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4章 是妻妾,又是主仆

    许嬷嬷连忙应了。

    邢氏顿了顿,话头儿一转道,“后厨那边,你待会儿便去看看,今日老爷回府,让她们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

    “还有宫门那边,派小厮守着,见到老爷从宫里出来,赶紧回来报信儿。”

    许嬷嬷连忙道,“夫人放心,后厨那边老奴刚去瞧过,预备的差不多了。先前听人报信儿说老爷往宫里去了,我家老头子便又派了人跟着一道去了,只等老爷出宫,一准回来报信儿。”

    邢氏点点头,起身坐到了菱花镜前,仔细照了照自己,抬手抿了抿鬓发,“给我重新梳妆,换成牡丹髻,再把那件百蝶穿花织锦褙子找出来。”

    话音落,屋中垂手等着侍候的个丫鬟,齐齐屈膝应了句“是”。

    这二人是双生子,长得一模一样,姐姐叫金杯,妹妹叫银盏,从小便被她买来,放在许嬷嬷手里调教了好几年才放在她身边用。

    二人听到主子吩咐,一同上前来,一个拆发,一个便帮着放钗环,动作默契。

    邢氏看着镜子,突然开口道,“去把大小姐和小少爷都喊来,一会儿随我一同去正门迎接老爷。”

    这话是对许嬷嬷说的。

    许嬷嬷嗳了声,转身去了。

    屋子一下子静了下来,连呼吸声都弱不可闻。

    邢氏闭目养神,不知在思忖什么,突然眉头一皱,害疼的睁开了眼,朝着镜子里的丫鬟盯了一眼。

    金杯立刻跪了下来,嘴唇哆嗦着,“奴婢一时不查,没看到有两根发丝被簪头缠住了,还请夫人恕罪!”

    银盏一看,也跟着跪了下来。

    邢氏没说话。

    金杯没听到开恩的话,便知晓了主子的意思,抿了抿唇,抬手就朝脸上扇起了巴掌。

    “啪!啪!”

    “这是怎么又惹夫人生气了?”突然间,有女子的声音闯了进来。

    银盏抬头看去,就见来人一张脂粉未施的鹅蛋脸,唇角天然带着三分翘,穿着深藕色对襟短袄,下系着一条绿松罗裙,端着托盘施然迈进屋来。

    不是黄姨娘还能是谁?

    “去去去!笨手笨脚的!滚出去吧!别杵这儿碍眼!”

    黄姨娘伸脚轻轻踢了下金杯,让她腾开位儿。

    金杯如蒙大赦,感激的看了黄姨娘一眼,自觉地退了出去。

    银盏也连忙跟着走了。

    一时间屋子里就剩下邢氏和黄姨娘两人。

    邢氏抬眼从镜子里看着来人,蹙眉,“你怎么来了?”

    “得亏我来了,不然怎么知道夫人被这俩不争气的东西气着了呢?”黄姨娘笑的谄媚,举着手中的托盘道。

    “听说夫人马上要跟老爷团聚了,这不,我炖了金风玉露羹,连忙给夫人送来——”她朝邢氏挤眉弄眼,压低声音,“里面放足了黄精,最是滋阴补肾,对夫人大有裨益。”

    邢氏面无表情,淡淡道,“嗯,搁那儿吧。”

    黄姨娘将托盘搁在桌上,转身自然而然的拿起了玉梳给邢氏通发,将头发分成几股,抹上桂花油,动作娴熟的盘了起来。

    “老爷戍边三年不得归家,想必定是思念夫人的紧。奴婢给夫人梳成牡丹髻如何?雍容典雅,又不失为柔美,最适合今儿这样的喜庆日子。都说小别胜新婚,保管老爷看直了眼!”

    邢氏立刻轻斥道,“几十岁的人了,说话还是这般没正行,你还当是在我身边伺候那时候呢?如今你也是这府里的主子,说话好歹也注意点分寸。”

    “别说几十岁,便是上百岁,奴婢也是夫人身边出来,要不是夫人抬举我,哪有我如今穿金戴银的日子?什么主子不主子的,在夫人这儿,奴婢永远都是小姐的陪嫁丫鬟,到死都不会变。”黄姨娘笑的没心没肺,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十分受用。

    邢氏面上虽不显,眸中却有了满意之色。

    不多时,头发也盘好了,黄姨娘举着一方靶镜站在后面,“夫人看看可还满意?”

    邢氏看着镜子前后照照,脸色比之前和缓很多,叹口气道,“终究还是你的手艺,这么些年了,身边竟再没出过比你熨帖的可心人儿。”

    黄姨娘抿唇笑笑,讨巧卖乖道,“那是自然,外人哪能跟自己人相提并论?奴婢是家生子,又是随夫人陪嫁来的,若是轻易就能被外人取代了去,便是打奴婢的脸呢!”

    邢氏脸上这才有了一丝半点笑容,“偏就是个促狭性子,到死也改不过来。”

    黄姨娘嘿嘿干笑了两声,眼见着邢氏脸色稍霁,眸光闪了闪,试探着问道,“方才奴婢看到许嬷嬷去后面去喊大小姐和小少爷了,想必老爷是快回府了,既是全家团圆的日子,不如先免了大少爷的责罚,先让他先从祠堂出来见见老爷?都跪了一日了,您也知道,他身子弱,祠堂那地方……”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说好的跪三日祠堂,岂能半途而废?阖府的人都看着,你莫非是要我言而无信不成?”邢氏蹙眉骤然打断她。

    黄姨娘脸色僵了一瞬,立刻谄媚笑道,“奴婢哪敢呢?只是老爷今日刚回府,席上见不到大少爷,定是要问起,奴婢是怕老爷得知大少爷正跪祠堂,再为此生了气,搅扰了夫人跟老爷今日的团聚之喜……”

    “哼,我看你是怕老爷到时候问起来,知道了大少爷犯下的事,再把他罚的更重吧!”邢氏冷哼一声,斜睨了黄姨娘一眼。

    黄姨娘顿时噎住。

    “桐儿虽不是我生的,却自小养在我膝下,从未行差踏错过,原本也是个聪慧懂事,玉雪可爱的孩子,怎么交回给你手上没几年,就愈发顽劣不堪了呢?可见是慈母多败儿!”

    “他犯了错,你不好好教导,偏回回都给他遮掩!以至于他性子变得愈发乖戾!这次甚至差点闹出人命,可见是不管不行了!这事儿你别想瞒,瞒也瞒不住!必得让老爷知晓此事,好好管管!”

    邢氏越说越严厉,一同数落,直把黄姨娘说的红了眼圈,低着头不敢出声了。

    邢氏见话说的重了,顿了顿,这才缓和了语气道:

    “桐儿也是我的儿子,是我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扯大的,我焉能不疼他?见他如今这般,我也是心痛的紧,这才话重了些,你莫往心里去。他也老大不小了,文不成武不就也就罢了,整日间不是捉弄这个,便是打伤那个,是时候拿个章程出来了。”

    “不求他光宗耀祖,挑起廖家的担子,只求他安安分分,养好身子骨儿,回头儿娶房媳妇,给廖家开枝散叶,也就足够了。”

    黄姨娘抽出帕子沾了沾鼻子,低声道,“夫人说的极是,妾也是这般想的呢。”

    话虽如此说,她垂下的眸子里却闪过一丝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