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自破良缘

    诗会过去,秋雨袭来,一连阴雨数日,凌婵的风寒越发严重,她向来有寒症,一场秋雨一场寒,只是雪上加霜。

    除过每日喝药休养,家里的事物也不能不管,凌婵心力交瘁,好在韩澈贴心,他在翰林院的差事不多,就全权自己去做,有模有样当家来了。

    凌婵休养了好几日,终于见好。这日稍稍暖和一些,由女侍服侍了起身,换上一件鹅黄色圆领裙,戴上珠钗翠环,整要出门去见韩硕,却被齐嬷嬷闯进来,她神色紧张,手里揣着一个玩意儿,压低声音叫了句夫人。

    凌婵屏退女侍,问:“何事?”

    齐嬷嬷走近些,又气又急:“夫人,赵家和黄家都跟乌眼鸡似的盯着徐小姐,黄家那个公子,诗会那日,黄公子特地去比箭,就是黄夫人授意的。”

    凌婵淡淡道:“黄家那个,商户出身,自然想借人家书香名流洗一洗铜臭味,只是她也应该看看自己儿子的德行。”

    “是,这个都是不打紧的。只是赵家那个小公子,与三公子私交甚好,诗会那日正是三公子牵线搭桥引二人见了一见。”

    齐嬷嬷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见面也就罢了,可谁知三公子竟然说若是他喜欢,咱们家可以替赵家做媒。”

    “混账!”凌婵怒斥,“这种话也是他能说的,我看他是喝酒喝得发昏了!”

    齐嬷嬷还没说到最坏的事,凌婵却已经怒了大半,她战战兢兢将怀里的玩意呈上:“夫人,还有一事。今早方夫人送来了这只木匣,说是一件重物,必须交给您。”

    齐嬷嬷服侍凌婵多年,那只木匣她岂能认不出。那是凌婵的嫁妆,镶金边,盒顶有一颗饱满的猫眼石,里面原来装的是缠枝纹掐丝银香囊,那是当年的银匠打的,仅此一个。凌婵接过木匣,心情莫名沉重起来。

    打开一看,银香囊好好放在里面。

    “匣子怎会在她那里?”

    “正是老奴也疑惑。”齐嬷嬷欲哭无泪,“这物件本是夫人让三公子拿去送给徐小姐。不知怎得就到了方小姐那,且是出去打听才知,这事已经闹了满城风雨,说是三公子倾心于她,已经定了婚事,银香囊便是定情之物。好在是方夫人明事理,知道这是夫人东西不会轻易送了人,一问之下知道了事情缘由,便着急差人将东西送了过来。”

    凌婵只觉得天旋地转,齐嬷嬷忙将她扶住,一步一步搀着坐回床边,她摆摆手:“将那孽障叫来。”

    不一刻钟,韩澈已经跪到了床边,齐嬷嬷领着一众奴仆出去,只剩下心事重重的两人。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直捣心窝。凌婵身上一阵一阵发汗,强压着怒气,将匣子递给他:“你做的好事。”

    匣子里是那只银香囊,韩澈低着头不说话,只听见凌婵训斥道:

    “你不仅忤逆父母,还学会口出狂言,替人做媒这种话岂是你能随意许诺的?”

    “儿子知错了,母亲息怒。”

    凌婵冷哼:“我怒不怒无关紧要,你这件事闹得沸反盈天,我是管不了你了。你若要方宜宁,我也不拦你,挑个日子请人提亲去吧!”

    韩澈跪在床前,正色道:“母亲,实在是冤枉。那日去赴宴在门口碰到方小姐,她过来说话每每拉拉扯扯,我避她不及,慌乱间这盒子掉了出来,不想就被她捡了去,绝不是儿子送她的。”

    凌婵揉着眉头,一点即破:“你机关算尽,手段太绝,真真是像你父亲。”

    她生的儿子她怎能不知道,既是苦于方家纠缠,故意将银香囊露出被方宜宁捡去,她生性张扬,想着借此直接与韩澈紧锁在一起,整好中了韩澈的道。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之时,他来个宁死不娶,方宜宁这辈子别想嫁人了,好在方宜宁的母亲深谙其中门道,急忙将东西送了回来,这下两家尴尬,若是闹不清,就都不好看了,唯一的法子就是给方家一个台阶下,这样一来他能彻底与方宜宁断开。同时他还算计着,银香囊被方宜宁捡去,他也不用和徐溶有瓜葛,算来算去,他还可以充当一个受害者。

    凌婵道:“方家的品行不端你看不上,母亲也看不上,可徐家的如何得罪了你?”

    “道不同不相为谋。”

    凌婵手里的珠串“啪”地一下拍在木桌上:“给你寻姻缘不是给你找同僚,纵然不喜,母亲何时强迫过?你偏偏要自作主张,玩弄人心!”

    “儿子知错。”

    凌婵怒气未减,想起儿女们的婚事,操劳不已:“你哥哥与钟家有婚约,没什么好操劳的。可你呢,身上有功名,这家看不上那家又挑剔。徐家与你祖父是故交,人家的女儿也是名门淑女,你到底还要如何?”

    “母亲。”韩澈真挚地望着凌婵,道,“儿子想要的就是一个称心的人,哪怕她长相丑陋,身体残缺都不要紧。”

    “称心的已经在眼前,你都视而不见,更何况面都没见过的。”凌婵叹了口气,“既然你什么都有打算,就自己去把方家留下的烂摊子收拾了。”

    “是。”

    他了磕个头,默默拿着盒子出去了。

    出了母亲的院子,长廊下等着两个女眷,站在一起很是亲近,却又在暗暗较劲。年长一些的是韩蕙,生得大气端庄,她和痴迷棋道的韩涌是嫡出,跟韩澈也更亲近。另一个是韩茉,模样姣好,明艳动人。她和韩蕙能够和睦地站在一起,也只有家里出事的时候。

    见韩澈过来了,韩蕙忙凑上去问:“三哥哥,姑母怎样了?”

    韩茉听了一耳朵关于韩澈和方宜宁的闲话,着急求证:“三哥哥,你与方小姐的事怎么办?”

    韩澈心下了然,安抚两个堂妹道:“母亲没事,阿蕙,替你们做首饰的那个工匠叫什么名字?”

    韩茉一听就急了:“都什么时候了三哥哥还在想这个,难道你真的想娶方宜宁吗?”.

    韩澈极有耐心,将匣子递给韩蕙道:“去找那个人,差他将这香囊融了做成一只银镶玉佩环,再挑点别的东西,以你们的名义送去给方宜宁。”

    “可是这样真的能平息这件事吗?”

    韩澈笑道:“她们送回来,就已经明说了,这件事的结局只能是这个走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