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噩梦

    哗!

    一言既出满座惊。

    辱骂仙门长老,岂是可以善了的罪过,那可皆是能以一敌百,威势滔天的存在。

    这人莫不是傻了?竟敢众目睽睽之下如此,完全不计较后果?

    李天通一时间呆住了,他回头看向柳神机。

    只见其满面结霜,那透露出来的寒意即使相隔数尺,也能被清晰地感知。

    完了!

    李锦玉紧张的呼吸都为之一滞,她虽然平日里深居简出,但平日里耳濡目染之下,也知道得罪一门长老的罪过。

    眼下如意大哥自身困顿,又岂能保的了他?

    柳神机怒极反笑,一拳在握,大义凛然言道:“诸位今日皆是见证,此子身为门中弟子,辱骂师长。我现在便代行门规,将其拿下!”

    话音稍落,众人只见一道身影倏忽间冲向门口的苏阳。

    这小子死定了!

    李天通看向苏阳,不禁摇了摇头。

    虽说这个少年初出茅庐,勇气可嘉。但为人处世,也应审时度势,量力而行。

    似这般做法,未免太过哗众取宠,贻笑大方!

    他环顾一圈,见大部分人似是和自己一个心思。

    各个冷笑连连,窃语频频。

    李宅之中,勾心斗角之事屡见不鲜。

    李如意自幼便不入人眼,直到后来拜入大槐门时可谓风头,一瞬间便压了众人一头,甚至隐隐有消息传出,老太爷要将身后的家主之位传给他。

    此次听其落魄的消息,倒着实令众人“扬眉吐气”了、

    而苏阳身为李如意的客人,自然是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

    两道人影交战在一起,只听得三声拳掌交接的声响。

    “啪!”

    “啪!”

    “啪!”

    一道身影倒在了地上。

    众人目不暇接,人群中不知是谁带头喝了一“好”字,四周顿时爆发出了一阵喝彩之声。

    “好什么好!都给我闭嘴!”

    李天通的身影传来,众人皆是一愣。

    顺着他的目光,他们这才发现,地上躺着的那人,似乎穿着一身青衣。

    苏阳冷冷瞥了众人一眼,自顾自地上前。

    跃起,落下,行针,纳气。

    白雾隐隐,汇聚成一线,顺着针身没入苏阳体内。

    “治愈虚劳绝症,修为增加四十年!”

    随后,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之中,缓缓离去。

    地上的柳神机捂着胸口,艰难地抬起头,看向离去的背影。

    包袱被震开了一个小口,从里面露出泼墨长袍的一角。

    “他是……真……传!”

    李府众人如遭雷击,木木然地站着。

    看着眼前的柳神机噗地吐出一口鲜血,倒在地上昏死过去。

    直到棺材中倏忽坐起一个寿衣老人。

    李为善的双眼还有些浮肿,他看着自己的这些子孙,褶皱的脸上满是迷惘。

    “发生什么事了?”

    ·········

    出了李府,苏阳便一路向家走去。

    此间事情完结,算是可以和如意大哥交代了。

    那么一大家子人,阴阳怪气,趋红踩黑的模样可真是令人讨厌。

    “也不知道如意大哥小时候是怎么过来的。”

    苏阳喃喃自语,脑海中回想起那个双颊染霞的女孩。

    她似乎是天性善良的样子,刚刚其神色皆是落在自己眼里。

    想来李为善多儿少女,自小待遇自然有所差异。

    万般宠爱有时候会养出愚顽的蠢蛋,有时候也会造就纯真善良的内心。

    “今日吸收虚劳绝症的白气,修为只得四十年,竟不如从前那次了。”

    苏阳转念又想起此事,心头暗暗琢磨。

    自己之前也是虚劳绝症,命不久矣。不过那次却是增加了五十年修为。

    想来这增加的修为多少,也是因人而异的。

    他又念及之前给二牛及门中弟子疗伤,脑海中灵光一闪。

    “想来同等病气,每次吸收所增强的修为都会递减。”

    “若是下次我再吸收普通人虚劳危症的病气,怕是三十年都不到了!”

    想来也是,修行一途,起点不同,增幅自然天差地别。

    像是凡人修炼一百年,和筑基期修炼一百年,其间差异自然不能同日而语。

    “若是日后吸纳病气,总要找些道行高的修士。”

    “只是道行高深者,又怎能轻易得病了?”

    苏阳正困惑之时,鼻间却突闻清香扑鼻。

    那是专属于乡野的泥香,带着一丝清爽的土腥气,丝毫没有令人作呕的厌烦。

    回家了!

    篱笆围地,堆谷新柴。

    炊烟刚刚升起,便听见隔壁王寡妇叫骂的声音传来。

    “我说苏驼子,你真是吃屎眯了眼睛,不晓得东南西北了,怎的今早把我家的粪给偷走了?”

    苏阳听见声音,心里又焦急又好笑。

    田间不必别处,浇地泼粪是头等大事,每日清晨拾粪便是一处争夺大战,这些自己依旧印象深刻。

    砰!一道身影摔门而出。

    苏有方佝偻着身影从门中走出,一手拿刀,一手拿铲,作势就要和王寡妇大干一场。

    “拿你家两桶粪你就恼了,你前日偷我家井水又待怎样?”

    他转过头,正看见一个清瘦的少年。

    “看什么?没看过鳏寡吵架吗?”

    少年纹丝不动,苏有方稍稍回神,心中好奇,又朝其挪了几步。

    他是谁啊?

    灰白的双鬓落入眼底,手上的刀铲乒乓落了一地。

    “老爹!”

    苏阳微微一笑。

    身旁的王寡妇见状冷哼一声,摔门而去。

    ···········

    屋子里摆满了可口的饭菜。

    苏有方扒了两口,说是明日休息一天,先出去找乡里赵老头帮其照看一日田地。

    苏阳看其驼着背,在院子里抓起一只老母鸡,缓缓地走出院子。

    记得八年前,老爹是个硬朗的人,从不驼背的。

    吃完饭,用井水刷了碗,苏阳走进里屋。

    被褥整齐地铺在床上,淡淡香味似是刚刚晒过。

    “或许应该把老爹接到山上去。”

    自己如今也算学业有成,可以让老爹颐养天年了。

    苏阳心里想着,余光瞥见了桌面上一本书。

    脏兮兮的,像是被老爹翻了好多遍,连编织的棉线都断了好几根。

    书名:《求神不如求己》

    这就是苏有方捡到了那本书籍,苏阳记得自己小时候还玩火烧了一页,为此被打了屁股。

    他翻到最后一页,果见残缺,老爹用浆糊糊了一个红纸拼接,上面写了一个个大大的福字。

    晚风入窗,苏阳抱着书。

    眼前渐渐地模糊。

    风如同被什么可怕的东西驱赶鞭挞,一阵接着一阵,哀嚎着、惨叫着冲进谷底。

    自己似是又做梦了。

    这梦发生在大槐门内,原是安详宁静的正午。

    刹那间,蔚蓝的天突然不停地晃动起来。

    阳光爆裂,巨大的光芒闪烁了几下,太阳像是被什么东西吞了一般,消失不见。

    只是一瞬之间,便见长空墨染,所有人皆抬头仰面,容貌被拉扯,被扭曲,然后尖叫,然后嘶鸣。

    那些都是苏阳的熟人。

    有如意大哥、大牛、二牛,还有老爹、余薇薇……

    苏阳冲到他们面前,拼命地摇晃着他们,试图将众人唤醒,可是却收不到半分回应。

    头顶好像有什么东西压着。

    苏阳跌跌撞撞地走了几步,慌忙抬起头。

    一张人面,竟然悬在头顶,没有眼睛,却仍能感觉到它在盯着自己。

    “啊!”

    苏阳惊得大叫一声,跌坐在地。

    “这是哪里?”

    过了好一会儿,那人面依旧一动不动。

    苏阳定了定神,艰难地将目光挪开。

    他刚想爬起身,还未抬头,突然感觉到哪里不对。

    手掌之上湿漉漉的,苏阳凑近一看,竟是血红一片。

    他猛然心中一颤,电麻之感瞬间从脚底闪过头颅。

    苏阳此刻方才注意到。

    原本在一旁木然尖啸的人们,突然没了声音。

    “沙……沙……沙……”

    一双脚踏着带血的草鞋不知什么时候竟然走到自己身旁。

    那是二牛的鞋子。

    紧接着,是大牛的……

    苏阳不敢抬头,恐惧重若千斤,压得他喘不过气。

    熟悉的低吟声在耳畔响起。

    “红……红……红。”

    红衣如血,苏阳此时却如同看见救命稻草一般一把抓住。

    眼前场景不停闪烁。

    等到停下时,自己已在另一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