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千三百九十七章 心灵突击(十五)

    通常来讲,如果一个人体内有1000多个人格都不能称得上是病得不严重,绝大多数确认了这个事实的人都会对此大惊小怪,直呼这太离谱了。

    事实也确实如此,一个躯壳当中要如何塞下1000多个灵魂。

    但现在一个人对他说你病得没我严重,大卫倒要看看席勒病得有多严重。

    “你有多少个人格?”大卫问道。

    “我只有一个。”

    “这不可能。”

    “确实只有一个,就是碎成了2000多片而已。”

    大卫无语凝噎。

    好像确实比起一个人的躯壳当中塞进去1000多个灵魂,还是一个灵魂碎成2000多片严重一些。

    “你是怎么活着的?”大卫有些好奇的问。

    “凑合着活,活着活着就活下来了。”

    如果以往有人这么回答大卫的问题,他一定会觉得他是在敷衍,但目前来看席勒是认真的,不过想想也是,都这种情况了,不凑合着活还能怎么办呢?

    “你的灵魂为什么会碎掉?”

    “一个意外。”席勒回答得简明扼要。

    “你认为我会来和你谈谈变种人?”大卫说:“为什么会这么觉得?你认为我是他们的代表吗?”

    “不,我觉得你不太关心他们,你更关心你自己,但是你的问题还是你是个变种人,所以要想解决你的问题,我们还是得来谈谈变种人。”

    大卫深深地皱起了眉。

    席勒攥着手里的笔说:“你可能认为你现在的这种情况,根源是分离性身份障碍,所以你来找我,觉得我作为一名优秀的精神科医生,有办法治愈你的精神疾病。”

    “但事实上,你的问题根本不是人格分裂,而是你分裂出的每个人格都有自己的思想和能力,重要的是能力,如果他们没有那些超能力,那他们就是无害的。”

    “仅对社会来说,他们让我很痛苦。”

    “如果你的其他人格没有超能力,对社会构不成危害,你的痛苦是可以用医学手段解决的,但如果他们每一个人的应激反应都会在现实当中造成巨大破坏,那如果不解决这个问题,谁也不敢治疗你的分离性身份障碍。”

    大卫皱着眉思考了一会,他也得承认,事实确实如此,如果那些人格只存在于他的脑中,而无法影响现实,或许精神科医生就可以让他们渐渐消失或融合。

    可一旦他们有独立思想,还有独立的能力,想抹除他们,肯定会引起反抗,而他们那些奇怪的能力爆发出来之后,一定会造成重大危害,没有哪个精神科医生敢这么干。

    “我能够抹除他们。”大卫叹了口气说:“但一个消失,一个就又出现了,我的能力几乎对任何东西起效,唯独除了他们。”

    “所以你答应查尔斯来我这儿,你们两个都希望我能解决你的问题。”席勒斟酌着说:“你们知道我一定会想办法解决,因为你确实像个定时炸弹,哪怕让你去仙女座星系,你也有可能炸毁整个宇宙。”

    “确实如此,没有人敢接收我。”大卫冷哼了一声之后说:“但他们是对的,和我接触的人都会变得不幸。”

    “我需要先问一句,你认为你是谁,我指的是现在正与我谈话的这个人格。”

    “我才是真正的大卫·哈勒,我是他的自我,我想你应该能明白,我才是本真的大卫,也是最强的他。”大卫撇开眼睛说:“我所拥有的能力才是大卫本来应该有的。”

    “你可以做到什么?”

    “除了让我自己变好之外的一切。”大卫说:“我能够心想事成,让世界按照我的意志改变。”

    “那么意外出现在什么时候?”

    “一场发生于巴黎的恐怖袭击。”大卫抿着嘴说:“我见证了我的养父被杀死,我失控了,杀死了我的超我,从那以后一切就失控了。”

    “你的本我呢?”

    “他……”大卫停顿了一下,用略显疑惑的语气说:“我不知道,我找不到他了。”

    席勒沉默了很久,显然他在飞快地思考。

    他能理解大卫所说的,某种程度上来说,这种情况和他当时有些像,因为某些外部刺激,精神空间当中发生了一些事,然后就全失控了。

    只不过他的表现是思维高塔崩塌,导致人格碎成了几千片,而大卫是掌管道德约束的超我被杀,代表**和本能的本我消失,人格产生缺失,导致各种各样奇怪的人格不断往外冒。

    “我们先进行分析,为什么你失控之后会杀了你的超我。”席勒捻着笔,自顾自的说道:“超我通常代表潜在的良知和内在的道德要求。”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之前是一个非常善良、道德水准很高的人。”

    “确实如此。”大卫无奈的说:“大卫·哈勒是个内向、善良,没做过任何坏事的人,他有些脆弱,还有些多愁善感,但是非常温和。”

    “像你父亲。”

    “部分的。”

    “毫无疑问的是,目睹有人完全打破法律准则,犯下凶案,对你的道德产生了极大的冲击,你会觉得为什么法律制裁不了这些凶徒,为什么法律不能够让你和你的亲人继续安静的生活下去。”

    “这些想法将会是杀死你的良知和道德的罪魁祸首,超我可能就是在那时消亡的。”

    “你有超我吗?”

    “当然。”席勒说道:“不过和你不同,我从小并未成长在一个有着普世价值的法律和道德观念的地方,这导致我的内在良知和道德要求和现在社会上通用的不太一样,所以当我目睹某些违背良知和道德的事发生的时候,我并不会去质疑我的良知和道德。”

    大卫点了点头,他知道这就是所谓的扭曲道德,只要判别标准不一样,那就有可能永远不触犯底线。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其实是有空间去阻拦恐怖分子的,但你犹豫了,那些你过高的道德要求,让你对杀人这事产生了迟疑。”

    大卫终于微微睁大了双眼,他没和任何人说过这事,包括他的母亲。

    大卫终于坐直了一些,他开始认真倾听席勒的分析,因为他发现那些医护人员对于席勒专业水平过硬的评价可能还是有点收敛了。

    关键不是猜想的对不对,而是敢不敢猜,在有了一定身份和地位之后,他们通常不会愿意如此果断的下判断,因为怕错,席勒既然说了,就说明他对自己的判断有十足的把握。

    “你的犹豫让恐怖分子有下手的机会,当你目睹惨烈的死亡后,无与伦比的愧疚吞没了你,同时你开始痛恨这个社会对你的道德要求,因为正因为这种要求,你失去了极为重要的亲人和美满的家庭。”

    “然后你瞬间杀死了这种要求,并杀死了伤害你亲人的罪魁祸首,这一切有迹可循,逻辑通顺,我对你的遭遇感到很遗憾,但这恐怕是必然发生的。”

    大卫沉默了一下,但还是点了点头,然后他说:“那个恐怖分子是我吸收的第一个灵魂,他告诉我,他想改变我,这就是他改变我的方式。”

    “就如权力不会真空一般,人的精神世界也不会有真正的缺损,理智缺失就会有更多混乱,疯狂的思维补上,结构破碎,就会有一种新结构取而代之。”

    “但令我感到疑惑的是,如果你只杀死了自己的超我,自我和本我联合起来应该不会给那些人格那么多空间,你的本我消失了才是最大的疑点。”

    席勒从旁边拿出了一张量表,一边看着一边问:“你上一次非常想要一个东西是什么时候?”

    “恐怖袭击发生之前三个月。”大卫回想着说:“我在橱窗里看到了一双很棒的球鞋,我为了买它打了两个月的工。”

    “在此之后就再也没有吗?”

    “没有。”

    “你有多久没回想起你的人生目标了?”

    “也有很久了,从这些人格困扰我以来,我就从来没想过,我都快忘了。”

    “其他的**呢?食欲、**……”

    大卫摇了摇头。

    “很好,看来你的本能完全不工作了。”席勒面色变得严肃起来,大卫感觉到了忐忑。

    但这忐忑很快变成了一丝惊恐,因为席勒去翻书去了。

    光翻书还不够,席勒又打开电脑开始查论文,查一篇论文还不够,他开始广域搜索了。

    “我……还有救吗?”

    “别急,我看看。”席勒越看眉头皱得越深。

    然后他开始讲述,“我们两个的情况确实有些像,至少有关本我这个部分是这样。”

    “我的本我也出过问题,他不会说话了,但是我的症状比较浅,原因也很简单,只是某些外力因素刺激导致的本能缺损,一般不影响生活。”

    “但你的本我完全消失,我推测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当时那巨大的愧疚不光让你失控并杀死了超我,也极大地伤害到了本我,导致他也被杀死了。”

    “但这种情况的可能性较低,因为如果你的本能完全被杀死,那你应该完全疯了,三个柱子塌了两个,整个精神结构都会崩塌,那你现在应该躺在医院当植物人。”

    “既然你还能流畅的活动,就说明那根柱子没塌,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消失了,那就只剩下了最后一个可能,他躲起来了。”

    “为什么?”

    “因为愧疚。”席勒的手指轻点着鼠标,他说:“也有可能是失望,因为你想要保护亲人是你的本能,但关键时刻你没有选择相信你的本能,而选择相信了道德要求,他为你的不信任而感觉到深深地失望,所以躲起来了。”

    “这些存在真的会有性格吗?”

    “你不也有性格吗?”

    大卫无言以对,他说:“在我出现疯狂的症状之前,我从来没意识到,原来我不只是我,而是很多个我。”

    “很正常,人都需要一段时间来接受自己的疯狂。”席勒点着鼠标,毫不在意的说:“但没关系,疯着疯着就习惯了。”

    大卫依旧无法反驳,因为从他读心看到的情况来说,面前的这位医生恐怕还真习惯了,否则实在是想不出人要怎么在有2000多个自己的情况下还能正常的活着。

    “你认为我要怎么办?”大卫问道。

    “关键还是在你的精神世界。”席勒深深地叹了口气说:“我查资料也是为了这个,我们首先得解决你的变种能力,然后再解决那些人格,最后再找到你的本我,问题就在于,前两步太困难了。”

    “为什么?”

    “因为你的那些人格太强了,在现实世界中很强,在精神世界中只会更强。”

    席勒思考着说:“光凭我一个人可能不行,我们得组建一支心灵突击小队,去你的精神世界中,从你混乱的人格中把你的本我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