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黄泉相见

    之前一路上,徐贤和萧绰就在反复争论,究竟应该如何面对席二娃?.

    徐贤主张无罪推定,席二娃虽然是重要嫌疑人,但我们一天没有找出证据,就一天不能断定她是凶手。

    师父曾说过,绿柳派和桃源派一向交好,虽然这次两派有些龃龉,吸血蝙蝠梁忠臣还出手打伤了师父,间接导致师父被害。但是既然来到人家的地盘,还是应当先礼后兵,见机行事。

    他说出的长长一篇理由,萧绰明显是无从反驳起。但她本就对绿柳三姝记恨在心,如今又只当是来兴师问罪的,胸中更无半点城府,刻意收敛起自己的怒气。

    因此,开头勉强还能忍两句,真见到席二娃,反而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随时准备开炮迎敌。

    要不是徐贤在一旁尽力阻止,她差点儿就要上前揪住席二娃的衣领,直接逼问她为什么要害死师父了。

    倒是柴迅,在来的路上又生了些变数,对席二娃的敌意反而减轻了几分。本着查明真相的态度,决意公平公正对待此事。

    因此从头到尾他一句话也没说,只是专注地凝视着席二娃的一举一动。

    只见这个风姿绰约的一派掌门,此时正颓然瘫坐在椅子上。乍闻噩耗,眼睑微垂,嘴唇略张,一双手放在膝上颤抖不已。

    满目惊讶,错愕同伤感混杂,万般情绪交织在一起……

    若说这样的表情是她刻意装出来的,那只能由衷地赞一句,奥斯卡影后的演技也莫过于此了。

    可谁又能保证她就一定不是奥斯卡影后呢?

    柴迅依旧心中存疑,所以还是没有出声。

    见到师父如此失态,绿柳三姝却忍不住开口了。

    怀珠指着萧绰说道:“好好的日子,全被你这丧门星给搅和了,自家师父死了,就好好在自家待着,守着,跑出门来和个野狗似的愔愔乱吠个什么?”

    “住口,都给我出去。”席二娃厉声喝道。

    见她一时动了真怒,绿柳三姝连同柴迅,徐贤和萧绰,都赶紧朝门外走去。

    有道是,好汉不吃眼前亏,这一派宗师万一控制不住,一掌劈下,自己这小身板又如何能承受得起?

    却听得身后席二娃又道:“你们三个先留下。”

    萧绰最先反应过来,却是最后才转身。她倒不是怕席二娃发威,只是纯粹的逆反心理在作祟。

    “哦,你要我出去,我就出去,要我留下,我就得留下?凭什么呀?”

    徐贤又哪里知道她的这些花花肠子,只道她是没听见。忙拽住她的胳膊,把她硬生生给拉了回来。

    萧绰嘟着一张小脸,愤愤不平地瞪着席二娃。那样子活像鱼缸里的小丑鱼尼莫正瞅着鱼缸外的熊孩子。

    席二娃明显无暇顾及萧绰的表情,只是追问道:“安度英,呃,安掌门他是犯了什么急病吗?我之前看他身体还不错,不至于,不至于会……”

    她说完,复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哎……”

    却听大师兄徐贤朗声说道:“师父乃是被奸人所害,惨死在暗器之下,席掌门难道真的一点儿也不知情吗?”

    “放肆!”本已走到门口的怀璧,转过身来,怒吒一声:“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还想怀疑我师父不成?”

    徐贤却昂然道:“我只是就事论事,实话实话,正所谓清者自清。若凶手并不是席掌门,我们肯定也不会冤枉她。

    只是你们绿柳派一来桃花谷就威逼说要两派合并,还出手伤了我师父。刚一走,师父又被奸人所害。

    个中疑点甚多,也不怪我们会起疑心。”

    听他这么说,席二娃不怒反笑,只是笑得有些惨然,似在自言自语道:“安度英,你这个蠢人,竟然会蠢到如此地步?你难道真的不知我为何要抢这剑宗盟主?”

    她复又喃喃道:“不会,不会的,你一定知道,对不对?你一定知道我是为了你才一心要抢这剑宗盟主的。

    你该不会忘了吧?当年就是你亲口对我说,大丈夫处事当执三尺之剑,立不世之功。

    你也正是以匈奴未灭,何以家为,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了我,与你那师妹同游江湖。

    只是没想到,你们竟也无缘,最终还是没能在一块儿……

    哈哈,哈哈哈哈……想我席二娃,这一生又何曾负过你?你怎能这么狠心将我扔下,自己先走了呢?”

    说到此处,她终于忍耐不住,两行热泪顺着脸颊滚滚而下。

    此时,柴迅也终于相信了她的确不是杀害师父的真凶。因为若以常理推论,真凶必不愿过多提及自己与受害者的牵连,更不会当众说出两人往日的纠葛。

    正所谓,言多必失。说得越多,谎言也越多,最终不得不以一个谎言去掩盖另外一个。

    若席二娃是真凶,她只需表示出足够的敬意和惋惜就够了,定然不会又扯到两人往日的情感纠纷。

    柴迅从怀中取出那个小锦盒,双手奉了上去,“还望席掌门节哀顺变,这是师父命我特地从昆仑琼华派取回的清心雪肌丸。他曾说过是要送给你的,这次我们来,也顺便捎带过来了。还望笑纳!”

    席二娃听了,肩头微微耸动,双眸一闪,“这真是他要你们送来给我的?”

    “正是!”

    席二娃小心地接过锦盒,并不打开,只攒在手心中,一时恸哭失声:“没想到,没想到我那样对你,你也不恼,反而还惦念着我的一点儿小爱好。

    只可惜我们今生无缘,个中恩恩怨怨唯有来生再续了。”

    听到一向冷面自傲的席掌门如此说,众人都不由得为之动容。想来她定是对师父的情义极为深重,又一直隐忍不发,不肯说出口。

    才会在骤然听闻噩耗的时候,将这拳拳心意,当着小辈的面尽数说了出来。

    连原本怒气填胸的萧绰,一时也被触动,扶住席二娃的胳膊,柔声劝道:“席掌门,你也不要太过伤心了,你对师父的情义,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呢?连我们这些做徒弟的都能感受得到,他日你们黄泉相见,一定可以畅畅快快地互诉衷肠……”

    萧绰的这番劝慰把个柴迅雷得外焦里嫩,见过不会说话的,还真没见过这么不会说话的。

    他回头与徐贤对视一眼,却发现徐贤似乎也被深深地感动了,正在尽力忍住泪水。