上了名为科学的南墙,化为泡影。

    直到高洛阳出生以前,一些受过新时代新思想熏陶过的赵氏族人已经渐渐忘却先人们的意愿,不愿再做无谓的牺牲和努力,瞧不见希冀地去造就一位君王。

    “现在可不是抚琴的时辰。今天你是宴会的主角,不应该还在这里。”晦暗的偏殿响起低沉的男声。

    “龙叔,对将死之人就别提这么多要求了吧。比起酒宴上觥筹交错,这样静美的夜晚难道不更值得我留念陶醉么?”高洛阳轻声说。

    “……莫要消沉洛阳,伤感多愁不是你的风格。”那男人说道,“或许你在埋怨我在这种时候也不让你消停片刻,但每个人都有他的使命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不得松懈,我记得从小就教导过你这个道理。”

    “是啊……无论什么时候都要勇往直前,披荆斩棘在所不辞,我怎么会忘记呢?只是还是有些不甘心,这世界这么大我却不曾留下什么。”高洛阳双手离开琴弦拢起长袍上宽大的祛口,说,

    “您记得么,我五岁那年,您带着我和洛月到西安城去玩,我第一次知道原来世界这么大,有那么多新奇的东西,当真是乱花渐欲迷人眼。所以我和洛月商量要不要偷偷跑掉,来一次离家出走。”

    “原来那次你就有逃离的想法了么,可你一直没给我讲过。”那男人叹息道,“为什么不付诸于行动呢,也许当时你们就成功了。”

    “因为您在西安古城墙上对我说将来等我长大了,现在目光所及之处乃至全天下都是我一个人的。大概是贪心不足蛇吞象吧,我就想既然全天下都会是我的,何必跑来跑去自寻烦恼。对您的话我是深信不疑的,只是您这算不算欺诈未成年呢?”高洛阳轻笑了声。

    “天下终归是你的,洛阳。我不是说过已经找到了能治愈你的方法了吗,只待时机成熟。”男人说。

    “别再安慰我了,希望于我而言不是解药而是毒药。”

    男人正欲开口,却被急促地呼喊声打断。

    “相国。”

    “无妨,说吧。”男人语气平淡。

    随后大殿重回沉寂,传话之人可能正用着高洛阳听不清的低语附在男人耳边说什么,高洛阳倒也无所谓,继续把目光投向那方夜空。

    “看来襄阳周家这辈年轻人里出现了个了不得的人物……是我疏忽了。”片刻后男人沉声说道。

    “发生了何事?”高洛阳问。

    “兴乐宫那边出事了,我得去看看。”话音未落便传来远去的脚步声。

    “等等。”脚步声停顿下来,高洛阳站起身震抖袍服。

    “我倒是来兴趣了,到底是什么人让相国大人如此上心急不可耐,竟忙不上教育我这大限将至的人。今晚这月不赏也罢。”

    丽晶酒店十二楼行政套房,头上裹着浴巾穿着一身宽松浴袍的女人正把自己惬意地扔在豪华的欧洲宫廷床上,手抓着怀中的薯片一个劲地往嘴里塞,薯片屑天女散花一般撒满床单。

    燃气公司检修员打扮的酒德麻衣刷卡推开套房厚重的房门,进门就看见床上饿死鬼投胎的女人,柳眉狠的一拧:“薯片妞你嘴是漏风吗,每次吃薯片都像鼓风机一样弄得满世界都是。真想拿橡胶塞堵住你的狗嘴。”

    床上的女人看也不看酒德麻衣一眼,嘴里还含着薯片,吐词含糊不清:“事情处理得怎么样,那小鬼是不是见你第一眼就神魂颠倒不能自己了?”

    酒德麻衣摘下帽子扔到衣帽架上,走到酒柜前给自己倒了半杯威士忌一饮而下,畅快地突出一口气,瘫倒在真皮沙发上。

    “不能自己?我一进门就被敲晕了,神魂颠倒的是我。”

    “简直是不讲武德,双方还在行礼都没进招呢就先给你来一记撩阴腿。小子年纪不大心眼挺足,不知道从哪儿学的这些鬼套路。”酒德麻衣捏着酒杯咬牙切齿,“当时真有生吞活剥了他的心。”

    女人抬起头,嘴里停下了粉碎薯片兄的行为,姣好的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不会吧,这小子不是没有觉醒血统吗,居然能暗算你?你不会动用言灵了吧?”

    “完全来不及反应,他的爆发比视频上更快。”酒德麻衣摇了摇头。

    “哪怕他之后会觉醒神速类言灵,他也不该有如此之快的初速。如果说他的动作是我眼里的闪电,那我的反应只是闪电过后听到的雷声。如果不是他毫无防备,我连用言灵的机会都没有。”

    “照你这样说,他不会其实是一条纯血龙吧?”薯片妞大惊失色

    “我不知道,老板让我去试探他完全就是嫌我命长了,如果当时他是开启血统的状态下,你就有机会在我墓碑上撒薯片了。”

    薯片妞沉默了,大概是在考虑酒德麻衣最后那句话的可行性。

    思考了良久才缓缓开口:“老板极度重视他,却没有亲自和他会面。想想都不符合老板的风格。这小子身上的秘密不比我们的小白兔少。”

    顿了顿,继续问道:“那他的反应是什么?想杀人灭口还是斩草除根?”

    酒德麻衣取下扎着马尾的发绳,齐肩的黑发柔顺地滑落下来。

    “我想他背后的人完全就没有让他了解一丁点真实的世界。对我的言灵效果,他表面上看起来处变不惊,实际上内心慌乱的很。”

    “所以我没有和他多聊,而是约在后天酒店见面。我怕一下对他冲击太大,失控了就不好收场。”酒德麻衣续上酒抿了一口。

    “那样个没心没肺的小子会失控?他的做事风格完全是一条躺平的咸鱼。除了有点好色之外,简直可以说是无欲无求。从一个孤儿到一夜之间有了那样一位权势滔天的长辈,大概走路都鼻孔都会翘到天上吧,他偏偏却对这些东西弃之如敝,好像权力和金钱在他面前就像玩具一样,心情好时玩玩,不感兴趣时随时可以扔在地上。难道他真的在那个小破庙里看破了红尘?”薯片妞喃喃道。

    “去你的看破红尘,哪怕是释迦摩尼也是在历经苦难之后才顿悟的,你当他是如来转世啊。”酒德麻衣给了薯片妞两颗卫生丸,“没有尘世的历练,经历过人情冷暖,人永远不会长大。耶稣道成肉身也经历了撒旦的诱惑。薯片你要少看那些不知所谓的书。”

    “说起来我最近听了一位王大师讲的道学,很有感悟,我发现自己还是很有这方面的天赋。如果不是要给老板管钱,我都想出家了。”

    “那位大师下一步是要给你开光吧,现在骗子满地都是,小心被人骗的光溜溜。你那金融黑寡妇的外号像是一个有道心的人吗?被你搞到倾家荡产逼上天台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吧”酒德麻衣鄙夷道。

    薯片妞犹如泄气的气球:“能不能别总用刀子扎我心”

    “总之得先稳住他一步步慢慢来。就算他表现再怎么离谱,现在也不过还是一个高中生。对于青春叛逆期的小男生只要顺着他总不会出错。今天虽然有意外,但结果总体来说还是达到了目的。后面就看他的反应,见招拆招了。”

    “大不了老娘牺牲一下自己,色诱他一下,按我对他的了解还不是手拿把掐?”酒德麻衣说地豪情万丈。

    “还得是你啊麻衣。”薯片妞竖起大拇指。

    水龙头里的水哗哗地冲刷着水池,镜子里的路明非眉宇间充满呆滞。

    席间饭吃到了一半,校长显然是喝高了,竟表示同学们平日里学习辛苦了,适当地释放下压力劳逸结合是允许的,如果有同学想喝酒的今晚可以破例,还让大家不要拘束。

    大家被校长高昂的情绪影响,大声欢呼着校长万岁。人间清醒班主任还想阻拦一下却被红脸的教导主任搂住肩膀称兄道弟起来。

    自称周子桓姐姐的女人很是配合地让服务员上了红酒。和路明非同桌有实货的兄弟惊呼着波什么酒庄,在他们言语间路明非懂了这红酒很是高级。

    路明非浅尝了一口,觉得和叔叔平时喝的长城没甚区别,葡萄酒生涩的口感一点也不好喝,好几次都想用雪碧勾兑但看着同学们喝着酒频频点头的样子也只能强忍着喝下去,还不忘咂巴咂巴嘴以示对名酒的尊重。

    向来不对头的柳淼淼和苏晓樯在酒精的催动下,竟偷偷说着悄悄话,不时笑出声来,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们是多好的闺蜜;试图和周子桓姐姐搭话的赵孟华经过几次失败后,竟在桌下搭上坐他旁边的陈雯雯的小手,路明非清楚地看到陈雯雯还挣扎了两下,大概是给赵孟华留点情面也就半推半就地没有反抗。

    护花使者路明非哪还能忍,当即就要站起身冲过去保护陈大部长免遭赵孟华这个人面兽心之人咸猪手的侵扰,却被一道清亮有力声音打断。

    “我听说你们班上有位同学和周子桓的关系好到穿一条裤子,周子桓给我提起好几次他这个小兄弟。我就奇了怪,以前从来都自视甚高鼻子恨不得抬到天上的臭小子,看中的好朋友到底是怎样的青年才俊?”

    “哎,麻衣小姐,您这话就有失偏颇了,周子桓这孩子在我这儿最大的优点就是足够谦逊礼貌,男孩子虽然要经常鞭策但教育的时候也要中肯些,给孩子塑造自信心才是最重要的,麻衣小姐可要罚酒啊。”没等李老师开口,一旁校长刚还迷离的眼神瞬间放亮,端起酒杯中气十足地说。

    包厢里突然变得安静了许多,同学们的视线有意无意转移到刚起身的路明非身上,路明非立在两位重型选手当中不知道是该走还是该坐,想狠狠给自己一耳光。

    娘嘞,非要在这时候提到我么。

    “诶明非,我们刚提到你,快过来,你坐那么远干嘛和老师生疏了不是。”一眼发现路明非的年级主任发话。

    进退两难的路明非只好拍了拍座位上徐岩岩的肩膀想让他放条路,没想到徐岩岩直接站起来,着实吓了本就情绪复杂的他一跳。

    徐岩岩不知道发了哪根神经,好得跟路明非有过命的兄弟情似的抓着路明非的手到了老师那一桌一屁股坐到周子桓姐姐边上。

    “姐姐,我和周子桓还有这位路明非那可是人称铁三角,好的不得了,可惜周子桓现在不在这里。但没事,周子桓的姐姐自然也是我姐姐,姐姐初次见面,弟弟先干为敬。”徐岩岩说完,抬起桌上不知道是谁的酒杯一口闷下,颇有几分梁山好汉的豪爽。

    路明非眼看着脸上横肉寄在一块满是谄媚的徐岩岩差点吐了。

    不是你在背后编排哥们的时候了?还铁三角,倒三角吧。

    可他怂惯了,这时也不想去揭穿徐岩岩。

    接下来,路明非发现各位老师和徐岩岩老师口中的自己简直就是爱与正义的化身。

    什么常年获得三好学生呐,热心帮助同学啊尴尬得路明非想躲到桌子下面去。

    恰巧不巧路明非就坐在陈雯雯边上,路明非频频把视线回来于老师们和徐岩岩脸上,不敢去看身边的人。

    要是真有这么个优秀的路明非,大胆告诉旁边这妞我喜欢你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了吧。

    “我去个洗手间。”

    路明非带着歉意的笑离开座位。

    头晕目眩的感觉冲击路明非。

    为什么又从来不提他有这么一个美得祸国殃民的姐姐?

    不会是……表的吧?

    脑海里浮现出书上那些古时候表哥表妹的戏码,路明非一个激灵。

    怪不得对小天女主动投怀送抱抗拒,要是自己有这么个青梅竹马的姐姐,可能对陈雯雯也不会有什么非分之想了。

    这时还在神游的路明非看见镜子里自己左边出现的人,一屁股差点吓到地上。

    “这是女厕。”那人平静地指出问题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