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朱瞻壑所带来的影响

    是近朱者赤?还是近墨者黑?

    周新看着面前的那个小土包,陷入了沉思。

    谭忠这个人能力其实并不是很出色,不然的话他在历史上也不会默默无闻。

    但随着朱瞻壑东征倭国这个经历再怎么说也是其他人得不到的,是宝贵的经验,这让谭忠也稍稍进步了一些。

    最起码,不是一群散兵能够比得了的。

    至于这结果,就是周新面前的小土包了。

    不过,这个小土包可不是谭忠让人搞的,而是夏原吉让人搞的。

    “维喆,你就不怕回朝之后有人参你一本?”

    周新将目光从那个小土包上移开,看向了夏原吉。

    “那又怎么样?”夏原吉很是不在意地烤着火。

    如果不提他那个户部尚书的身份,鞋袜全脱把脚怼到火边上的夏原吉看起来就像是个干活归来的老农。

    “京观而已,大明又不是没有筑过。”

    “再说了,这才两百来人,算什么京观?说他是乱葬岗都有些过分了。”

    “我不是说这个。”周新摆了摆手。

    对于夏原吉照着当初的朱瞻壑有样学样一事,周新并没有什么看法,更没有什么意见。

    正如夏原吉所说,人太少了,根本算不上是事儿。

    再说了,这些人袭击大明官员在先,而且还是户部尚书,眼下这乌漆嘛黑的,谁知道敌人还有没有后援?

    当然是先下死手再说咯。

    “那你说什么?”夏原吉仍旧是很不在意的样子,但脸上的表情却阴沉了下来。

    “要是伱想问别的,那我建议你可以直接问他。”

    周新有些懵,随着夏原吉手指的方向看去……

    谭忠。

    “这事儿,我可以给周按察使解释。”谭忠脸上的神色不变,耳朵动了一下。

    “这些人,我也曾想过要留下一些活口,看看能不能审问点儿什么有价值的消息出来,但是这些人都有一个共同点……”

    “没有舌头。”

    舌头,是人类的一个重要的发音器官,没有舌头的话,人说出来的话就会含混不清,阿巴阿巴的什么都听不清楚。

    其实很多人都觉得没有舌头就会死,比如说咬舌自尽这种的,但实际上如果是有准备的去做这种事情,那还是很简单的。

    提前准备好止血药,割舌头的时候让人俯身向下,保证血不会堵住口腔和气管就行。

    “那这么说来……”周新若有所思地捻了捻下巴上的胡子,然后看向了夏原吉。

    “嗯,可能性不大。”夏原吉点了点头、

    虽然周新没有说出那个名字,但夏原吉也知道周新想说的是瓦剌。

    不是说安排这次袭击的人是瓦剌人,恰恰相反,周新想要说的是这次袭击的人不是瓦剌人。

    道理还是很简单的,现在草原上就剩下瓦剌了,鞑靼早在永乐八年就被灭了,兀良哈三卫也是在永乐八年被扫除了贵族,从而彻底被大明掌控。

    那么剩下的人也就只有瓦剌了,如果非要再加一个的话,那也只能硬把奴儿干都司各部往这边扯了。

    不过这种几率不大,因为奴儿干都司太远了。

    在这种情况下,凶手几乎只能是瓦剌人,所以瓦剌反倒是最先脱罪的。

    可能也有人觉得灯下黑,瓦剌可能就抱着这个想法,既把坏事儿给干了还脱罪了,但实际上不是这样的。

    就现在来说,结果无论是不是瓦剌人动的手,瓦剌都逃不掉。

    是瓦剌动的手,那就不用说,等着大明大兵压境就行了。

    不是瓦剌动的手,那瓦剌也有监管不力的罪行,毕竟互市的地方是在瓦剌和现如今大明边界的交界处。

    什么?你说大明的官员已经走到三峰山了,这边属于大明的境内,瓦剌不能越境?

    那你怎么之前不好好把周边巡查巡查呢?都排查清楚了,真凶就没有隐藏的地方了,事情不就被提前杜绝了吗?

    说白了就是我强我有理,你若你就老老实实的受着。

    “维喆,你打算怎么办?”周新看向了夏原吉。

    其实周新的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办法了,只不过此次互市的队伍中,做主的人是夏原吉。

    尽管两人在私交上因为朱瞻壑的缘故而比较不错,但在公事上,这两人都是公事公办的那种人。

    “你已经有想法了吧?”

    夏原吉似乎是和周新心有灵犀一般,在视线撞到一起的时候就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翌日。

    一大早,夏原吉和周新就都起了,不过与其说是他们起得早,倒不如说是一晚没睡。

    “能行吗?”

    在临时搭建的营地门口,周新有些担心地看着夏原吉。

    “没问题!”夏原吉哈哈一笑,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一路小心。”周新轻叹一声,然后对着夏原吉点了点头。

    夏原吉没有说话,只是点头回应,然后扯动缰绳,调转马头。

    几道略显杂乱的声音响起,夏原吉带头,百余名士兵扈从,朝着南方飞驰而去。

    “新宁伯?”周新轻叹一声,转头看向了谭忠。

    “周按察使放心,接下来就交给我了!”谭忠敲了敲胸口铠甲上的护心镜。

    临时的营地很快就被人收了起来,一支规模不大不小的部队,朝着与夏原吉截然相反的方向而去。

    ……

    忽兰忽失温。

    瓦剌三王齐聚于此,围坐在火笼坑旁边。

    火笼坑里的篝火上,一只肥硕的羊正在滋滋冒油,马哈木三人的面前也摆着酒,但是他们却毫无下口的**。

    “你们说,南明人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有柴火劈啪作响的寂静被打破,太平一边说着,一边拿起了装酒的水袋。

    然而,却没有人回答他。

    不管是马哈木还是秃孛罗,脸上的表情都是凝重中带着疑惑。

    因为,他们也不清楚。

    在瓦剌的立场看来,大明这种举动虽然是他们和瓦剌同时获利,但实际上大明完全没有必要这么做。

    如果是以前,那大明这么做不稀奇,因为那时候的草原局势很复杂,没有大明的立锥之地。

    虽然大明也有河套,但作为一向缺马的中原王朝,河套这种地方显然不是能够用来放羊的地方。

    但现在,大明灭掉了鞑靼,占据了大片的草原,完全能够自己养羊,把钱和粮食都捂在自己的口袋里,完全没有必要分给瓦剌。

    更何况,自从大明灭了鞑靼之后,那些被收归大明疆域的鞑靼旧地一直都在空闲着,用来养羊不是正好?

    “现在想这些都没用。”不知道过了多久,马哈木开口。

    作为三人之中实力最强盛的那个,现在的瓦剌也是马哈木的话语权最大,几乎是不容置疑的。

    “南明人在做什么我们尚且并不清楚,但就目前来说,我们没得选。”

    拿起酒袋,马哈木狠狠地灌了一口,脸上的表情是浓到化不开的阴沉。

    “其实我大抵能够猜出来一些,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在互市之中加入羊毛这一项,应该就是那个朱瞻壑的主意。”

    “你也想到了?”太平诧异地看向了马哈木。

    “呵……”马哈木轻笑一声,但无论是表情还是语气,都看不出半分的轻松来。

    “想看不出来也很难吧?”

    “那夏原吉几次三番的把朱瞻壑抬出来,看似是想压着脱欢,从而达到把羊毛价格压低的效果,给人一种唬人的感觉。”

    “但实际上,有些事情可能是他在唬人,但有些事情可能是真的,比如说羊毛的事情。”

    “现在我们和南明的关系不好不坏,但也是有一些人能够进入南明的,如果那些羊毛真的是朱瞻壑要的,那应该不难打听到。”

    “还有,最后就是你们不觉得这个羊毛贸易有点熟悉的感觉吗?”

    太平和秃孛罗闻言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疑惑的情绪。

    太平和秃孛罗都猜到了事情和朱瞻壑有关,但他们是和马哈木说的那样,从夏原吉的话里猜出来的。

    除此之外,太平和秃孛罗也认为,现在的草原,除了朱瞻壑那个不讲道理直接开杀的小犊子之外,没有人能镇得住。

    他们不怕朱棣,不怕朱高炽,也不怕大明的武将,因为在瓦剌人的眼中,这些人都是讲“道理”的。

    如果对手是这些人,那么结果就算是再怎么糟糕也不会糟糕到哪里去。

    但是朱瞻壑不一样!

    在瓦剌人看来,这个天不怕地不怕,连道理都不讲的小犊子是万万不能正面对上的。

    要是对上朱棣等人,最起码能活着回家,但若是对上了朱瞻壑,那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正是因为这种惧怕,再加上前年的除夕晚宴上,朱瞻壑当众给了脱欢一刀鞘的事情,这才让太平和秃孛罗二人觉得这事儿里面有朱瞻壑的影子。

    这不废话呢么!?就连瓦剌人都知道除了朱瞻壑之外,别人都拿捏不住他们,大明能看不出来?

    但要说其他的,他们还真没想到,更别说是什么熟悉感了。

    “唉……”马哈木微微摇头,显然很是失望。

    “你们忘了?之前朱瞻壑那个小犊子是怎么对付暹罗、南掌、高棉和占婆国的?”

    太平和秃孛罗悚然一惊。

    不说则已,马哈木这么一说,他们两个人立刻就想到了。

    当初朱瞻壑在云南一带大肆散播高产新粮的消息,让高棉等国的百姓大量流失,全都涌进了安南。

    现在想想,和羊毛一事还真的有些相像。

    对于那些耕种文明来说,土地和粮种是最为重要的事情,高棉等国的百姓在高产新粮的身上看到了吃饱的美好未来。

    除此之外,朱瞻壑当初可以说是明着鼓励那些人离开原来的国家进入安南了,那些一辈子都在和土地打交道的人怎么可能不心动?

    而对于草原上的游牧民族来说,耕种文明的土地和粮种就和他们的草场和牲畜是一样的。

    虽然大明没有提供给他们育肥更快的牲畜,但却能够让他们牲畜的价值直接翻倍!

    除此之外,如果投靠大明,就有很大可能会被安排到鞑靼旧地的那块草场上。

    此前草原上的牧民们就觊觎那块草场很久了,哪怕是在马哈木这些统治者安分下来了,但还是有少数牧民偶尔越界放牧。

    丰美且没人放牧的草场,一只羊能卖得上两只羊的价格,这对于游牧民族来说,就等同于耕种民族的土地和高产的粮种了。

    想到这里,太平和秃孛罗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

    当初被朱瞻壑所针对的那些国家现在都怎么样了?

    暹罗没了,王宫被烧,王室全灭。

    南掌没了,王宫被烧,王室全灭。

    剩下的高棉和占婆国虽然仍旧在苟延残喘,但在此前不久已经向大明呈递上了归附的奏请,请求举国归附。

    可即便是这样,大明还不愿意!还要夺了人家的王爵,取消人家对自己土地的控制权,让他们成为一个什么都不管的大明贵族,世世代代被大明圈养!

    想到这些国家的下场,太平和秃孛罗似乎也看到了自己的结局。

    “那怎么办!?”太平顿时就急了,急赤白脸地就问起了马哈木。

    那个样子,那个语气,像极了质问。

    “我能怎么办!?”马哈木的心情也很是烦躁。

    因为他也没有办法。

    这种计策就是最为直接的阳谋,你什么都告诉你,甚至还是敌人告诉你的,但是你就是没有办法。

    你能怎么办?捂住消息?不可能!

    在互市中加入羊毛贸易一事早就传开了,几乎所有人都在望眼欲穿的等着羊毛贸易被落实,捂什么捂?

    强行让牧民不养羊?或者强行让他们放弃羊毛贸易?

    这也不可能。

    百姓虽然愚昧,虽然不到逼不得已不会起身反抗,但那也是有限度的。

    百姓就是一根弹簧,你轻轻的压他两下,他也就乖乖的受着了,但若是你直接压到底……

    如果你和你的子孙能够永生永世地压着他们,那也就没什么了,可一旦你的子孙中出现了个气力不济,压不住这根弹簧的,那结局不言而喻。

    掀翻你是最直接的结局,甚至直接把你给掀飞了也说不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