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值不值得

    苏冉看着阮南初,他此时低眸垂首,专注认真的处理着她的伤。她只看得见他半边侧脸,五官挺立,鼻子上有些亮闪闪的薄汗,好看的如同画中仙。

    苏冉几度张嘴,还是出了声:“阮南初。”

    “嗯。”他依旧专注的上着药,动作极轻极慢。

    “阮南初。”

    她又喊了一遍。

    “我在。”

    他动作停了停:“弄疼你了吗?我再小力点。”

    苏冉认真的说:“对不起。”

    上一世害他一家惨死,是她解不开的心结。这一世她希望他们一家都平平安安的,可她不想与他们有任何瓜葛。

    “嗯?”

    阮南初已经上完药,有些不解的看向苏冉,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他想追问,却见苏冉已经别过脸,显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他也没多在意,取过纱布为她细心包扎了伤口。做完这一切,阮南初如释重负一般偷偷松了口气。

    “我叫她们进来给你换衣服。”

    苏冉摇头,眼皮不断打架:“算了,我好困,明日再说吧。”

    “那也不能穿着湿衣服睡……”阮南初还想说些什么,却见苏冉已经闭上了眼睛,发出轻微的呼吸声。

    阮南初叹了口气,取掉苏冉背后的枕头,将她轻轻放了下去,又替她捏紧了被子。

    他正打算把苏冉的手也放进去,却发现她的两只手心都是深深浅浅的指甲印,浮着不少小血丝。

    他用帕子慢慢擦拭,用手指取了药膏轻轻敷在上面……

    苏冉又陷入梦境,她梦见与阮含弘初见,满心痴恋,梦见她身着红色嫁衣,梦见她们并肩作战,又梦见他捏着她的下巴,踹她的肚子,赐她凌迟之刑。

    梦境反反复复,不断重叠,她一遍遍的经历着欢心,喜悦,绝望,憎恨,她好似被困在了这里,再也出不去。

    阮南初听着苏冉不时的呢喃着什么,看着她不断变换的表情,他靠近了些,终于听清了她口中的呓语。

    阮含弘!

    阮南初想起之前在床间暗格里的画卷,他眼里闪过阴鸷,将苏冉摇醒。

    苏冉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她的眼皮好似千斤重,看了一眼,又闭上了眼睛。

    口中喃喃低语:“阮南初,你不要对我这么好。我……不值得的。”

    阮南初声音低沉,越发不满:“对谁好,值不值得,都是我说了算。”

    苏冉已经沉沉睡去,未作应答。

    阮南初掀开被子的一角,将苏冉的脚放在自己的腿上,那红肿的脚踝若是不涂药,明日怕是连床都下不了。

    他轻缓的替她揉着,睡梦中的人不满的嘤咛了几声。

    桌上还放着玉兔花灯,窗外的一轮圆月,冉冉升于最上空……

    第二日,华年和锦瑟是从地上醒来的,两人对视一眼,暗叫不好,她们竟然靠着墙睡着了。

    两人轻声推门进去,桌子上的玉兔花灯已经熄灭,旁边的木架上放着湿润的衣衫。那是苏冉睡到下半夜实在难受,强忍着睡意换下的。

    苏冉仍在安睡,锦瑟用手摸了摸她的额头,体温已经正常,又查看了她身上的伤,皆被细心包扎过。

    锦瑟重新为苏冉捏紧了被子,和华年轻手轻脚的收拾了屋里的东西,退了出去。

    而后华年去了小厨房忙活着,锦瑟将血水倒掉,破衣血布烧毁处理掉后,又在院子里架了火熬药。

    期间云澜悦来过一次,看见锦瑟在熬药,连声追问,想往屋子里闯去。

    华年和锦瑟连忙阻拦,说苏冉才睡没多久,昨儿夜里受了点寒,没什么大碍,等她醒了必然派人去通知。

    云澜悦才将信将疑的离开,离开之前还将带来的治跌打扭伤的药给了锦瑟。

    苏冉这一觉,愣是睡到了饷午才醒。

    简单梳洗之后,苏冉躺在院子里的摇摇椅上晒太阳。身上的伤倒是好了许多,不再那么难受。

    “小姐,您就把药喝了吧。良药苦口利于病。”锦瑟和华年轮番上阵,威逼利诱使尽了招,一点用也没有。

    苏冉斩钉截铁:“不喝。”

    “小姐可是怕苦?这里有蜜饯,喝了之后吃上两颗,保证甜到心坎里去。”锦瑟一手拿着蜜饯,一手端着药,温声细语的。.

    这药都回锅两三回了,药效都快熬没了。

    苏冉瞥了一眼,在锦瑟以为她终于被说服的时候,她的话,又浇灭了锦瑟的热情。

    “放着吧,等会喝。我有些饿了。”

    她才不想喝药,那药不仅苦的要命,还会让她想起上一世干的那些蠢事。

    锦瑟气馁的将药碗和蜜饯放到一边,一脸苦相,她知道那只是推脱的话,苏冉等会才不会喝呢。

    锦瑟心里又暗暗佩服阮南初,不知道用的什么办法,竟然能让苏冉乖乖把药喝个干净。

    “外面可有什么动静?”苏冉小口喝着华年递给她的粥,清淡的很,没什么味道。

    华年:“奴婢两个还没出去过,暂时还不知道外面是个什么情况?”

    苏冉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华年劝道:“小姐,再喝些吧,这还有小半碗呢。”

    苏冉摇了摇头,看向两人:“我需得提前告诉你们,我要做的事很危险,甚至是大逆不道,一不小心行错半步就会万劫不复。你们若是选择离开,我会为你们备好足够的银两,保你们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苏冉觉得自己不能那么自私,上一世,华年和锦瑟是没得选,但这一次她给她们自己选择的机会。

    “奴婢都知道,小姐心中有大事要做,奴婢不走,奴婢这辈子的命早就给了小姐。”锦瑟眼睛有些泛红,她知道,她其实什么都知道,苏冉自从上次坠墙醒来后,就不一样了。

    “奴婢也不走,奴婢不管生死都要陪着小姐。”华年直接哭了出来,半跪着靠在苏冉的腿上。

    她不知道苏冉要做什么事,她也知道很危险,但那又怎么样?哪怕苏冉要拆了天,她也只管陪着去闹就是了。

    她自小便是孤儿,于她而言,苏冉就是她的命。

    苏冉垂眸,也不再多言。

    过了一会儿,苏冉说:“锦瑟,等会你去风晓阁一趟,替我谢谢百渊。他那应当会有“春妖”这一类的药,派人将药送去给木蓝,她知道该怎么做。”

    “小姐的意思是这次的事是苏芷干的?”锦瑟没想到苏芷会卑鄙无耻到用这种下作的手段。

    “太可恶了,简直没有人性。”华年更是气的差点冒烟,将苏芷从头到尾骂了个遍。

    苏冉颔首,既然她们都没想给她留活路,她又何必让她们活的快活呢。

    锦瑟皱眉:“对了小姐,说起木蓝,派去监视她家人的暗卫来信,她娘和哥哥近日越发贪婪,要的钱越来越多。”

    苏冉轻笑:“无妨,满足他们就是,当然不是以我们的名义。”

    人都是不满足的,有了一就想要更多,以至于最后那颗心从内而外都黑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