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刺杀计划

    仓库里还有三个人,都是女性,有两个一看就是郑春月的丫鬟,还有一个中年女人,应该就是厨娘了。

    仓库里摆着一张床,床前有一张桌子,上面还摆着几色菜肴,桌子的附近满是空酒瓶子。

    路鸣看到这些就明白了,他来到时,一定是安恭根在陪张子扬喝酒,这些丫鬟和厨娘都是在这里伺候他们的。

    路鸣等人闯进来后,丫鬟和厨娘想要回到前面已经来不及了。

    安恭根不知来者何人,自然不敢暴露,只能继续躲着。张子扬却丝毫不担心,谁来了,他都可以应付。

    “兄弟,这事你得听我的,真的,你得帮他们一次,其实也是帮我们自己啊。”张子扬边说边把身边的几个女人往外赶。

    仓库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你说说看,帮他们什么吧。”路鸣此时情绪稳定一些了,问道。

    “听说关东军司令本庄繁那个老鬼子要来上海游玩,安恭根他们的意思,让这个老家伙有来无回。”张子扬酒意阑珊,摇摇晃晃地用手比画了一下。

    “他们想刺杀本庄繁?”路鸣惊讶道。

    关东军司令本庄繁要来上海他也知道,还是燕小徽告诉他的,而且燕家正忙着准备给本庄繁开一个欢迎酒会。

    “安恭根的手下绑我,本是想借用我的警服和配枪,混进会场刺杀本庄繁。最初听说欢迎宴会设在法租界,由杜先生主持。后来计划变了,定在日租界开欢迎宴会。我的警服和配枪进日租界都困难,更别说混进会场了。”张子扬解释道。

    “就是能混进去也没用,本庄繁是什么人?关东军司令官,他的安全保卫级别相当高,外人根本到不了他跟前。刺杀他,不现实。”路鸣摇头道。

    路鸣其实不赞成搞刺杀活动,因为刺杀解决不了根本问题,你打死一个将军,人家还有太多的将军可以顶替,于事无补。

    哪怕是本庄繁这样的重要人物,也不是不可替代的。

    路鸣当然也同情朝鲜人民,想当初中国就是在保卫朝鲜的甲午之战败给了日本,从此国力一蹶不振,从某种角度上说,中朝之间是休戚相关,唇齿相依的两个国家。

    可是想要刺杀本庄繁,成功率太低了。

    安恭根领导的沪上韩侨抗日义勇队,已经多次搞过对日本人的刺杀活动,弄得这些日本人警惕性都特别高。

    “不管可不可能,只要你能把他们的人带进会场就行,其余的就是他们自己的事了。”张子扬说道。

    “我怎么可能进那个会场?谁告诉你我会参加这种欢迎酒会的?”路鸣冷笑道。

    “这不是跟你商量嘛。你想进,就一定能进去。盛会长一定会在邀请名单上,到时候你跟着不就进去了嘛,你再带两个安恭根的人混进去,就成了。”张子扬洋洋得意道。

    “混进去不难,可是刺杀之后,刺客不能安全逃离,一旦身份曝光了,盛伯怎么办?你想过没有。”路鸣没好气道。

    路鸣估计,日租界的这场欢迎宴会有可能就是燕家操办的,这样的话他想进入会场不是问题,带上一个两个随从也可以,问题是行刺之后,刺客的撤离路线怎么计划?

    “唉,他们的人进去后就没想着活着出来。”张子扬叹息道。

    “死士?”路鸣惊讶道。

    “嗯,就是这个意思吧。”张子扬苦笑着,他是被这些朝鲜流亡斗士的精神感召了,所以自愿留在这里帮助他们。

    “这是自杀性刺杀行动,我不会参与的。”路鸣摇头道。

    “路少爷,如果能杀了本庄繁,就算我们死十个人都值得,我准备亲自上阵。我已经向金九主席做了汇报,他批准了这次刺杀行动。”不知何时,安恭根走了进来,在路鸣背后说道。

    “其实我觉得,每个人的生命都应该是平等的,你们这些义士从苦难深重的朝鲜大地来到上海,已经非常不容易了,更加应该珍惜自己的生命,而不是随意拿自己的生命去兑换一个日本人的性命,哪怕这个日本人地位很高。”路鸣平静地说道。

    “因为境遇不同吧,我们的想法也不一样。对我们来说,和平时期已经过去了,现在我们成了亡国奴,所以只要有日本人在的地方,就是我们的战场。我们随时准备战斗,随时准备牺牲。这不代表我们不珍惜自己的生命,为了民族的解放和独立,我们愿意奉献出自己的生命。”安恭根慷慨激昂道。

    路鸣默然,虽然他不能赞成这种自杀性行动,但是安恭根的话他完全能够理解,而且很受触动。

    如果有一天上海被日本人占领了,中国被日本人占领了,他愿不愿意奉献出自己的生命,跟日本人战斗到底?

    他当然愿意,而且义无反顾。

    “好吧,我会想办法把你们的人带进去,但请你们无论如何,尽可能在事后安全撤离出来。”路鸣心一软,还是答应了。

    “只要路少爷肯尽力帮忙就行,不管我们何时才能实现民族解放和独立,永远都会记住中国人民的情谊。”安恭根鞠躬道。

    “安先生言重了,中朝千年来一直是唇齿相依的邻居,朝鲜人的大事中国人绝不会袖手旁观。”路鸣回礼道。

    安恭根向路鸣深深鞠了一躬,似乎有些激动,抹了一把眼睛。

    “你干嘛非得待在这里,你现在离开也没问题,不会影响安恭根的计划。相反,你跟我出去,还有许多地方可以帮到我。”路鸣对张子扬道。

    他还是不喜欢让子扬留在这里,哪怕知道安恭根毫无恶意,但是自己兄弟的命掌握在别人手里,这是他不愿意接受的。

    “张探长,路少爷说得对,你回到警察局可能对我们帮助更大。”安恭根也说道。

    “对了,枪支你们准备怎么送进去?我就算带着你的人,也绝对会被搜身的。”路鸣忽然想到这点。

    “枪肯定是带不进去了,我们的人准备抢夺日本卫兵的枪,然后用日本人的枪杀掉本庄繁。”安恭根说道。

    路鸣看了看安恭根,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

    不得不服啊。

    美国西部片路鸣看过两部,安恭根的设想比牛仔还要出格。

    明摆着,这样的计划百分之一百失败。

    刺杀重要人物,绝对只有一击的机会,还抢抢?日本卫兵是木头人吗?

    向卫兵下手,很可能不等枪支夺到手,就已经被其他卫兵打成筛子了。

    但是,也有可能安恭根另外有人能潜伏进去,预先把枪支带进去,只是不想事先泄露消息。

    逢人只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

    中国古人的话还是完全在理的,他不可能完全相信安恭根,安恭根也同样如此。

    张子扬先前不愿意离开,那是真心想要帮安恭根的忙,他知道安恭根不会完全信任他,所以他想留下来,这就可以杜绝消息外漏,安恭根就可以从容展开他的计划。

    “你是男子汉还是小姑娘啊,胳膊肘怎么向外姓人身上拐啊。”在回去的车上,路鸣气的大骂张子扬。

    “哎,你这句话说的有毛病啊,我们小姑娘胳膊肘怎么就向外拐?我们是向里拐的好不好。”杜鹃笑道。

    她说着胳膊肘一拐,正好对着路鸣。大家都笑了。

    “我不是都给你们写信了吗,告诉你们我很好,你们看到了吧,我真的很好啊!”张子扬振振有辞道。

    “你应该告诉我们,你被人绑架了,和绑匪在一起吃酒呢。我们就信了。你这人是不是有毛病啊。”采莲气不过,打了他一拳。

    两人此时都很想把张子扬按在地上,暴揍一顿,这家伙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对了,你想在那封信上给我传达什么,我怎么看都看不出来。”路鸣问道。

    “我就是想告诉你,我真的很好,字写得那么飘逸,你看不出来,笨死了。”张子扬鄙夷道。

    路鸣气得又想揍人了,原来张子扬根本就没想传达任何信息,难怪他翻来覆去的,怎么看都找不到,本来就啥也没有啊。

    你能找到一条根本不存在的消息吗?

    此时天色已经很晚了,路鸣让司机先把杜鹃送回去,然后送采莲和张子扬回去,他最后一个回到公寓。

    这一路下来,出租车的费用高昂得有些吓人,幸好现在路鸣身家不菲,完全不用担心。

    他回到公寓,先给袁明珠打了个电话,告诉他张子扬找到了,安然回来了,至于内情他没细说,只是说绑匪联系了他,然后他过去把子扬带回来了。

    他感到筋疲力尽,洗了个热水澡,然后躺在床上,一会儿工夫就沉入梦乡。

    路鸣等人离开后,安恭根和郑春月上楼,讨论起他们的刺杀计划。

    “先生,我们能完全信任他们吗?”郑春月恭敬地对安恭根道。

    她并不是安恭根的女人,不过她的家的确是安恭根的秘密藏身处。

    “应该可以信任吧,在这个问题上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利益也是一致的。”安恭根沉吟着道。

    他一直考虑路鸣和张子扬的可信度,思来想去,觉得除了信任也没什么可选择的,除非义勇队放弃刺杀计划。

    可是机会太难得了,哪怕再冒险,他也想拼一把。

    自从祖国被日本人占领以来,朝鲜义士从未停止抗争,他们刺杀日本高官的主要目的是为了振奋民心。

    安重根是他们当中的杰出代表,他是想让祖国人民知道,无论日寇多么嚣张、狂妄,仁人志士的复国理想从未泯灭,不屈的声音一直在朝鲜天空飘荡。

    “路少爷的态度……好像不是很合作啊。”郑春月道。

    “我们绑了他兄弟,他没跟我们直接翻脸就不错了。谁不知道他跟张子扬好得穿一条裤子。除了女人不能共享,其他的都可以通用。”安恭根苦笑道。

    “他能像我们一样,为国家献出生命吗?我看他胆小,做不到。”郑春月冷哼道。

    她被路鸣比喻成一堆臭狗屎,现在想起来心里还膈应得要命。她忘不了路鸣最后要亲她时脸上的那种嫌弃表情,几乎写明了:你就是一摊臭狗屎。

    “不能这么说,你不用记恨路鸣,你当时也是把他逼到绝路上了。”安恭根劝慰道。

    他当时在楼下听到了整个过程,并不觉得路鸣做法有什么错,倒是完全感觉到了路鸣对张子扬的那种兄弟情。

    安恭根和手下也有很深的兄弟情,他们毕竟都是从朝鲜大地流亡过来的,可是他却不得不一次两次,甚至多次地把自己的生死弟兄派到战场,一去不返的去刺杀敌人。

    每一次他都心如刀绞,但没有办法,必须坚持下去,直到自己也献出生命,为国捐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