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山一角 七 回家

    在拐子村,可以看见林外有两辆车,一辆是猛禽,还有一辆也是猛禽。

    都来自租车公司,各配备车台,方便路上沟通。

    此行虽然期盼能多收些货,但考虑到通过性和机动性,皮卡明显优于厢货。

    贾真帅在一堆江诗丹顿和劳力士中挑花了眼,最终选了两款钻最多的,一左一右。

    毛子丰还是戴着大泥王,这是好兄弟留给他唯一的东西。

    价格什么的,完全不重要。

    物资装备检查,路线确认,一切就绪后,陈河不情愿地交出了后车的驾驶权。

    “大哥,千万注意安全,你交代的事我会办好,等你回来验收。”

    “回去吧,素娟儿一定要照顾好。”毛子丰与他击拳,拉上安全带。

    “喂喂,黄毛儿,能听见吧?测试,测试!”

    “可以,庄哥,很清楚。”

    “嗯,没什么问题的话,咱就出发了,你跟好了,别走神儿,我随时可能加速或停车。”

    “哥,不是万不得已,可别撞那丧尸,万一从前挡风玻璃扎进来就毁了。”

    “……行,我记住了,不过咱这车这么高,应该没事儿吧?”

    “那也挺危险,要不我在前边儿?”

    “别了,我这人好路怒,肯定忍不住超你。”

    “庄哥……能不能……”

    “闭嘴吧,你话太多了,好好跟着。”

    两辆猛禽先后发动,以不是很快的速度驶出土路,拐入干道。

    沿途没有看到水库,只在往西开了一段路后发现河流,就在乡道往里不到两公里的位置。

    这应该就是地图上的漯河,比想象中宽了许多。

    是非常多,河道目测超过十几米,也许接近二十米,水面上已经结了不少浮冰。

    毛子丰本来以为只是个不起眼的小水沟,他以前从没留意过这里有条河流。

    车在道边停下。

    “黄毛儿,看看桥边那两个,不是熟人吧?”

    贾真帅接过望远镜,双手微微发抖。

    “不……不是。”

    毛子丰驻足观察了一根烟的时间。

    “这桥是进你们村的必经之路?”

    “是……就这一条路。”

    “行,你看着车,”毛子丰取出霜之哀伤,“我马上回来。”

    “庄哥,谢谢!”

    贾真帅完全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很不靠谱的家伙会先带他回家。

    在他的人生经历里,没有这样的人。

    只有自私自利,勾心斗角。

    所谓朋友,也不过是利益相通,互相利用。

    精神小伙的内心此时有一丝感动。

    一丝而已。

    毛子丰并没理他,径直向前走去。

    他最近一直莫名地手痒,上次殴打鬼还是在陈河养伤期间。

    这种躁动是以往没有的,他并不是一个喜欢暴力的人。

    大概因为前几天那次掰手腕。

    作为康复者,本应完胜陈河这个普通人。

    事实是他的确赢了,却并不轻松,至少使了六七成力。

    和预期中相当不符。

    这点程度,如果是那种世界级的腕力冠军,胜负还真不好说。

    什么进化,天选者,根本就没强多少嘛。

    “走你!”

    用力抡中后脑勺,紧跟一脚,踹进河里。

    在另一只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剑刃已经刺入口中。

    补刀。

    站在桥上边擦剑边抽烟。

    失去了人工干预,眼前这片村口的绿化不仅没有荒枯,反而更加枝繁叶茂。

    这和园区以及拐子村里的情况不同,或许是因为靠近水源。

    树下的杂草丛中,藏了几只鬼。

    不过都是怕光的。

    水里几乎没有游鱼。

    河边那些骸骨,除了人类和猫狗,还有更大号的。

    其实有个问题他一直挺好奇。

    鬼和野兽,比方说狼或熊之类的,谁的战斗力更强呢?

    还好,春丽说过,没有鬼狼和鬼熊。

    仅仅人类社会和文明的崩塌,所带来的影响已远比看上去的更加巨大。

    例如化工厂在失去人工操控和电力制冷后,泄漏的大量有毒气体和液体。

    若不是距离南济最近的两个核电站都远在沿海城市,核废料带来的放射性物质就足以在短时间内要了他们的命。

    如今的地球上实际存在着几百个切尔诺贝利,其影响,同样是几百年,甚至几十万年。

    眼下息息相关的,就是地表活水最好别碰,鱼什么的也不用想了。

    雨水能不能用,动物有没有被污染,空气是否安全。

    尽是未知。

    贾真帅的家距离石桥还有一段距离,而这个桥面看着并不够坚固,二人只能步行过去。

    随着红砖墙越来越近,路也变得宽了。

    那些独门独院各不相同,有平房,也有二三层,个别的还挺气派,虽然看不出是哪国风格。

    “还有多远?”

    “前面岔路,北边第三户就是。”

    “之前忘了问,你家里是做什么的?”

    “主要做有机肥,有个小厂,还种点食用菌,就是蘑菇木耳什么的,地不咋大。”

    “几口人?”

    “我爸妈,还有个妹妹,5岁。”

    “你……一年多没回来了对吧?”

    “哥,我有心理准备。”

    毛子丰停住脚步,确定拐角处没有活物后,递去一支烟。

    “如果他们还活着,我是说,只有身体还活着,你打算怎么办?”

    “……”贾真帅捏着烟,也不去点,愣了半晌,“我不知道……”

    毛子丰拍了拍他,“这样吧,你要是信得过我,就在这等,别再往前了。”

    贾真帅没有犹豫太久,从兜里掏出一串钥匙。

    “庄哥,进门儿墙上有个相框,能帮我拿出来吗?”

    毛子丰点头,“还有别的么?”

    “二楼南面屋里有些肥料和种植的书,以后应该有用,还有就是床底下有我自己做的弩和弹弓,几把刀,挑有用的拿吧。”

    “行,我记住了,”毛子丰丢掉烟头,“你自己小心点儿,有事儿也别乱叫,用对讲机。”

    在农村,判断哪户比较有钱的最重要依据就是大门。

    贾真帅家这个,中规中矩,年代不近。

    “家兴人兴事业兴,福旺财旺运气旺,吉星高照。”

    毛子丰手按木门,回头看了一眼远处正在焦虑踱步的黄毛。

    不太妙。

    里面有声音。

    不正常的声音。

    他抬头打量了一会院墙,决定不走门。

    掰手腕的事让他郁闷了好几天,但跑跳能力还不是常人能比的,这点高度不算什么。

    院中无人,也无尸体。

    味道却藏不住。

    毛子丰小心落地,靠近门窗。

    果然,昏暗中有一个辨不清男女的人跪在地上,以很慢的节奏对着墙根磕头。

    一下,一下,很轻。

    夜行鬼。

    现在的毛子丰已然不是那个动不动就尿裤子的菜逼,可看到这幅诡异的场景还是难免菊花一紧。

    这可怎么办?

    用钥匙开门,或者破窗,都会惊动它。

    然后引发无比惨烈的嘶叫。

    他不想让贾真帅听见那些。

    走二楼。

    据说nba里没人能真正摸到篮板上沿。

    毛子丰觉得他可以。

    这个连接露天阳台的房间应该就是黄毛的。

    他现在没工夫吐槽墙上那些不堪入目的海报。

    脱掉鞋,慢慢开门。

    腐臭味,是从楼下传来的。

    背对他的鬼头发蓬乱,大部分还是黑色,夹杂了些银丝。

    看肩膀的宽度,是女性。

    “安息吧,大婶儿……”

    毛子丰心中默念,没去劈砍,发力平拍。

    “砰”

    刀还是要补。

    卧室的土炕上,地上,只有一些碎骨烂肉。

    破布,断木,蛆虫,蟑螂,唯独没有老鼠。

    他有点想吐,关门。

    取下相框,回到二楼。

    包好所有书籍。

    所谓的弩,比他想象中宽大许多,皮带非常粗壮。

    不过看上去似乎不能发射箭矢,弩道很宽,或是以钢珠弹丸石子作为弹药,可以多发。

    弹弓同属上乘,金属手柄,用来打些野鸡野兔绰绰有余。

    至于刀,基本都是些网购的劣质产品,刃薄且生出锈蚀,样子货,没什么价值。

    唯一掂着有点分量的是一对爪刀,还涂着刀油,裹着塑料布插在k鞘里,应该未使用过。

    任务完成后,他对贾真帅的说法是,三人走的没有痛苦,但腐烂严重,很难移动,建议烧掉。

    黄毛抱着相框哭了好久,最终决心同意。

    他们在桑园村搜刮了一些汽油柴油,桶装水,肥料,不知还能不能发芽的种子。

    除了三只打不开门的可怜鬼以外,没有找到任何活的动物。

    连根毛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