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铁匠接单

    星星是有记忆的。

    一颗没有名字的星星,却带着火热滚烫的内核,穿过了无数个光年,外壳的碎片一点点脱落,最后只剩了大概二十厘米直径左右的体积,快速得向着宇宙中某个喜怒哀乐的星球冲击。这颗拳头大小的球体最后穿过了云层,穿过了某块冻土的表面,速度停止了。

    五十万年过去了。

    乔老大是镇子上唯一的打铁匠,他的故事千篇一律。一个孤儿流落到南安镇,镇子里的老铁匠给了他饭吃,看他长得人高马大,就留他做了学徒。再后来老铁匠某次出外时被官马踏死,学徒乔老大撑起了老铁匠的一家,娶了老铁匠的女儿,共同服侍老铁匠的瞎眼老婆。

    乔老大的故事,大概每天都有类似的上千个事件在这个国家上演。

    这只是平淡无奇的普通的夏日的一天。

    今天没什么来客,也没什么工要赶,乔老大和老婆乔氏正在一起修理鸡棚。夏季的雨水会越来越多,这个家好不容易养活的八只芦花母鸡,是家里可以吃上鸡蛋,有时候还能和邻居换些其他东西的重要来源。

    远处传来若隐若现的铜铃声。

    乔老大的家在村口,总是最能听到看到外乡人。外乡人常常在冬天出现,夏季到来的非常少见。

    乔老大停下手里的活计,掀起衣襟擦了擦汗,走出门望向铜铃声传来的方向。

    那铃铛好像响了很久,乔老大才隐约看到彷佛是一头青骡上面驮着一个全身捂得严严实实的人在村口那棵大槐树下面出现。

    骡子越来越近,居然在乔老大家的门口停下了。这也不是什么离奇的事,做为村口的第一户人家,常常会有游人出现,有的问路,有的找人,有的讨口水喝,有的在门口坐着歇歇脚。

    乔老大觉得无聊的很。来人夏天穿这么多,大概脑子也不是很清楚。

    也没怎么看明白,乔老大眼一花,就看到来人已经下了骡子,像个木桩似的站在他面前,问道,“你是村里的铁匠”?

    乔老大打量着开口的这个人。看上去身材消瘦,面罩遮着脸看不出来长相和年纪,只穿着一件非常普通的灰色麻布长衫,声音却低沉动听,但透露出深深的疲倦。这样的一个人,找他铁匠干吗呢?

    乔老大回答,“是的,就是俺。”

    院子里传出了乔氏不耐烦的声音,“永儿,去瞧瞧你爹在外面干啥子呢,这么久了还不回来,再不修好鸡棚,晚上下雨了可咋办呢。”

    悉悉索索的,一个满脸稚气的儿童从乔老大背后钻了出来,正准备张嘴,一转头看到了门口的灰衣人。乔老大的儿子乔先永好奇的走近陌生人,拽了拽他右边的袖子,感觉有点奇怪,但也说不出来,张嘴问,“爷爷,你找俺爹吗?”

    乔老大困惑了。他不知道永儿为什么张嘴就是爷爷,这个什么也不懂的小屁孩儿从哪个角度看出来这是个爷爷的。他没理永儿,接着问灰衣人。

    “客家,你找铁匠有甚事?”

    虽然看不到灰衣人的面目,但感觉他略向永儿的方向侧了侧头,停顿了一两秒。也许没有停顿,是乔老大的错觉,他总觉得自家小子可爱喜人,所有人都忍不住要看看他。

    “我需要你打一柄短剑。材料我带来了。十天后我要来取。”

    ”客家,十天打不出来啊,俺这还有王寡妇家的锄头,李麻油家的铁铲没打完呢。十五天要得不?”

    看不到灰衣人的表情,但感觉空气都在他面前融化了。“十天。二十两银子。”

    乔老大张大了嘴。二十两银子,够他们全家过两年了,还是那种不愁吃不愁喝的躺平的两年,乔氏现在肚子也大了,之前帮人洗洗涮涮补贴家用的活计也快做不成了,这钱也够再养一个胖小子,兴许能再盖一个小瓦房,再养上一头小毛驴。乔老大一阵眩晕,已经开始幻想自己的幸福生活。

    乔老大忙不迭的冲灰衣人点头,脸上止不住的笑容,大声说,“客家放心吧,其他活计我先都不干了,现在就让小子去生炉子。”随即转头和永儿说,“小杂碎,在这儿咕哝啥,赶紧去和你娘说,生炉子,来生意了。”又转过头和灰衣人说,“客家,晌午了,进来歇会儿脚。俺家没啥好吃的,给你下碗面。俺媳妇的鸡杂面,村里没一家能赶上。你也把材料和短剑的样子给俺说说。”

    灰衣人迟疑了一下,好像是仔细盯着乔老大看了几秒钟。旋即从青骡上拿下一个细长的包裹,跟着乔老大走进了简陋的院里。

    距离松牙山东五十里地的城,对于这个王国的大多数人来说都是禁区。城外一圈黑色的河水,有时水面上像是飘着一层极厚的粘稠的油,有时水面上有星星点点青色的火。河外是怪石林立的戈壁滩,寸草不生。老一代的人都说这里原来水草肥美,是老天爷给的天然牧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有了这么一座城,也不知道什么样的人能进到城里去。有人传言里面是地狱,有人也说比地狱还不如。

    城池最中心的层高二十米的黑色大殿中,齐刷刷的跪着两排大约百余名身着乌黑色甲胄的武将,动作整齐,以头触地。诺大的大殿中,听不到一丝声响。

    “找到了吗?静火堂?”说不清是男是女的声音在发问。声音没有丝毫的情感,无法判断是热烈,还是真切,还是责难,抑或是愤怒。

    跪在第一排左首的五个人齐刷刷的向前半跪了一步,依然没有人敢抬头。最左边略高一点的人,好像用尽了全身力气,挤出了几个字,“报告夜魔使,属下在东南方向发现了东西的踪迹。”

    “我就问找到了吗?”仍然是那缕冰冷的声音。

    “报告夜魔使,没...没有。”最左边的武将好像打了几个寒噤。

    “哼。”

    除了发出这声鼻音,再没有任何言语。大殿里的人突然惊恐的听到,好像传来一点点劈里啪啦的声音,随即是有人痛苦难熬的尖叫声。跪在地上的数个武将,知道静火堂的末日已经来临。他们被夜魔使下了“冥骨咒”,被下咒的人从骨髓里开始一点点爆炸,逐渐蔓延到血管,肌肉,皮肤,眼球,头骨。爆炸的速度非常慢,对于一个成年人来说,需要大约三十二个小时才会化成一堆灰烬。静火堂的五个武将身体扭曲着,哀嚎着。但大殿里的其他人没一个敢抬头,也没一个敢冲左边看一眼。

    冰冷的声音说,“静火堂这帮没用的东西。静火堂十五个静火尹下双倍冥骨咒。塔蕴堂领命,五天之内,我要看到东西放在这个大殿里,静火堂三百堂伙归塔蕴堂管理。都退下吧。”

    白天的黑色,和夜晚的黑色一样无边无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